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能夠見到自己喜歡的作者,郝澄自然是十分興奮。但于錦的真實容貌似乎和她想象的有很大的出入。

在郝澄的想象中,于錦文筆風流、文字中都透着灑脫,初期的文字雖然還很稚嫩,但十分富有靈氣。

這樣的人性子應當是灑脫不羁的,但眼前的女子人很年輕,但看起來卻似乎有些猥瑣。不像文字透露出的灑脫,也不像她的本名甄敬,聽起來那麽正經。

她走上亭子的時候,手不自覺捏緊了幾分,手心還出了汗。她猶豫片刻,開口第一句就是直白地問:“我聽內子說,女君便是寫《折桂記》的于錦,在下仰慕《折桂記》的筆者許久,如今聽聞有幸能得見真人,心中十分雀躍激動。恕我冒昧,這是真的嗎?”

在亭中等候的女子身材高挑,但人很瘦,不管是身上還是面上都沒有什麽肉,她的額頭窄、顴骨高,興許是因為長年以寫作為生,她的皮膚有種病态的蒼白,眼睛下也一片青黛之色。年紀輕輕的,眼角也長了幾條細紋。

對方咧開嘴笑起來:“只是年輕時不懂事随手寫的拙作罷了。”她這一笑,整個人便鮮活不少。

郝澄又讨教了對方一些寫文的法子,結果對方果然十分老道經驗。談起文字寫作來更是眉飛色舞,整個人都像是籠罩在一層金黃色的聖光之中,一下子從猥瑣氣的瘦弱文人變得高大上起來。

郝澄拿了個小本子,一遍請教一遍記下來,聽對方講得如癡如醉,連站在亭子下頭看着她的江孟真都沒有發現。

因為郝澄喜歡,于錦自然是被留下來小住幾日。以往郝澄回來的時間比較晚,但如今郝澄升了職,她在翰林院的工作較之清閑許多,應卯的時間也比往常的要早些。

可如今她一回來,便是往于錦的住處奔,而且還時常拿着冊子去請教,搞得江孟真都吃起于錦的醋來。

郝澄替他梳妝的時候,他就抱怨了一句:“若非那于錦是女子,長相也絕非你的喜好,你每天這麽一回來就往她的住處趕,我非得把她轟出去不可。”

郝澄笑道:“便是她不是女子,是男子,又怎麽記得夫郎這般貌美。我喜歡她的作品,也喜歡和她交談,但這絕對和情意沒有關系。”

想到先前江孟真誤解方餘的事情,她又哭笑不得地道:“你家妻主覺得沒有任何磨鏡之癖,你盡管放心便是。”

“我自然知道。”江孟真的獨占欲遠遠的要超出旁人,郝澄自己很注意,不會讓旁的男子有任何誤會。至于女子,郝澄除了他之外,至少得交友吧。

他雖然不喜歡郝澄和旁人太親近,但因為方餘的事情郝澄已經生過一次氣,實在是不想再為這件事情鬧起來,倒也只能忍着,最多抱怨兩句,面上還是要給郝澄的朋友笑臉看,這是給郝澄面子。

郝澄把玩着他的一頭長發,笑吟吟道:“我保證,這個世界絕對不會有人比夫郎在我心裏頭份量重,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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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又道:“我這幾日是在讨論我寫的話本的事,先前我不是和你說過我的想法了嗎,只是我有靈感,沒有完整的思路。于錦前輩本來就是你請來的,咱們也沒有留她住多久,我就趁着這幾天把事情都問清楚,免得到時候她離開了,我又沒有什麽機會問。”

她們也只挽留對方留下來住三日罷了,人于錦也要寫作,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在她們府上不可能久留。

江孟真應了一句,又問她:“你說的是先前那個破案的故事嗎?”

郝澄點點頭:“就是先前的那一個。”她的記憶力雖然好,但又沒有什麽空間之類的,像什麽四大名著之類的,基本只看過電視劇,就記得哪些演員漂亮啊,一些比較有名的故事是可能還記得,大致的情節是不可能了。

像前世那終點很流行的抄書流雖然爽,但是不适合她,她也沒有那個恥度直接把人家的作品當成自己的發表。

像現代那種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故事肯定不适合這個世界了,古代相對而言比較保守,她又是官員,其實并不适合寫太纏綿悱恻的愛情故事,所以她選擇寫類似《包青天》這種破案單元劇,結合上輩子看的一些破案的案列,學習那些人的表現手法。

考慮到這個世界講究神鬼報應,她還結合了一下前世《聊齋志異》中的模式,想要寫一些狐仙妖怪之類東西在裏面。

為了這個,她整理了大概有一萬字的大綱出來,也查閱了不少這個世界的靈異傳說,這幾日是在和于錦讨教這些事情,她也将自己的大綱給于錦看過了。對方很是熱情地幫她修改了一些地方,還幫她指出書中幾個大的漏洞。

江孟真道:“你的故事還挺有新意的,慢慢寫,等到時候寫出來,我讓書坊給你出,可以先印刷個一萬冊。”

