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身不由己
燕門,此派行事狠厲,門規森嚴,它不屬白道,亦非全然黑道,行事作風上不像自诩正派人士光明磊落,卻也不似臭名昭著的朝陽宮那般無惡不做,是以燕門在江湖上的名聲褒貶不一,各說紛雲,莫衷一是。
且因燕無極詭異的作派,以面具遮臉示于人前,使燕門更添神秘色彩,引人好奇大盛。是以江湖上無人識得他的真面目,便流傳道燕無極奇醜無比,不敢見人。
穆柯深刻領悟到江湖傳言實在信不得,燕無極明明貌美如花卻被人說成奇醜無比,她真好奇他聽了這些傳言心裏是否堵得慌!
即便無人認得他,不過他那張臉太過出衆招搖,走在路上回頭率都是百分之百,為免節外生枝,他便戴上了紗帽。
穆柯得出一個結論,長得太好絕對是件麻煩的事,還是她這樣随主流的相貌輕松自在。
時逢亂世,皇帝荒淫無道,修林建園,大興土木,置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民怨四起。朝中奸臣當道,殘害忠良,鄰國虎視眈眈,常犯邊境,內憂外患之下整個國家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大廈将傾,又天災不斷,受苦受難的是老百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如此環境之下,各地時有暴動,山賊流寇橫行于世,燕無極與穆柯便碰上了這樣一群人,過程便不一一細說,結果自是山賊喪了命,燕無極帶着她繼續趕路。路途中,這樣的事不會少,彼時,穆柯亦慨嘆了一路,世道艱難,說到底都是情勢所逼,為了生存罷了。
大勢如此,江湖上各門各派亦紛争不斷,互相傾軋,争奪天下第一,武林至尊……穆柯自知是個随意的性子,自然也沒有多少憂國憂民,心系蒼生的博大襟懷,更知自己沒本事做什麽拯救天下的俠之大者。
只是傾巢之下安有完卵,無奈生逢亂世,她想要的平安喜樂必然是鏡花水月。少時四處飄泊,無以為家,後來回到穆家莊,有了親人,有了師兄弟……過了幾年平安穩定的生活,只是這種日子太短暫,到頭來自己還是獨自一人,孑然一身。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年少時常聽人長噓短嘆提及此句,那時懵懂無知,不解其中深意,直至經歷許多事之後的今時今日她才有切身體會。身陷燕門中,她是插翅也難飛,明裏暗裏無數雙眼睛盯着。
一路上,她動了無數次逃跑的心思,又無數次打消念頭,燕無極太過精明,似乎對她了如指掌,她一點機會也沒有!她郁悴得很,鬥智鬥武都差他不止一點,如此實力懸殊她着實莫可奈何,反抗不能還是省點力氣,是以回到燕門便被他囚在這沁心園內。
好在她算得是個随遇而安的性子,又好吃好喝,甚至還有人伺候,不禁自嘲,她這囚犯的待遇還真是高哪!
擡頭仰望夜空,月影橫斜,星辰寥寥,目光漸漸迷離,神色微凄。
“姑娘,還是回屋吧,若是凍壞了,可怎生是好。”紅珏站在她身邊,見她這般心生不忍,不由出聲勸着。
穆柯将目光轉到她臉上,暗暗思忖,這姑娘雖是個婢女,功夫怕是在自己之上,否則燕無極不會派她來,她表面侍奉,實為監視。只是幾日相處下來,發現她心地良善,是個性情中人,不由起了談話的心思,遂問道:“紅珏,你在這裏多久了?”
紅珏語氣恭謹,“回姑娘,奴婢在門中呆了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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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呀……”穆柯若有所思,“你還有親人嗎?”
紅珏沉默片刻,搖頭道:“家鄉鬧瘟疫,親人都死了。”
穆柯頓覺與她親近幾分,同是天涯輪落人。看着眼前的紅珏,讓她驀地想起陸離,那冷豔的女子,早已在斷腸崖上香消玉殒,為了她誓死追随的主上,也算死得其所。
“在外面做什麽?也不怕着涼。”這突之聲将兩人都驚住。穆柯回頭,見着一身黑袍,面覆銀色面具的人走進內院。自從到了燕門,這還是她第一次見他,不過才短短幾日,她對他生出了無限的陌生感。
紅珏單膝下跪,舉止很是惶恐,“奴婢沒能照顧好姑娘,請主上責罰。”
燕無極淡淡掃她一眼,“到執法堂領三十棍。”
紅珏低垂着頭,“是!”
“等等!”穆柯起身拽住紅珏,看着燕無極,這斯也忒狠了,動不動就打三十棍,果然夠冷血!心一橫咬牙道:“此事與她無關,要罰就罰我吧。”
他嘴角輕勾,“哦?你确定要替她挨那三十棍?”
穆柯眨巴幾下大眼,左右衡量了下,乖乖,三十棍受下來她恐怕得癱在床上,萬一弄個半身不遂可如何是好?于是讪笑一聲,“您看就罰十棍成不?”
他輕哼一聲,“你以為可以讨價還價麽?”
呃……穆柯滿臉堆笑,“我以為凡事好商量,您說呢?”
燕無極抿着嘴湊近她,冰涼的面具泛着幽幽的光華,“你真當自己是菩薩轉世,救苦救難?”
她笑容微凝,心中不由澀然,救苦救難?她自嘆沒有那般偉大高尚的情操,接口道:“呵呵,我頂多算個泥菩薩。”
他眸色深沉,凝視着她好一陣才道:“難為你還有點自知知明。”
此話頗有深意,穆柯一時未覺,只道他是暗諷她不自量力。他看向默立許久的紅珏,語氣雖是輕柔,眼神卻如冰刀般冷厲,“還杵着做什麽?莫非要本座親自送你去執法堂?”
紅珏渾身一震,用勁掙開穆柯的手,又屈膝下跪,“奴婢領罰。”言畢起身後退幾步,扭身出了沁心院。穆柯頗有一種無力之感,以為憑着患難交情便能左右他的決定。好吧,不得不承認她确實沒掂清楚自己的份量,找準做為囚犯的定位,犯了糊塗,進退失據,做了愚蠢之舉。
燕無極解下肩上的披風,随即包裹住她,将她打橫抱起,擡腳往屋裏走。她一驚,雙手推拒他的胸膛,腳下猛然踢着,不停掙紮起來。他腳步不停,踢開門徑直走進內室,将她放于床上,接着蹲身下來握住她的腳踝。
她忙縮了縮腳,警惕道:“你要幹嘛?”他沒有回答,托着她的腳,輕巧地脫了她的鞋。
“你……”她瞪大眼,驚得都言語不能了,這厮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動不動就打感情牌,為了卸下她的心防,連這種屈尊降貴的事也肯做。這種柔情招術,她真是防不勝防,稍不留神心就被撥動一下,委實不夠堅定。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今晚還沒洗腳,不知道有沒有熏人的味兒?
他起身将她推進床內,而後坐在床邊除了自己的鞋,和衣躺在外側,睨了一眼正目不轉睛瞪着自己的女人,“怎麽,還不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