第53章
實驗室裏太靜,與現實環境相差太遠,每次提前感知到這種死寂,奧河就知道自己又熬過了一次。
他沒有在清醒後立刻睜開眼,而是呼吸了很多次,緩過起初的震顫,才睜眼對上了滿目的白光。
楊浸是個瘦子,骨架連最小號的襯衣都撐不起。看見奧河醒來,他滿意地拍了兩下手,牽動着後背的骨頭在襯衣下鼓了鼓:“你的反應要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機器人靈敏很多,你是我的天才。”
“我想并沒有人願意做你的天才。”
“你知道的,你剛才經歷的只是暫時的痛苦,金欽沒有真正死去。”
太過真實了。
奧河垂下眼,看着楊浸給自己拆掉實驗裝置。
在沒有日夜交替的實驗室中,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耗在這裏多久了,睜眼閉眼不過是連接兩次折磨的必經之路。他偶爾能想起還沒到金欽身邊時,在第八實驗室經歷過的那些實驗,有些像玩,有些也難,到最後,都沉到了模模糊糊的記憶裏,談不上好壞。
“楊老師。”奧河沒擡頭,他低頭看着還沒完全修複的左臂,對正在發生的一切感覺疲累到了極點,“我可以離開實驗室幾天嗎?再這樣下去,我不确定我還能不能堅持到你的實驗結束。”
楊浸正背對着奧河整理實驗用的器材,聽他這麽說,笑了下,後背的骨頭跟着他的動作把襯衣刮平了一瞬。他沒有為難奧河,畢竟這也是奧河第一次提出這個要求:“可以給你兩天的假期,之後按時在我這裏報到就可以。”
終于能從近幾日的牢籠中脫逃,奧河卻談不上有多開心,反而覺得更累。
他拿回了自己的終端,剛點亮屏幕,終端就被N99發來的八千多條消息搞得當場死機,足足等了四五分鐘才重啓成功。
如果可以,他會趕在自己因為過度疲勞昏過去前,拼盡最後一點力氣,先掐死N99。
出了第二實驗室的門,奧河直接上了一班直達郊外的公共快線。
刷過卡,他徑直去了後排的座位,坐下沒幾秒,就弓着腰睡着了。他也預料到了,提前定了鬧鐘,等快到站時,什麽都沒影響,又恢複了清明。
這段時間總在各種極端測試中度過,有那麽一瞬間,看着窗外掠過的各色燈光時,奧河甚至想給自己來一刀以确認眼前的場景是不是真的——當然,來一刀也無法确定真僞。
他下了車,被暮春夜晚的寒氣嗆了一下,把衣領往外揪了點兒,在昏黃的路燈下往前走。
奧河和金欽共同居住的舊屋在這條街上是很特別的存在,因為樓頂懸着的愛心白燈,因為套在信箱上的小紅帽……
一步一步靠近大門,奧河眼中熱了熱,他迫不及待地刷了卡。
“嘀”地響過一聲後,大門并沒有應聲而開。他又試了一次,又失敗後,他意識到了什麽,放下包,往後退了幾步,一個助跑,直接躍上了牆頭。
小徑的燈還亮着,奧河輕聲推開了入戶門。他嗅了下空氣中的味道,沒有發現血液抑或是硝煙存在過的明顯證據,提起的心終于稍微往下落了落。
他開了燈,對着毫無生活氣息的舊屋喊了聲:“金欽?”
自然沒有應答。奧河咬掉手套,感覺背上空落落的,這才想起剛才翻牆時把包取下,忘在了外邊。
他轉了個身打算出門取包,腳下摩擦時,聽見身後傳來了聲音。
“奧河?”
一個非常熟悉的女聲。奧河轉過身,收起了手裏的槍:“簡柯?”
“你和我還要這樣确認彼此的身份嗎?”“簡柯”捧着終端,踩着極細的高跟鞋幾個大步就跨到了奧河身邊,“終于等到你了。”
“發生什麽事了?”
