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郝澄想也沒想便答應了:“便是你不說,我也一定要陪你回去的。”做正君的回門,若是有妻主陪同,那就表示他在家中受妻主的器重。雖然不知道江家是什麽情況,但即便再麻煩,她也是要陪江孟真一同前去的。
她頓了頓,又問道:“你回門,回的是江家,不用再回魏家吧。”她知道寡夫再嫁第一任家裏是要給出嫁妝的,其他的事情就不知道的很清楚。
江孟真搖頭道:“我既然嫁給了你,以後就不需要再與魏家往來。”江家和他有血緣關系在,無論出嫁多少次都是得回去的。
至于魏家,那些人和他本就是姻親關系,他再嫁之後,即便是魏老爺子氣死了,也和他沒有半點幹系。
郝澄便放下心來,又問了些江府的大致情況。
江孟真對那些人卻并不是很想提及:“我和江敏,也就是我母親關系不好,你不用為我特意讨好她。反正回去也就這麽一次,她要是話說的難聽,你不要放在心上。”
郝澄應了下來:“好。”
似乎是擔心方才的話讓郝澄誤解,江孟真躊躇了會,又道:“我方才的意思是,你不要為她的話生什麽氣,免得傷了自個身體。說的粗俗些,你就當她是個屁放了便是。”
江孟真一下說話文雅,便是罵人也不吐髒字,他是這麽個反應,可見母子兩個人的關系是極其不好了。
江孟真雖說不要和江母計較,但郝澄還是把這事情放在了心上。回門禮是管家準備好的,滿滿的兩大車。
郝澄扶着江孟真上了馬車,臨行前掀開簾子看了一眼那些貴重物品,忍不住還是問了兩句:“你先前說,和江府關系不好,那咱們為什麽還要送這麽多回門禮回去?”
倒不是她小氣,但如果一個讨厭一個人,還要送一堆好東西過去,她怎麽想都覺得憋屈。
江孟真斂眸一笑:“你可曾看過那單子?”
郝澄點頭:“我看到那上頭多是貴重之物。”
江孟真又提醒道:“不僅是貴重,還多是禦賜之物。你好好想想,咱們都是送的什麽東西。
郝澄回憶了一番那單子,當下便了悟。
Advertisement
江孟真送的東西俱是些古董擺設,還是極其難換成現銀的那一種。在古董圈裏,越珍貴稀少的東西越難出手,因為偏門,舍得那麽一大筆錢去買的人就少。禦賜之物就更不用說了,受皇帝賞賜的人還能出手送出去,但被轉送的人就只能拿個佛龛供起來,碰也碰不得,更沒有人買。
她們送禦賜之物過去,江府也只能供起來。每日要供菩薩一般地供着自己不喜之人送的東西,那心裏的感覺可想而知。
想明白了,郝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當下感慨道:“夫郎果真生的一顆七竅玲珑心。”
成婚之後,江孟真做事極其周到的一面也算是讓她瞧見了。她前世就挺佩服這種八面玲珑的人物,沒想到今生自個還能娶一個。
江孟真似笑非笑瞧着她,眉目間含着情意。他佯裝發怒,輕聲嗔道:“怎麽,你不喜歡?”
郝澄忙道:“喜歡喜歡,夫郎什麽模樣我都喜歡。”
等馬車行至江府,她又不自覺攥緊了江孟真的手。畢竟是他名義上的父母,即便江孟真和她們關系不好,她也不免生出“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感。
下了馬車,府上來迎客的只有江府的管家。那管家生了一副彌勒佛般的笑模樣,但瞧着她們的時候卻是眼睛向上翻,不至于到翻白眼的地步,可總讓人覺得受了侮辱。
她語氣也是冷冷淡淡的,雖然詞句客氣。但神态和音調都冷漠疏離,好像江孟真和郝澄就是來府上打秋風的窮親戚:“大公子回來了,主子一大早就讓我候着了,還請您和郝女君進去。”
這管家是在江孟真走之後進來的,幾乎是唯張氏之命是從,知道自個主子和這位嫁出去的大公子關系不好,她自然不會對這人有什麽好态度。
她也聽說過江孟真的手腕厲害。不過男子出嫁從妻,江孟真已經二嫁了,他以前是将軍府的遺孀,現在他的地位身份是郝澄給的。郝澄不過是個剛中舉的舉人罷了,她自然沒有必要把這兩個人放在眼裏。
郝澄脾氣好,也被這人的态度激得動了怒,倒是江孟真對此情狀習以為常,還借着袖子的掩飾捏了捏她手背上的軟肉,示意郝澄冷靜。
她深呼吸一口氣,調整了面上神情,先下了馬車,又扶了江孟真下來,對他的時候面如春風,對上那管家的時候就收斂笑意,一副視她如蝼蟻的模樣。
不就是冷眼看人低,各種擺臉色嘛,又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能夠翻白眼。瞧不起的神情狀态她旁觀的多了,又不是看不懂人的臉色。裝也裝的像一點,這麽敷衍,她難不成還看不出嗎?
