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送走了镖局的人,郝澄又吩咐管家把鴨子和昨天的菜錢折了給了李師爺,李師爺拿那錢的時候手還有點抖:“這鴨子也用不着那麽多錢。”窮的地方物價低,這白管家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銀子。

她又不是養在閨閣的大家公子,這物價是一清二楚。十幾只鴨子而已,木耳和青菜都是自己種的,值不了幾個錢,在這麽個窮雲州城,能夠賣五兩都是頂多。

白管家道:“這錢你就接着吧,也別把我家主子當什麽大善人,我家主子說了,這錢不只是鴨子的錢,還有最近三個月那七八個人的工錢。師爺你的錢是每個月五兩銀子,這是按照朝廷官員算的,其他幾位,都不能算是正兒八經的官府人士,五兩是鴨子的錢,十五兩是單獨包給你的,剩下三十兩是其他人的,你自個看着辦吧。”

這話,她是特地當着那幾個看起來骨瘦嶙峋的說的,也不擔心這李師爺昧了那些人的錢。

李師爺拿着那沉甸甸的五十兩銀子,手心出了很多的汗,她背後的目光灼熱,那些男人女人們地用熱切的目光盯着他,比較這些人要吃飯,家裏都好幾張嘴要養活。

李師爺便點了點頭:“那我先謝過知州大人了。”

李師爺拿了銀子,自己一個人拿了十五兩,鴨子她花了不少功夫養,但她沒有多要別的錢,而是按照做事的多少和家庭情況,有的給了三兩銀子,有些給四兩五兩,一份份地把錢分了下去。

頭一回拿到這麽多錢,那七八個人紛紛在背後誇這新來的知州大人宅心仁厚,慷慨大方。

郝澄在不遠處看着,只嘆了口氣,又轉過來和江孟真低語道:“我方到任,估計我自個的俸祿要過個把月才能下來。這幾人也是可憐,沒什麽去處,我就安排在這院子裏做打掃和護院之類的,夫郎看如何?”

郝澄帶來的這些人可都是些玲珑人物,武功高強的護院有十人,那肯定要不少月銀養着,剩下的,繡花縫衣做飯出做事的也是高手,各個月銀都不能比這李師爺低。

這院子不算大,江孟真肯定也不會吃這幾個個雲州人做的吃食,這些人也只能洗洗衣服打掃院子了。

江孟真道:“妻主心性好,這些人留着倒也沒什麽,不過月銀就比照着當地的大戶就可以了,犯不着給那麽多。”

李師爺給的那資料他也見了,這雲州的東西着實便宜的過分,物價和人力都相當的廉價,一兩銀子,可以抵得上雲州城大戶人家一等小厮的用度了。

江孟真對自個的家人慷慨大方,對手下待遇也好,講究人情冷暖。但他也是個生意人,自己花錢圖個開心還好,在用度上,計較起來的時候,絕不願意浪費一分一厘的錢。

怕是擔心郝澄覺得他太小氣,江孟真又道:“你也不要覺得我厚此薄彼,我是覺得,這下人的用度,也是要看地方的。咱們這月銀給的太高,難免容易招惹不義之徒。”

郝澄忙道:“夫郎說的這是什麽話,你持這個家,就沒什麽讓我不放心的。反正你來盤算,知會我一聲就行。我就是覺得,這剛開始半年,我可能把自個鋪子的進項都要搭進去,實在是有愧于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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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李師爺是算了賬的,雲州城窮,雲州的官府也窮。大戶的日子也過得不怎麽樣,甚至每年還有些人家活生生餓死的。她來了雲州,肯定不能眼睜睜看着老百姓餓死,可是官府裏年年虧空,她要貼銀子進去,怎麽好意思用江孟真掙的錢。

聽她這麽說,江孟真反倒不高興了:“這麽見外的話我可不愛聽了,妻主的錢是我的錢,我的錢難不成就不是你的了。要用什麽銀子,只要是你覺得值當,跟我說一句,這麽點銀子我難道會吝惜不成?”