“說來話長……”“簡柯”拍了下他的肩,率先走向了沙發,“金欽被方修盛帶走了,N99說是要殺一個什麽人,你想先聽哪一件?”
“N99和你有什麽關系,說金欽。”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在一個晚宴上,剛要結束之際……”
“簡柯”的話沒有說完,方才還垂直指向地面的槍口對準了她。
即便對準的是熟人的面孔,奧河還是沒有心慈手軟,一槍崩花了“簡柯”的臉。他甚至不用上前确認“簡柯”後脖有沒有能驗明身份的那條細線,單看傷口處暴露出的線路就能說明一切問題了。
同外邊一樣,舊屋裏的溫度入夜後也降到了最低。
奧河搓了搓手,視線繞着熟悉的老房子看了一圈,不甚留戀地又出了門。
撿回被遺落在外的包,他盯着街角的攝像頭看了很久。如果“簡柯”是機器人,那他一路過來遇到的人呢?此時對準自己的攝像頭,背後盯着屏幕的人又是誰?
回第二實驗室的車上播着交通廣播,播音員聲音甜美,說特濱大道與城西環路交叉路口嚴重擁堵,全線平均實時速度為三十五公裏每小時。
奧河把頭靠在窗上,在終端裏随便搜了一段有金欽出鏡的視頻。是軍部下午的一場新聞發布會的重播。
他的金欽沒在正中央的位置上,而是坐在了最左邊,離話筒最遠的地方。和他記憶中的一樣,金欽的表情很淡,看不出他到底喜不喜歡這場新聞發布會,也看不出他對新聞發布會的內容有任何其他傾向性的感情。
就像金欽對自己一樣,金欽對世間萬物的态度都保持着絕佳的平衡,喜歡的、不喜歡的,愛的、不愛的,厭棄的、不厭棄的,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金欽的秘密。
不知道楊浸的這場實驗是從哪個時間點開始的。奧河關了視頻,頭向後仰靠在椅背上。
離終點越來越近,只要穿過第二實驗室的大門,再經歷一場以為金欽發生意外的噩夢,他就能醒在那間最近終于熟悉起來的實驗室。
他這麽想着,心情居然輕快起來。
車剛靠站,奧河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車。
已經是深夜,原本停在門口的車都不見了,第二實驗室門口原本的空曠場地顯露出來。
這些天在實驗中不知從這裏路過了幾萬次,他熟練地驗證過個人信息,把身子探進無人值守的崗亭,自己給自己打開了大門。
像是嗅到夜間玫瑰的味道,放好鑰匙後,奧河往四周看了看。
他看到了花池裏盛放的紅色玫瑰,和他放在家裏鋼琴上的那些紙花一樣嬌豔,在夜間的黑色背景下,自顧自地綻放着顯眼的紅色。
不只是玫瑰,下一班公共線剛剛經過,他看見半側身體都被血液染紅的金欽也站在夜裏。
蔣連源被迫“死亡”時,在康曼的爆炸聲中,奧河也見過這樣的金欽。
直至現在,他都不知道當時的金欽受了多重的傷,那樣嬌氣的金欽,又是怎樣養好了一身的傷。
他看着遠方站立不動的金欽,看着對方向自己走來,感覺對方被血浸濕的手指搭在了自己臉側。當然,經歷過了舊屋裏由機器人假扮的“簡柯”,他毫不猶豫地甩開了金欽。
眼前的金欽似乎因為自己的動作有點傷心,即使知道是在實驗中,奧河的心還是跟着顫了一下,他定了定神,嚴肅地說:“正在實驗中,請無關人員離開。”
再不想看見金欽的臉,對上他,奧河到底心軟。他沒有拔槍,而是頭也不回地進了第二實驗室。
随着奧河的身影越來越遠,夜色中又出現了新的身影,薛烨領着一個小小的醫療機器人走了過來。
他雖然剛到,并沒有看見剛才發生在金欽與奧河間的一切,不過一切都是可以想象的。他命令醫療機器人将軟軟的觸手搭上了金欽傷得最重的左臂:“金先生,無論他在您眼中如何,奧河始終只是一個機器人。機器人,就得聽話,只要有足夠的權限,他可以屬于任何人。”
“他不是只屬于您的,他的服從性适用于任何擁有權限的人,您該明白的啊。”
今天在新聞發布會上時,金欽遇到了一位老熟人,那時他的西裝下被裹了一圈微型炸彈。
這位老熟人毫不知情地直接上手拍了拍他的背,嗓門很大地說:“馬上就要夏天了,金研究員怎麽還貼起秋膘了?”