江孟真看郝澄不是很高興,一路上輕聲細語地向她介紹自己幼時的住處。
“你看那邊的那個亭子,以前我很喜歡在那裏作畫。因為那可以看到荷池。尤其是夏日,盛開的荷花極美。”
郝澄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亭子外頭的荷塘。現在是初夏時分,那滿池塘的荷花都未曾盛開,只有幾支荷花的花苞摻雜在綠色的荷葉間,娉娉婷婷的模樣,如同含羞的粉衣美人寬大碧綠的荷葉連成一片,清風徐來,層層疊疊的葉子便依層次晃動,如同碧波蕩漾,美不勝收。
她本不算愉悅的心緒被美景撫平,當下微笑附和道:“現在也很美,你喜歡的地方自然都美。”
江家大宅是舊式宅院,因為傳承百年的緣故,比郝澄現在住的宅子多了幾分歷史沉澱的古韻,便是郝澄不喜歡現在住在這裏的那些人,也不得不承認此處很美。
她陪着江孟真走了一段,一路聽他講小時候的趣事,心裏那點毛毛躁躁也因此被他撫平。
兩個人快走到主宅的時候,伴着一個女童的聲音:“呔!”一個小石頭一樣的東西突然就飛了過來,直接往江孟真的腦門上蹦。
郝澄憑借多年炒菜掂鍋的經驗,眼疾手快地将那顆金色的豆子接住。那女童又連着用一個小巧的牛角弓射了幾個金彈珠過來,郝澄一一都接住了,悉數攥在手裏。
那女童射了幾個彈珠,一摸衣兜,金豆子都被她用完了。當下嘴一癟,朝着郝澄伸手:“喂,你把彈珠還我!”
沒禮貌沒家教,還用彈弓打人,之後活脫脫就是郝澄生平最讨厭的生物之一,熊孩子。
她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彎下腰和這小孩對視:“方才是你拿彈弓打我?”
“本女君打你是你的榮幸,我的彈珠呢,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偷!快點還我!”她還是知道那彈珠是金子做的,很是值錢。自個拿來賞誰是她的事,面前這人不說就把她東西拿走,那就是不要臉的小偷。
郝澄當然不可能把彈珠給她,她又不傻,難不成還主動送上去讓人家打。她将攥在手中的珠子伸出手去遞給她,那小孩忙湊過來,想要一把拿回自個的彈珠。
郝澄卻手一縮,另一只手提着她的衣領把小孩給拎了起來:“你是哪家的孩子,還不給我夫郎道歉!”
這小孩打人的準頭不夠,但這彈弓和金彈珠打起人來絕對很疼。而且她若是沒有看錯的話,她方才分明是瞄準她們兩個的眼睛打的,這麽惡毒的心思,即便是小孩也不能原諒。
先前那看郝澄兩個不順眼的管家尖着嗓子就叫起來:“你把我家女君放下來!”
郝澄低下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拎小雞一般拎起來的小姑娘,對方按理說應該是十歲了,但比童年的小孩看起來更瘦小些,只是衣着十分華貴,生得有些刻薄,和郝澄卻沒有什麽相像之處。
感情這就是江孟真那個同母異父的妹妹了,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那小孩被驟然懸空,一開始還有些驚慌,但反應過來,掙紮個不停,還朝着郝澄吐了一口唾沫。
那唾沫星子沒濺到郝澄身上,讓一直沒什麽反應的江孟真用貼身的帕子給擋了。
他原本神情是一直冷冷淡淡的,先下卻帶了一絲薄怒。
原先他一動不動,郝澄的懷疑,若不是她先前為他擋住,他怕是被打了,也沒什麽反應。
有些人心思硬,對上惡心的家人,來軟弱的像個包子。她正為江孟真心酸着呢,對方卻讓她松開手。郝澄和他對視一眼,嘆了口氣,還是把手裏的熊孩子給放下來了。
她松了手,江孟真卻執起她的手查看。先前因為熊孩子扔過來的彈珠,她的手全紅透了,足見對方用力之大。
江孟真問道:“疼不疼?”
郝澄搖搖頭:“也不少很疼,沒什麽的。”其實真的挺疼的,不過她擔心江孟真為難。這也還好是打在她手上,要是打在江孟真的眼睛或者腦袋上,那場面郝澄想都不敢想。
那小女孩因為郝澄突然松手,摔了一跤,屁股疼得厲害當下坐在地上就哭了,管家連忙去哄她。
江孟真等管家将她扶了起來,語氣古怪地問了一句:“江岑?”
江岑是江敏給獨女取的名字。
後者愣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江孟真揚起手,重重地給了她一巴掌,那力道之大,讓對方直接跌坐在地上。
江岑被打懵了,郝澄也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