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雲水山莊

夜半時分，穆柯又做了惡夢，夢中觸目皆是鮮紅的血，像一條河，而血河中全是痛苦掙紮的人，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她陡然睜開眼來，向外望了望，月光透過碧紗窗流洩了進來，一片清冷之感。

身旁，燕無極呼吸綿長，似乎睡得很沉，她揚手抹掉額頭上的冷汗，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頭發，悄然起身，走到窗邊任憑寒風吹拂，驅散無邊的愁緒。

若有似無的樂音傳來，她仔細傾聽，似是簫聲，那簫聲時而悠揚婉轉，時而壓抑低沉……她被這簫音所吸引，不由踏出房門尋聲而去。

簫聲漸漸清晰，伴着“嘩嘩”水流聲，朦胧月光下一抹白色身影立于木橋上，顯得頗有幾分寂寥。

穆柯停下腳步，靜立橋頭聆聽這美妙的樂音，不由想起張允曾說過：每個少女心中都有一個完美情人，他有着俊雅溫柔的外表，強悍有力臂膀，高貴善良的品性……

當時，聞得他這番言論覺得女人着實是太會幻想，恐怕是此人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可不知是今晚的月色太美，還是這簫聲太妙，她竟覺得眼前這名吹簫的男子或許就是少女心中那個完美情人。

思及此就見他回過身來，望着自己淺笑，“天色已晚，姑娘為何還未歇下？”

穆柯挪步向他走去，笑道:“這恐怕得怪少莊主的簫聲太過動人，将我引了來。”

葉煜搖頭輕笑，幾分戲谑幾分認真道：“如此說來倒是在下的不是了。”

穆柯一本正經，煞有介事道：“當然！”

葉煜微愣，穆柯“噗嗤”一笑，頰邊梨渦若隐若現。

見她如此，葉煜失笑，“原覺着玉姑娘年紀輕輕卻過于沉靜，現下倒是翹皮得緊。”

穆柯眨眨眼，他這是誇她還損她？且不管這些，“這般深夜，少莊主又為何還未休息？”

他舉頭望月，“睡不着所以出來走走。”

“哦？”望着他略為憂傷的側臉，她思忖着是否問了不該問的，又聽他道：“想起了我母親，一時悵然難以成眠。”

穆柯猶疑片刻才道:“你母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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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目，艱澀道：“她過世多年了……”他目露出哀思，眼底似沉積了深刻濃厚的懷念。她抿了下嘴唇，想起了自己的娘親，時過境遷，曾經對她深刻的埋怨早已煙消雲散，而今只有淡淡的思念。

葉煜擡眼看她，目光微深，“你的神情很像我的母親，也是這樣寧靜淡然中帶着點讓人疼惜的輕愁。”說着他俯身，緩緩靠近她。

穆柯呆立，瞪着他越來越近的臉，被他的氣息籠罩着，一時沒了動作，這情形讓她不得不胡思亂想一把，他莫非是想親自己？就在此時，她突覺手腕被人扣住，一股大力将她往後拉，緊接着跌進了一副寬闊有力的胸膛，撞得她後背一疼。

朦胧月色之中，她扭頭一看，燕無極俊美無俦的臉近在眼前，嗯……只是怒容滿面，破壞了些許美感，幽深的眼睛瞪着葉煜，仿佛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

穆柯見他這般神情，心不由顫了顫，以為他恢複了神智，正當無措時，他卻扁嘴開哭，抱着她抽噎不止，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莫名松了口氣，瞧他這般模樣，心不自覺便柔軟了，拍着他的背輕聲安撫，想來應該是他醒來沒見到自己才跑出來的。

葉煜見此情形，眸色暗沉，臉上若有所思。穆柯被燕無極死命抱着，頗有些尴尬道：“少莊主，我先帶他回去，失陪了。”

葉煜點頭道：“玉姑娘請便。”

月上中天，寂然無聲，長廊上的燈籠被輕輕搖曳，燈影綽綽間穆柯牽着燕無極慢慢往回走。行至一花木濃密處，忽聞怪異之聲，她初時疑惑，片刻後猛然醒悟。

男人壓抑的粗喘聲與女子嬌吟之聲重疊在一起……草叢不時猛烈搖動幾下，貌似動靜不小。

這……穆柯聽得頭皮發麻，這夜半三更，可不正是男女私會的高發時期！她可不想擾了人家的好事，遂加快了腳步往前走。不過有人不配合，拽着她非得往那花叢中去，她力氣沒他大，三兩步便被他拖着走進了花叢。

穆柯下意識地捂了眼睛，接着只聞，“啊！！！”女子驚呼之聲尖銳刺耳，男子一愣之後慌忙扯了丢在一旁的衣裙裹住女子，而後驚疑不定地瞪着眼前這倆不速之客。

燕無極一臉疑惑，目不轉睛地盯着這對衣衫不整的男女，好似要研究個明白，連眉頭都皺了起來。穆柯忙不疊地道歉：“咳……不好意思啊……擾了二位的好興致，我們馬上就走！”說着使勁兒扯着還在傻看的人奔出了花叢。

她不由擡頭望了望夜空，今晚的月色太亮，這對兒幽會的男女真是選錯了時候，怎麽着也得挑個月黑風高之夜才對。害她剛才晃眼看到了不該看的，也不知會否長針眼。

折騰了大半夜，她也倦了，進了房便往床上一躺，做了個深呼吸準備睡覺。燕無極卻精神好得很，立在床邊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瞧。她打了個呵欠，移進床內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快睡吧……”說着也不管他便閉了眼。

她快要睡着時，卻忽覺有什麽柔軟滑膩的東西貼着她的嘴唇，她蹙眉緩緩睜眼，瞬間驀地大睜。燕無極半閉着眼，睫毛下垂着，如蝶般微微顫動，在眼睑下投了一片淡淡的陰影，他水潤豔色的唇輕輕磨擦着她的，不時伸出粉嫩的舌頭舔弄一下……

穆柯的心肝委實承受不住，剎時停頓過後，卻又撲騰撲騰跳得歡騰，面上一下子紅了，全身一軟竟似沒了力氣，這種感覺太奇怪了，難道這便是親吻的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