只要郝澄不要腦袋發昏,把家裏的家産胡亂的捐出去,要做和她事業相關的事,他這個做夫郎定然是鼎力支持。

江家每年在做善事上也花不少錢,真窮有苦楚的,幫一幫也沒什麽。

郝澄一副就知如此的表情:“我便是知曉夫郎是這個态度,才更不好意思和你提。”

她沉吟片刻,和江孟真道:“我名下酒樓鋪子那些進項,用這些差不多了。實在不夠,我會和夫郎提的。救急不救窮這個理我也懂,我只幫人,不幫吸血的螞蝗。”

什麽都不付出就有收獲,很容易會助長旁人的懶惰之心,郝澄想幫的是那些勤勤懇懇但是命生得不好,就是窮的人,那些自己作出來的,再窮她也不願意相幫。

和夫郎探讨了一番,郝澄便換了身輕便的行頭,要李師爺帶路,她要親自在雲州城轉一圈,考察考察地形和具體情況。

出來的時候,李師爺指着一處裝修的還可以的三層小樓道:“這是咱們雲州城最富裕的人家了。原本咱們這城裏,還是有酒樓啊布莊之類的,但是有錢人太少了,,這些酒樓、布莊的生意冷清,就業倒了。但鹽、茶之類的東西還是可以在城裏買的到,就是成色不大好。大人想要買什麽好東西,一定要到方圓兩百裏開外的泉州買。”

郝澄颔首表示知曉:“你先帶我去山上看看。”

李師爺看了看郝澄的衣服和鞋子的料子,有些為難道:“大人,您這身打扮,怕是上山會有些麻煩。”

郝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料,很輕薄的衣服,鞋子也很舒适,走幾個時辰都不會腳酸:“這衣服和鞋子有什麽問題?”

李師爺跟了幾任知州,雖然沒有攢下幾個錢,但是好東西還是見過不少,她道:“您這衣服料子,想來價值不菲,要是鈎破了着實可惜。這鞋子雖然輕便,但底太薄了些,走在這平路上還好,爬山怕是要磨破腳。”

李師爺是個有經驗的,郝澄也謙遜受教:“那依師爺說,我該換什麽打扮?”

李師爺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您要是不介意的話,還請跟我來。”

在李師爺的指導下,郝澄紮了兩只大辮子,頭頂個破草帽,還披着塊方巾,穿着雙厚厚的千層底。若不是那張白嫩的臉和沒什麽老繭的手,就活脫脫一個土得冒泡的鄉下婦人。

郝澄也就穿這一回,倒也不覺得太尴尬。等到和另外幾個随從上了山,她更是體會到了這種好處。

不過李師爺給的資料裏,這山上可是光禿禿的,但現在她上的這山,卻很多郁郁蔥蔥的樹木。

不等郝澄生疑提問,李師爺就及時解釋:“山是幾年前燒的,這些樹也長了幾年,只是這山上果樹之類的不能結果子,也很難養活,這山上啊就只能長這種樹,和光禿禿也沒什麽區別。您可別覺得它長得好,這樹在百姓口中還有一個名字,叫刺兒頭。”

郝澄壓了壓帽檐,饒有興味地問:“這名字是因何而來?”

李師爺道:“自然是因為它沒有什麽用處,劈柴不好使,做家具和房子也不好用,又老是刺傷上山來的那些人,大家都不喜它,自然叫它“刺兒頭”了。”

郝澄又觀察了一番這樹木,果然這些樹裏腰杆最粗的都沒有她腰粗,而且山上的樹木很少有別的品種,更少有除了“刺兒頭”之外的其他樹木。

觀察了不短的時間,郝澄終于得出結論,這山真的沒有什麽可以讓雲州百姓發家致富的地方,下了山,郝澄又接着讓李師爺帶她去了傳聞中的鹽堿地。

因為山的緣故,郝澄有些失落。等到到了鹽堿地,郝澄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鹽,又忍不住問李師爺:“既然有這麽多鹽,為何不賣鹽?”再普通渺小的鹽,也是能讓人掙大錢的東西,李師爺的聲音有些悶悶的:“我們倒也想賣鹽,但一是拿不到允許賣鹽的牌子,私自販賣私鹽者,可判死刑。二是這鹽苦的,上任知州還堅持認為這有毒。被壓了這麽個帽子,這事情,我們也就一直沒有堅持做出來。”

郝澄沒有說話,也不打算安慰她。畢竟她被貶谪到這麽個地方,在旁人眼中,已經是很可憐的了。

在聽到李師爺說的話之後,她用指尖輕輕地沾了一點鹽,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果然是又苦又澀,十分的不适合使用。

去了山上,失望,到了鹽堿地,郝澄更是失望。她看着白花花的鹽,心裏可惜得要命,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了一個了不得的東西,便蹲了下來。

李師爺察覺到了郝澄的不同尋常,她順着新知州的目光看下去,更是一頭霧水。

這新來的知州可真是個怪人,李師爺心中腹诽,面上卻挂着笑,最後還是忍不住問:“知州大人,恕我冒昧,您方才看見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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