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江孟真的馬車之在長平侯府停頓了十分短暫的時間,便在馬車婦熟練的趕車技術下,以一種十分平緩卻不慢地速度往宮城的方向前進。
這停頓的半刻鐘,江孟真的馬車上便多了個人,當然和他一樣,是個男人。對方和江孟真差不多年紀,不過養尊處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妝容雍容端莊,身穿深紫色的錦繡深衣,流雲一般的長發被梳成飛天髻,一枝雕刻得栩栩如生的孔雀金步搖斜斜得插進他高高的發髻,端莊中平添幾分妩媚。
這男子便是當今長平侯府的正君了,也是江孟真為數不多的閨中密友之一。他瞥了眼江孟真的肚子:“你家妻主也真是的,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還讓你大着肚子勞心勞肺的。”
他一向在江孟真面前嘴損,但倒也是真心實意為他好,當初聽江孟真選了個窮人家的女子結婚,氣得就只送了份禮過來,憋着口氣,愣是沒有來參加郝澄和江孟真的婚禮。
但如今江孟真有事情請他幫忙,他還是一點也沒有猶豫的上來幫忙,見江孟真不說話,他又忍不住念叨道:“我當初就說嘛,年紀輕輕的不好掌控。而且她家世不行,根基太淺,在皇帝面前也沒什麽份量,當時我就勸你,結果你個死心眼,非要選她。”
江孟真第一任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但至少有錢有勢,江孟真年紀也不輕,雖然手段狠辣,但畢竟是個男人,他真的是擔心自己的好友被這麽個年輕女人輕易哄騙,最後人財兩空。
江孟真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笑得很是溫柔:“阿白,謝謝你,不過我現在過得很好,至少選她,我這輩子都不後悔。”
“好好好,不後悔。”蕭白也是拿他沒一點辦法,他要是真有自己嘴上說的那麽狠心,今日就不會坐在馬車裏一起陪他去皇宮了。
看了看江孟真那樣子,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你想好怎麽辦了沒有?不會就是讓我陪你進宮和太君後說兩句話吧?我雖然是侯府正君,在外祖父那邊也說得上兩句話,可你也知道皇室那些女人,江山社稷為重,要是那什麽不要臉的外族皇子就是要搶你的女人,陛下指不定真要讓你受這份委屈。”
晉國自诩大國,講究的禮讓和大度,說難聽點,就是虛榮,為了名聲和風度,只能把苦水往心裏咽,對上比較不要臉的人,那就只能吃悶虧。
江孟真道:“你只管帶我進去便是,只要能和太君後說幾句話,送點東西給他就行了,其他的我有自己的打算。”
“可那什麽使臣團今日就要訪朝了,你現在才找太君後,來得及嗎?”蕭白還是十分擔憂。
江孟真笑道:“你盡管放心便是,我說來得及,那就一定來得及。”
長平侯府的正君也就是當今太君後的親外孫,而且這次拜訪事先馬車雖然沒有什麽特殊的标記,但蕭白只放了個令牌出去,馬車撩開簾子來檢查了一下便被放下,宮裏的侍衛很輕易地給馬車放了行。
在江孟真的馬車進宮的時候,郝澄也不情不願的上了朝。外朝使臣團來訪,雖然聲勢浩浩蕩蕩,但也還是按照晉國的規矩,像其他國家一樣到金銮殿上來拜見晉國的皇帝。
文武百官照舊例,分別按照官職的高低順序站在兩側,當然谏官史官以及翰林院幾位學士除外,她們品級雖然不算高,但屬于皇帝近臣,這種國家大事必須站在前列随侍。
Advertisement
“月不落使臣團訪朝……”傳音的女侍們音調一個比一個拖得長,伴随着她們洪亮卻無比尖銳的嗓音,月不落使臣團的邁着極其整齊的步伐走進了金銮殿。
如果是其他小國,使臣團人數少,進金銮殿來,被這麽多朝臣盯着,肯定氣勢上就弱了一大截。但月不落帝國的人不一樣,她們的使臣團有兩三百人之多,一個個都人高馬大,而且訓練有素,邁着整齊軍步跟在金發碧眼、高貴優雅的王子和公主後面,氣勢反倒把晉國的朝臣壓下來了。
郝澄作為一個五品官,站在文官隊伍的中末端,盡量地壓低自己的存在感,試圖把自己變成一個隐形人和壁花,這種場合誰愛高調誰去,最好來個年輕俊美的,一下子把那什麽月不落王子的注意力吸引走,反正她沒有半點想要出風頭的意願。
那先前親過她的使臣這次果真換了個打扮,摘掉那紅色假發,以一位尊貴的王子的身份,并肩走在他那位皇姐的身邊。
