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驅逐”的意思已經很明顯,趙笑在宋之楠面前裝成個傻白甜不代表她真就是個傻白甜,只不過起初抱着能博取宋之楠同情的心理一直在強裝鎮定。
可此刻,宋之楠說出口的話就和一錘定音似的,原以為自己用點在酒吧學來的招數就能“勾搭”的趙笑整個人就同根胡蘿蔔似的,又紅又硬,僵在原地。
宋之楠既然能說出讓你小姨夫教你吧這種話,想來當初就已對自己沒什麽好印象了。
趙笑怎麽也沒能事先想到,好一出戲,結果入戲人就自己一個。
“還不走是想站旁邊看着宋之楠教我寫作業?”徐爍也不管她是男是女,惹煩了自己怎麽舒服怎麽說。
趙笑垂着眼,眼底的不服氣快要藏不住時才憤然轉身離開。
寫完整本練習題當然是開玩笑的,趕走趙笑後徐爍拿着它不留情面地再次扔進了黑黢黢的抽屜裏,無論是書還是字,最終歸宿都逃不過與黑暗為伍,要麽書架要麽抽屜,見陽光的時間只是它們存在時間中的一小部分。
更何況是他徐爍的書,永無天日都有可能。
宋之楠見他扔書扔得如此利索,問:“不是要一星期寫完?”
“開玩笑嘛。”敵人一走,徐爍立馬同只順毛的狗般軟着骨頭往主人身上貼,眨巴了兩下眼,“宋之楠我腦門痛。”
“不是說不痛了嗎?”宋之楠擡手想拆他紗布看一眼,傷口還沒完全愈合,痛當然是可能的,只不過前幾天問徐爍一直回答說不痛,自己便也沒太在意。
“就是剛才氣的,你以後千萬記得離她遠點。”
話音剛落,宋之楠意識到他這種痛只是“意念”上的痛,伸出去想拆紗布的手改為拍了下他腦門上沒受傷的地方,“我剛才已經拒絕了。”
徐爍沒來得及躲,白白挨一下,“我說她去酒吧是真的,你別不信。”
“她去哪兒和我沒關系。”宋之楠說得沒情緒。
“我這不是怕嗎,她把自己僞裝成個清純美少女,你這種沒見識過的要真以為她是個青春美少女那不就壞了。”
宋之楠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一天到晚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徐爍不假思索:“宋之楠。”
……
短短三個音節萦繞着,兩人間仿佛形成了個封閉的小空間,氣氛某一瞬間是凝固的。
宋之楠沒能回過神來,目光仍放在他臉上。
不過是簡簡單單三個字,徐爍說完同咬了舌頭似的,口齒間甚至迷幻般出現血腥味,見宋之楠一直盯着自己,心裏像長了一片被風吹彎腰的麥子,搖搖晃晃,“想我哥別沒長眼睛被人給賣了。”
宋之楠移開目光,“你想多了。”
兩人各自看着自己桌面上的東西不再搭話,像是中間築起了一面牆。
徐爍心髒咚咚咚地跳,希望這牆能再厚點,希望神明沒有感受信奉者心髒搏動的能力。
如果能,此刻的神明勢必能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腔,能感受到他胸腔內起舞的為祂而存在的心髒。
還好,不能。
但,也希望能。
下晚自習前老劉又把宋之楠叫去了辦公室,徐爍恢複了回學校每晚等人的日子。
宋之楠原以為得至少十分鐘才結束,沒想到只讓拿一套試卷回教室就行,明天分發下去早自習就給做了。
一分鐘不到就出了辦公室,卻在轉角處遇上一個人。
趙笑。
宋之楠雖然頓了幾秒,但僅僅是因為這麽大晚上的一般人早回家了不會站在這麽個黢黑的角落裏,絲毫沒有說話的欲望,他抱着試卷繼續往前走。
“宋之楠!”趙笑見來人明明看見了自己卻裝作不認識,有點氣惱地叫了聲。
宋之楠轉頭,“有事?”
“你怎麽了?”
宋之楠蹙眉,沒懂她這麽問是什麽意思。
“你之前對我不是這個态度的。”趙笑的音量越說越小,像是一句話用光了胸腔中的所有氧氣。
宋之楠仔細回憶了一番,疑惑問:“我以前對你什麽态度?”對面前這位同學,他只記得甜膩得讓人發慌的香水味以及徐爍明确表達出來的厭惡。
他在這件事上的确沒什麽立場,不熟悉的人罷了,有沒有交際都不重要,但答應了徐爍的,要離遠點。
趙笑發出細小的聲音,像個癟掉的氣球,“你之前給我講題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你……你現在是不想和我說話嗎?”
宋之楠抿了抿唇,“徐爍——”
“你為什麽老是提他?”趙笑的聲音猛地變大,癟氣球變得鼓脹了,鑽進人耳朵裏時又痛又癢,“他說什麽你就做什麽?你不是他哥嗎?為什麽要聽他的?!”
産生嬗變的不僅聲音,還有面前女生情緒激動時被拉扯的面容,看得宋之楠忍不住想後退,“和你有關嗎?”
“是不是他對你說了什麽?所以你對我的态度都變了?他對你說什麽了是吧?你信我去酒吧了?”
一連串話問出口帶着很濃的歇斯底裏的氣勢。
“不重要。”宋之楠越發覺得徐爍說的有道理了,沒見識過的可能真辨別不出來,“以後離我遠點,離徐爍也遠點。”
趙笑簡直不敢置信,“宋之楠?”
宋之楠自顧自地說,“他脾氣不好,你別招惹他。”
“宋之楠!”