金欽實在沒有說話的欲望,和往常一樣,只能對着這位熱情的大哥笑了一下。
晚間新聞只提起過這場新聞發布會,顯然新聞發布會結束後發生在貴賓休息室的爆炸并不屬于播報範疇。
此刻站在夜風裏的金欽已經說不清那時的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只是想來見奧河一面嗎?拼着可能要命的爆炸逃出來,血淋淋地一路逃來,只是為了見奧河嗎?
他應當有更宏偉的願望,像每個小孩一樣,在五六歲的年紀許願長大後要做世界上最偉大的科學家,然後在十五六歲的時候認命,參加高考,選擇專業,開始工作,退休,死亡。
醫療機器人軟綿綿的觸手依然在工作,用了刺激度最低的消毒液體後,金欽仍然感覺很痛。
他知道自己很怕痛,從利用自己身上的炸彈逃出休息室時就很痛,忍耐痛也是一件很痛的事,他的人生好像一直也是很痛的。
金欽努力地回想,五六歲時的自己到底許了什麽願。
他的腦袋轉得很慢,非常遲鈍地順着時間線往三十年前追,他盡力了,想要放棄時,躺在記憶深處的答案卻自己跳了出來。
他說:“媽媽,我長大以後要做科學家,消除疼痛,讓人類再也不要因為疼而哭了。”
在舊屋奶白色的溫柔燈光下,金覓拿了一塊被熱水燙過的軟布,正蹲着給金欽處理眼角髒兮兮的淚痕,聽他這麽說,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兒子,你做科學家媽媽當然是支持的,可是做科學家前,下一次,能不能不要跑着走下坡路了呢?”
薛烨還有其他工作要處理,确定金欽暫時沒有能支持逃跑的行動能力後,他暫時把注意力分出去了一些。五六分鐘後,他陡然想起什麽,轉頭去看金欽,愣住了。
每一個關于金欽的報告裏都說,金欽怕疼,金欽嬌氣。從會場的閉路電視裏分析金欽的想法時,薛烨親眼看着金欽把自己的左臂炸得血肉模糊,一部分玻璃碎片甚至飛到了他的肉裏。
他本以為這只是一場美好的誤會,不過從金欽現在流的淚來看,他能得出兩個結論:一,金欽确實怕疼;二,清創确實要比受傷時更痛。
“你知道嗎?”金欽抽回手臂,阻止了醫療機器人的動作,他臉上還有眼淚經過留下的濕痕,不過似乎已經不太重要了,“我媽媽是金覓,是落城區最美的一支玫瑰。”
他說着,嘴角往下墜了墜,像是要哭,又很快提起笑了一下:“我的愛人,擁有落城區最美的藍色眼睛。”
“我好像一直擁有着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然後被他們抛棄。”
“運氣真是太差了,命也實在不大好,你說呢?”
