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人都栽在門口了,郝澄也不能不管,她當下就喊王陽出來:“王陽你出來一趟,順便給我拿把新的傘!”
不過片刻,王陽便拿了把梅花傘面的油紙傘出來,她看到郝澄站在門外淋着小雨,連忙為她撐起傘來,張口便道:“主家,你的風寒還沒好完全,就這麽淋雨,江公子回來要是知道了,肯定要不高興的。”
“那你不告訴他不就好了。”明州城地處晉國中間地段,春日裏和南方一般,時常下這種綿綿細雨。但每次雨都很小,待久了才會打濕頭發,她才站了這麽一小會,哪裏會有多礙事。
王陽卻很是為難地道:“可是江公子說了,您要是出去了,肯定要通知他一聲的,您現在病還未好全,”
郝澄皺起眉頭,先前王陽對江孟真的感觀也不算很好,這才幾日,便訓得服服帖帖了。
不過遲早江孟真要和她一起管家的,她自然不可能在下人面前落他的面子。她沒說什麽,轉移話題道:“先不說這個,你看看他。”
她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喬榆,對方手中還牢牢地握着她那把新的桃花傘呢。
江孟真新替她畫的三月桃花,她這段時間最喜歡的一把傘。可惜方才她用傘去扶喬榆的時候,對方就捉住傘把不肯放手了。她倒不是不能用力從喬榆手裏拽回來,就怕扯壞了心愛的傘。
老實人王陽道:“這位喬公子在雨中已經站了許久,我們勸了他也不走。可是先前江公子說,他愛站着就站着,暈倒了也不用管他,咱們還是不要把他擡進府吧?”
王陽并不是很想把喬榆帶進來,在她看來,江孟真是主子,郝澄更是主子。若是郝澄真的讓她幫忙把人抗進府裏,她也是拒絕不了的。
可她隐隐覺得,若是喬公子真的進了府,江公子肯定不會怪郝澄,但她估摸着又要倒黴了。
郝澄挑了挑眉:“誰說要讓你把他擡進來的,他姐姐的住處不就在隔壁嗎,去敲她家的門,記得把我的桃花傘弄出來,小心點,不準弄破!”
她可不是寬容大度的人,喬家都差點毀了她的前途。若不是有江孟真在,她可能就要在那大牢裏交代了。即便那飯菜裏的毒藥不是喬家人命人放的,但若非喬家,她也不至于連番受到驚吓,還險些喪命。
善良正直的美德是對好人用的,便是聖人當初的原話也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她做不得那種光輝照大地的聖人,也沒有旁人想的那麽心軟。
王陽哦了一句,顯然是松了口氣。又聽了郝澄的吩咐去敲隔壁的門,等她回過神來,郝澄已經撐着她帶出來的那把梅花傘走得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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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來敲門,喬木才知道自家弟弟在外頭等了許久,還等得昏倒在地上。這個時候她倒是遷怒不起郝澄了,畢竟她有求于人。
在那一瞬間,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關心昏倒的弟弟,反而是健步蹿出門外,試圖将好不容易出了門的郝澄堵住。
不管是王陽、董雪,或者是酒樓的白管事,在江孟真面前說的話都抵不過郝澄。她想要把自家娘親和長姐撈出來,找郝澄求情,是最好的辦法了。
結果她追出去,郝澄卻早已走了。這巷子有好幾個方向,她選了右邊的疾奔了百餘米,并未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很顯然她選錯了方向,自然又是一場空。
喬木折了回去,這才吩咐下人去請大夫過來給喬榆看病,還吩咐照看好喬榆,便走出去等着。
既然郝澄出去了,那肯定會回府。她在外頭等着,總能成功堵上郝澄的。
大概站了有一個時辰,郝澄還是沒來,喬木的頭發都被雨水打濕了,身上上好的藍色綢料也被那綿綿的細語暈染得層次分明。