一開始的氣氛還算是不錯,使臣團的人上來後,就入鄉随俗地給皇帝行了大禮,不過王子和公主作為帝國的繼承人,他們只是按照自己家鄉的禮節行了鞠躬禮。
而且她們還用有些生疏的晉國話向晉國的皇帝請了安,祝福她安康如意,福壽萬年。
按照人家的說法,這已經是她們見本國女皇最高的禮節,而且她們還用了晉國話,實在是很給晉國面子。皇帝雖然不大滿意,但要顯示自己大國風範啊,自然是擺了擺手,同樣誇贊了王子和公主一番,面上還是笑吟吟的。大家各懷心思,場上卻是其樂融融。
月不落帝國的王子和公主是懂得一些晉國話的,但是主要是聽得懂,講不大會講,絕大部分話還是要靠盡職盡責的譯官來溝通。
負責此次兩國交流的人,是個黑發黑眸的晉國人。原本這種情況,各自國家用各自的譯官。
先前那使臣團中有兩個譯官,但主譯官是生了病,後來病好了些,但是不知道為何,昨日病情突然加重,上吐下瀉的,肯定是來不了朝。次譯官的口語算不得很好,知道的詞彙量也相對來說比較有限。
只能安排了晉國的人過去,禮部這邊後來也找了個譯官,也是禮部送上來的,不過不是郝澄安排過去的,聽說是已經告老還鄉的禮部尚書推薦的人。
有着兩位譯官在,兩國的交流還算是順暢。一開始是談國事,兩個國家隔得遠,整整隔了一個海洋,又沒有什麽國家邊界的問題要談,主要還是談合作,所以兩邊俱是春風拂面,國事談得相當融洽。
後來就是送月不落帝國的禮物,開始的各種珍珠寶石就不用談,晉國不缺這個,對方送的東西雖然價值連城,但皇帝還有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什麽寶貝沒見過,神色都相當淡定。
到後面的時候,擺了兩個籠子出來,是珍奇異獸,晉國從來沒有看過的品種。不過那籠子上頭的紅布一掀開來,郝澄就愣住了,這兩個籠子裏的玩意,不就是熊貓和神獸草泥馬,哦不羊駝嘛。
沒想到自己國家上輩子的國寶竟然能在這個地方見到,郝澄很是驚訝。要不是顧慮到這場合,看到這大籠子裏的兩個萌物,她其實還有點想上去摸一摸笑一笑的。
這玩意,在月不落帝國也是稀罕物件,見能震懾到晉國的人,使臣團那些月不落人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她們讓譯官問文武百官,可能說出此神獸的名字和習性,當然每個國家對不同物種的叫法可能不一樣,所以她們只要求說習性就夠了。
郝澄按捺不動,她并不想要出風頭。好在這個時候有人站出來了,是皇帝陛下的三皇女。她引經據典地說了一大堆古書中瑞獸,兩方譯官叽裏咕嚕地說了一番,對上了!
皇帝大喜,大臣也開始對三皇女大肆吹捧。這種戴高帽子的活動持續了沒有多長的時間。
那月不落的公主便十分誠懇地道:“我此次前來晉國,是想為自己尋一位王君。我聽說晉國的帝卿貌美賢德,此次特意帶了聘禮和聘書前來求娶。希望皇帝陛下能夠答應。”
聯姻的事情,那是常有。不過這種大國之間的聯姻,一般當君後嫁過去的帝卿都不會被允許生下皇女,如果不是君後,那生的皇女也斷然沒有成為該國皇帝的可能。
皇帝陛下便讓人請了幾位尚未婚配的帝卿出來,十三帝卿病了不能見人,這次沒有出席。這位公主便款款深情地說自己對那位穿藍色衣衫的帝卿一見鐘情。
藍色衣衫的是七帝卿,皇帝很看重和月不落帝國的關系,帝卿嫁給一國未來的繼承人也不吃虧,她輕而易舉地便當場把七帝卿給許了出去。
七帝卿柔柔弱弱的,面上不顯,還維持着笑容,臉色卻有些蒼白,眼神裏的笑意也很是勉強。
月不落的公主顯得很開心,大臣們也說着道喜的話。然而月不落的王子也有話說了,他用月不落的語言道:“我也瞧上了一位年輕俊美的女君,想要将她帶回我的國度,做我的妻子。”
說完,他便有意無意地看了人群中的郝澄一眼,作為國家的第二繼承人,他是不會願意用妻主這個詞的。
郝澄懂月不落的語言,不用翻譯就懂他在說些什麽。他話音一落,她就不自覺睜大了眼,手心冰涼。她還真沒有想到,那月不落帝國的破王子真這麽不知廉恥,竟然敢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在朝堂上說這種話。
可七帝卿是皇帝的親生兒子,他都這麽輕易被皇帝給賣了。她不過是一個小臣子,又不是皇帝的心頭寶,那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