說不清是身體更痛,還是撐着軀殼的內裏更痛。
比這更難分辨的是,現在半睡半醒的狀态,到底是因為痛,還是因為疲憊。
奧河對準楊浸實驗室門口的攝像頭,藍色眼睛很快通過了識別,門滑開了,但他還是堅持敲了下門,聽見一聲“請進”後,才跨了進去。
實驗室和他離開時沒什麽區別,楊浸坐着的位置也沒動過,眼前的所有更讓奧河确認,自己剛才經歷過的所謂假期只是一場騙局,或者說,是一次新的實驗。
奧河随手拉了一個圓凳坐下,問道:“實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楊浸好像沒想到他會這麽問,臉上多了幾分驚訝,不過他還是回答了奧河的疑問:“大概是從你上次醒來吧。說說看,這次你是如何失去金欽的?”
“這次沒有失去,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金欽。”
答案沒有讓人失望,楊浸放下了手中的筆,因為枯瘦而深陷的眼放出些光彩:“你太累了,不過完成得很好,去休息吧。”
“楊老師。”聽見楊浸這麽說,說不清的感覺一晃而過,奧河晃了下頭,到底沒抓住剛才飄過去的想法。停了幾秒,還是毫無頭緒,他便提了一個幾小時前就提過的要求:“我想休息幾天。”
“好,兩天。”
再次跨出第二實驗室,奧河的心比上次又沉了幾分。
這個時間,公共線的駕駛員已經全部換成了機器人。比人類更好的是,無論多晚、多累,機器人總會問好。
奧河向駕駛座上的駕駛員點了下頭,坐在了上次選的位置上。
和上次回家時不同,奧河忘記定鬧鐘,一路睡到了終點站,又不得不坐了幾站返回。
舊屋樓頂的白色愛心燈已經熄滅了,沒有熟悉燈光的指引,他仍熟門熟路地返回家中。
因為對開燈這件事已經有陰影,奧河還是把槍握在手中,這才摁了一下牆上的開關。燈開後,映在眼中的一切,讓奧河只能感慨一句“人生徒勞”。
“簡柯”的身體依然在地上趴伏着。
機器人無法自愈傷口,裸露在外的線路“咝咝”響着。
奧河用盡全身的力氣,還是沒站住,他踉跄一下,高大的身軀一瞬崩塌,膝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他剛才見到的是真正的金欽。
他掙紮着,可無論如何想動,只能囿于跪地的姿勢。
舊屋的燈光直直地打在地上,照着鋼琴上的紅色紙花,照着沙發上的柔軟抱枕,也毫無差別地照亮地上機器人的屍體。
為什麽呢?奧河又掙了一下,徹底撲倒在地,他在因為自己倒地激起的灰塵中,睜大眼睛,始終想不明白。
為什麽人類複雜、可惡、肮髒……
為什麽人類又能那麽甜蜜、可愛……
為什麽……
與紅色為伍的金欽,輕而易舉地擊碎了奧河。
他的問題排着長龍:金欽為什麽要到第二實驗室?金欽是為了我嗎?金欽到底發生了什麽?
所有問題的最後,還有一個問題:金欽的傷……嚴重嗎?
感謝楊浸最近的幫助,奧河還是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跨過“簡柯”的屍體,跨過所有愛恨怨求。
他坐在沙發上,自然而然地為一切做了了斷。
在謀殺蔣連源的那天,在康曼的小巷裏,他曾經問過蔣遼源一個問題,一個有答案的問題:“我們可以僞造人類的死亡,那機器人的死亡呢?”