她眨了眨眼睛,以便水珠從睫毛上滾落下去。這附近便是她的住處,她自然可以打傘,不過被雨水淋濕的狼狽樣子更加容易博取她人的同情。
郝澄是個心性正直的人,比她要善良許多。好歹有先前的情分在,苦肉計應當還是能夠起到不小的用處。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江孟真的馬車徐徐地從小巷子的一頭轉了過來。他在車內翻閱着書頁,馬車婦卻突然用手叩了叩車弦:“主家,我瞧見郝女君了。”
他掀開簾子來,果然,撐着梅花傘的郝澄從小巷子的另一邊轉過來,她穿了一件火紅色的披風,面色因為運動的緣故,臉頰暈染了桃花的淡粉。
她以往衣着十分素淨,難得穿這麽豔麗的顏色,看起來更是青春活潑。這個時候江孟真又想起來郝澄的年紀,雖然大部分時候她都穩重,但他這心上人,如今才只有十八歲。
江孟真不免覺得有幾分心塞,趁郝澄還未發現自己,他又放下車簾子:“轉到拐角那停。”
他若是沒看錯的話,那喬家的次女正在郝家那門口站着呢,他也想聽聽郝澄對喬家是個什麽看法。
郝澄好不容易溜出去一回,自然是逛了個夠才回來,結果一到門前,就見喬木杵在她家門口。
她下意識扭頭就走,反正走不了前門,她還能從後門回去。但喬木既然瞧見了她,又哪裏肯給她這個躲避的機會。
她當下奔了過來,用身體擋住了郝澄的去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一味的躲人也不可能。她幹脆停下腳步,直白地問:“說吧,你找我有什麽事情,說完了我要回去了。”
若不是喬木堵住了她的去路,她也不想為了不想幹的人浪費自己的時間。
喬木還是頭一回受她這冷臉,愣怔了一下,伸手摸去面上的雨水,勉強擠出個笑臉:“澄妹,我知道是我不對,是我太小心眼,喜歡斤斤計較。”
“打住!”郝澄打斷她的話,“我爹娘只生了我一個,可沒有什麽姐姐妹妹的,還請喬女君自重,郝某高攀不起。”
喬木面色一僵,但還是改了口:“郝澄,我知道是我不對,但帶你入獄,那都是方家動的手,這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從未想過要毀了你的前途,你就看在我往日的情分上,看在你初來明州城我庇護了你那麽多,不和我計較成不成。”
天色越發的暗沉,有人家的煙囪已經冒出了袅袅的炊煙。
雨變得大了些,細密的雨如羊毛一般落下來,雨水順着郝澄的傘面滑落下來,在兩個人直接隔出一道天然的珠簾。
郝澄沉默下來,而喬木則緊張地等着她的答複。拐角處的江孟真将車簾掀開一道縫隙,方才他把兩個人對話都聽在了耳裏,心裏也有了自己的盤算。
不管是郝澄是否選擇原諒喬木,他都會支持她做的決定。但即便是郝澄選擇放下,他也不會那麽輕易地放過喬家,否則他實在意難平。
其實也就過了不到一百下心跳的時間,郝澄便開了口,她沒有直截了當地回答喬木是與否,而是反問道:“若是我沒有任何關系,也沒有人來救我。因此入了獄,并且毀了清名,你會來救我出來,并且為我平了清白嗎?”
喬木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道:“我自然會的。”
“不,你不會!”郝澄的面容幾乎冷酷,聲音更是平靜無波,“一個成功的商人興許還有結交的價值。聰明的讀書人也是值得交往的朋友,但是一個被污了清名,終生沒有入仕可能的人,對你的而言卻是一點用處都沒有。若是幫我證明清白,說不定要牽扯進喬家進來。于你而言,我無足輕重,興許你會內疚一下,但絕對不會去想方設法彌補我的損失,你也彌補不了!”
她頓了頓,又道:“至于情分的事情,我當初很感激你,不過這些情分已經在令弟一事上消耗完了。我可以理解你,畢竟喬女君是城主之女,我們這種平民高攀不起。落了您的面子,您自然是要報複回來。只是我運氣好些,還有人願意幫我。”
她盯着喬木越發蒼白的面孔,微微揚起下巴,露出修長而白皙的脖頸:“你在這裏等了這麽長時間,不就是為了讓我給個說法嗎。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