“還有……他脾氣不好,所以你也別招惹我。”
說完毫不關心她會有何反應,宋之楠朝徐爍所待的那間傾瀉着亮黃光線的教室走去。
大段日子過去了,徐爍早摘了腦門上礙事的“補丁”。
最近的日子過得極為安生,自上次酒吧兼職一事過後徐爍解決掉了趙笑這個礙眼的存在,每天都不再有蒼蠅在自己面前飛了。
講題是不可能的,有時候在班上遇上了他們倆趙笑都會低着頭走。
這種狀态徐爍簡直滿意得不得了。
就這麽樂呵到午飯結束,由于不在同一個班,和李辯韓意道別後徐爍和宋之楠回了寝室午睡。
徐爍和宋之楠同班不同寝室,但是對門兒,按之前的習慣徐爍是得去宋之楠寝室再鬧一會兒的,反正離午休鈴響還差十幾分鐘,閑着多無聊。
但今天不行,昨晚上宋之楠做了套完整的理綜試卷,花了不少時間,比平日裏要晚睡快一個鐘頭,今天上午明顯能看出來精神頭不怎麽好,下課休息時在課桌上趴了好幾回。
徐爍在自個兒寝室鬧了會兒,中途跑了過去,果不其然見宋之楠躺床上還在翻書。
“還看呢?”徐爍一把将書抽了出來。
“有點吵。”
徐爍轉身看了眼,也是,早睡估計挺困難,鈴聲還沒響呢,好幾個同寝室的男生仍聚在一起聊游戲,“我說一聲。”
“不用了——”宋之楠想拉但沒拉住。
這話要是由徐爍來說勢必不能讓人信服,平素就是最愛鬧的那個,現在因為自己不想鬧了就讓別人也停下來,沒這道理。
“劉紹,你們要不別聊了?”徐爍對自己較為熟悉的男生道:“也沒多久了,睡吧。”
雖說徐爍沒提宋之楠,但大家也都知道是為了誰,倒是沒人拒絕,最後說了幾句把話題結了尾放低聲音後爬上床。
“趕緊睡。”徐爍直接把他書沒收,催促一聲後回了自己寝室。
一個小時的午睡時間結束,每每都是徐爍起得晚些,到教室時宋之楠題都做好幾道了。
但今天徐爍起床後也不知怎麽,腦子裏就是有個念頭,得去宋之楠寝室看一眼。
這一看看得倒巧,宋之楠真沒起,寝室已經走了好幾人,宋之楠還在熟睡中,仿佛一點聲音也聽不見。
徐爍掃眼時間,得起了,不然上課得遲到。
幾步走了過去,靠近床邊時不小心踢中宋之楠的鞋,徐爍拍了拍他腦袋旁的枕頭,“宋之楠。”
沒應,看來是真睡得熟了。
徐爍看眼腳下,先把被自己一腳給踢走的鞋撿回來。
撿完彎指勾着鞋,徐爍覺得自己隐隐約約聽見了輕微的碰撞聲,很小很弱,近似于無。
不是錯覺,近似于無也還是有。
應該就是鞋裏傳來的,這裏面……好像有什麽東西。
徐爍就着地板倒了下,一顆散發着金屬光澤的小釘子磕磕絆絆地摔了出來,像個會吸血的小精靈,現在還沒機會碰上血,渾身是亮白的。
心裏倏然一緊,徐爍眉間蹙出平川,眼底的神情在一瞬內變得狠厲起來。
不可能傻到認為這是意外,走讀生寝室的用途只有午睡,所以基本上是空的,一天只有一個小時待在這兒,什麽東西都沒有更不可能有釘子這種的危險的工具。
不是意外,那會是誰?
徐爍将釘子捏在手中轉了兩圈仔細端詳。
一厘米長的釘子,一腳踩下去會有什麽後果?
由于是在腳上,或許不會特別嚴重,可所有事情都必須往最差的情況想,免不了會痛,要去醫院打破傷風針,甚至還會影響一段時間的正常行走。
報複性的意圖太強了,竟然會有人仇視宋之楠到這種程度,徐爍怒意盈胸的同時後背冒出一片冷汗。
如果今天不是在巧合之下來了寝室叫宋之楠起床,如果自己沒發現,宋之楠豈不是真得一腳踩上去?
徐爍神情冷然地将鞋子擺齊的同時将釘子放回口袋後把宋之楠推醒。
“起了,再晚幾分鐘要遲到了。”
宋之楠看眼手表,睡得有點發懵地下了床。
“你先回教室,我還有點事。”
“什麽事?不上課?”宋之楠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上,你先回,我馬上就來。”
“早點,別遲到。”宋之楠見他面色正經,叮囑幾句後先行離開寝室。
徐爍見人影消失在轉角處,快步走去了宿舍樓大門旁的宿管處。
一小塊藍漆門已然斑駁,襯着白糯的牆倒是生出夏天蒼穹的爽意明媚,削減了窗戶外防盜網的鐵鏽味。
徐爍叩了兩下門走進去。
“什麽事?”宿管阿姨放下保溫杯,迷蒙着白霧的鏡片慢慢變得清明。
“丢了幾百塊錢。”徐爍面不改色,“二零七寝室,想查一下監控,就今天午休之前的事。”
幾百塊錢對一學生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要麽是用來交生活費要麽是用來買教材,如果丢了倒還好說,要是被偷那可就得嚴肅處理了。
宿管阿姨立馬起身走到電腦前,一塊小小的屏幕被分割出好幾個板塊,像副拼圖,拼出學生們迥異的行為舉動。
“你确定是午休前丢的?”阿姨調出視頻。
“确定。”徐爍颔首,“所以才想來看看是不是有不認識的人進了寝室。”
阿姨覺得孩子丢了錢心裏必定着急,于是移了另一把椅子給徐爍,熱心道:“行,等等,阿姨馬上給你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