蔣遼源當時在抽煙,聞言朝他笑了一下,給了一個最簡單的方法:“真的死了,再活過來,就是機器人的假死。”
将程序的啓動時間設在下一個夜裏之後,奧河給金欽發了一條消息。
早在第二實驗室的門口,金欽手臂上的傷就不再那麽駭人了。
無論他去哪裏,都逃不出方修盛的監牢,他沒有和任何一個人說話,沉默地搭上了公共線。
這班公共線的終點在落城最早也最昂貴的公墓,金覓的骨灰就在這裏。
不過他這次來不是看望金覓的,金欽罕見地在心裏給自己的媽媽說了聲“抱歉”。
他順着山路往上走,在路的末尾看見了第一個“蔣”字,又過了三個墓碑,他找到了蔣連源的名字,和早就站在碑前的方修盛。
開口前,金欽收到了一條消息,來自奧河,約的是在下次天黑時見面。他低下頭,沒有思考,很快就回了一個“好”。
然後他說:“即使到現在,我依然認為你是非常無趣的,擊垮我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方修盛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他,然後拿風衣裹住了他,一路把人從山上帶了下去。
聽周末在公園工作的風說,落城的夏天馬上就要來了,每個周六周天,總有很多人來公園踏青,然後失望而返。
方修盛也在這樣一個周日,将踏青地點設在公墓,但他并沒有失望。
他帶着金欽回家,看浴室被熱氣充斥,聽金欽赤足踩在地板上走來的聲音,他非常确定,自己做了一個很好的決定。
像金欽這樣的人,哪怕打爛他的脊梁,他都不會彎腰低頭。
那又何苦呢?只要能把他留住就好了,不是嗎?
金欽換上外出的衣服,簡單地擁了一下方修盛,用仿佛要做告別的聲音說:“我去見奧河。”
夜足夠長,白日好像也染上了這過長的壞習氣。
奧河沒有休息,在燈津和落城間往返,找金欽的老師,重制了他第一次出現在金欽面前時看見的那尊半身像。
金欽第一次認真地在點評平臺上辨別廣告,選了一家花店買花。
傍晚,他們在白色愛心燈的燈光下相遇,他們經過鮮花和彩燈裝點的小徑,跨進了一個曾經被愛浸滿的房子。
金欽身上的味道,奧河只在一個方修盛身上聞到過。
金欽對奧河的敏感度自然也再清楚不過。
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
沒人想要開燈,他們沉默着在昏暗的玄關對視,再換到浴室。
他們在溫暖的貼滿了白色瓷磚的狹小空間裏相擁、親吻,他們靠得再近不過。
金欽被抵在浴缸裏,從他身上滑過的不只有水,在他身上停留的不只是頭頂過于刺眼的光。
一切都被浴室裏蒸騰的熱氣掩蓋。
金欽攀着奧河的肩,他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因為奧河融化,還是因為高溫。
正如奧河也分不清,金欽到底是因為什麽出神,是快感?是悲傷?
半身像在玄關的櫃子上,紅色的玫瑰也在。
比起浴室裏的人,醜陋的金屬産物和鮮美的自然造物更像是天生愛侶。
察覺到什麽,奧河走了個神,恍恍惚惚說:“每次見到你,我都想打破規則或是被規則束縛,關于你的每一個新發現都想歸入到你的詞條之下,但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哪怕是你。”
“愛好像真的是有私心。愛是我知道你現在正在殺死我,但我願意放棄自保程序引頸受戮。”
奧河眼底的藍正在逐漸褪去,他執着地想要說完最後一句話:“金欽,為什麽不問我,昨晚,我到底有沒有看見你?”
耳邊機器人死亡前的警告聲連綿成夏日夜晚的蟬鳴,恍惚間,金欽幾乎以為夏天就要來了,這是一個他和奧河從未經歷過的季節。他對上奧河的眼睛,喉結滾了滾,蒼白的手指抓住了奧河滑落的、還未完全修複的左臂,他看見破損處,下意識地松了手,也徹底與奧河“失之交臂”。
最後一點藍色在仿若夏夜蟬鳴的聲響裏熄滅了。金欽在浴缸中愣了片刻,直到水涼了下來,蟬鳴聲遠去,破門聲傳來,他的喉間緊得像繃緊的弦。
在明知将得不到任何回應的前提下,他輕輕地摸了摸奧河的頭發,幾近泣血,又将所有甜腥壓了回去,輕聲問:“你又是為什麽不叫我欽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