這便是江孟真的優勢了,很多文人投自己的稿子到書坊,書坊不一定肯要。而自費印刷也太耗費錢財了,印出來了,也不見得能夠賣的出去,只能堆在家裏發黴。

郝澄親了親他:“能印出來我就很高興了,不過一開始不要印太多了,到時候要是賣不出去,總不能堆在家裏發黴吧。”

江孟真不以為然道:“妻主太小看書坊的本事了,莫說一萬本,兩萬本頁是賣的出去的。更何況你寫的一點也不差。”

他看到的故事了,寫這種題材的人很少,而且郝澄的故事雖說不夠華麗,但講故事的能力還是很好的。而且關鍵是想象也豐富,她又在翰林院鍛煉了一段時間,寫出來的文字明顯比先前的時候更加有張力。

郝澄眉眼彎彎道:“借夫郎吉言。”

于錦在郝府只待了三日,便告辭離開。她臨走的時候郝澄特意請假親自相送,作為于錦指點她的回報,府上送出去了一塊上好的硯臺,價值千金。

于錦實在是很喜歡那方硯臺,雖然知道它貴重,但推拒了兩回,也就順着自己的心意收下這禮物。

于錦走之後,郝澄便開始着手創作自己的故事,生活基本上是三點一線,翰林院,位于太學的藏書閣還有家裏。

那次郝澄連升了兩級之後,便不少人注意到她,但郝澄還是和先前根本沒有什麽分別,依舊沉默寡言地做事,不讨好任何人,也不去巴結別的學士。

有心思活絡的,看郝澄靠着李學士上了兩層,便也賣力地來李學士這裏找存在感,有幾個人還争着主動搶過郝澄手中的雜活做,還很是笑容燦爛地道:“這些事情我們這些後輩來幹就好了,原本就是我們的差事,怎麽好意思讓侍讀大人來做。”

郝澄看了對方十分誠摯的笑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厚重的資料,毫不猶豫地把東西給讓了出去,不過也沒有忘記吩咐幾句:“藍色的要放在第一排第一格,紅色的要歸在第二三排的第四格,還有棕色表皮的……”

那年輕的庶吉士連連點頭,聽得也很認真,等郝澄一說完,她便抱着那書一溜煙的跑了。在那裏抽煙看書的李學士白眼翻了一半:“這些東西都丢給她們做,搞砸了你負責啊。”

郝澄笑吟吟道:“老師這就說的不對了,誰做的事情,當然是誰負責,做的好,是她們的功勞,做的不好,和咱們也沒關系,這事情可是您教給我的,您忘了?”

李學士嗆了一口煙:“你這是叫誰老師呢?”

“前幾日您在酒桌上親自收的學生,您忘了?”江孟真在調查過李學士的背景之後,就慫恿着郝澄認了這個老師。郝澄本來就有這個意思,但李學士一直倔強得很不松口,趁着前幾日情況,幾小缸上好的梨花白下肚,李學士暈乎乎的一松口就認了。

說道這個,李學士一下子臉紅脖子粗的:“那是我神志不清楚,我不認。”

郝澄抽過李學士的煙袋:“這拜師禮您收了,東西您也用了,話是您親口說的,我也按照您的規矩行了拜師禮。那麽多身份尊貴的長老在場,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您怎麽收得回來呢。”

李學士骨子裏還是認這個學生的,酒不過是個借口。若她真的不想,就算是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是不肯的。因此李學士也沒再糾纏着個話題,只嚷嚷道:“你把我煙袋抽走幹什麽?!”

郝澄用帕子擦了擦煙袋:“聖人說,‘一日為師,終身為母’。聖人還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學生認了您為師,就得顧好您的身體,趁着現在學生還在翰林院待着,當然要多照顧您一些。這煙您今日也吸夠了,不可再吸了。”她還想着法子想要讓李學士自個主動戒煙呢。

“歪理歪理!”李學士氣得青筋鼓起,直拍桌子,但郝澄看着就比她這把老骨頭強壯,她也就是虛張聲勢,倒沒有真的沖上來搶奪。

而且郝澄她那夫郎送過來的那種煙絲她實在是太喜歡了,這個學生她認得不虧。

見郝澄還是不把東西拿回來,她又把自己翻閱的書丢了過去:“你不是要做我學生嗎,那就給我使勁的學!前幾日你不是還寫什麽話本嘛,先看看人家的書,什麽時候到人家這水平了,再來向我請教。”

郝澄穩穩當當地接過李學士丢來的書,她看來眼書名《大晉刑偵傳》,又看了眼筆者,是于錦寫的。

書卷很新,還泛着油墨香氣,她問了一句:“這是于錦的新書?”

李學士下意識摸了一把煙袋,想吸兩口,沒摸到,對她翻了個白眼,沒好生聲氣地道:“是啊!”

她又翻了下出這書的書坊,雲岫書坊,是僅次于冰心開的晉江書坊的新興書坊。那書坊專門出些話本子,書坊的作者風格比較簡單粗暴,而且寫起尺度大的文字來,也比較香豔露骨,還出小黃本,名聲不算好,但名氣也不低。

也不知道于錦怎麽會選個這書坊,她心下好奇,就當場翻閱起那本書,一貫是于錦的風格,文字優美,而且行文灑脫。但只看了幾個章節,郝澄的臉色便“噔”地一下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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