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因一頓早餐而度過了受寵若驚的一天。

徐爍晚上翹了四節晚自習,瞞着宋之楠先斬後奏地出了校,處理完該處理的事後幹脆連學校也沒落腳,直接回家了。

韓意來找自己的确不是什麽稀奇事,但章哥來找自己就不多見了,所以他才會翹課翹得如此幹脆。

回到家,從書包裏拿出韓時章給的幾本關于酒吧管理的書,徐爍坐沙發上愣了半響神。

今天兩人見面主要是為一件事,韓時章有意讓徐爍直接進酒吧做事,不再像之前只是兼職而是正正經經地跟着做事,培養他未來替自己打理對外的關系網以及處理酒吧裏的人事方面的工作。

上次韓意對宋之楠說的沒錯,韓時章的确有了将酒吧做成全國連鎖的打算,并且各方面都已經開始準備,現在最缺的就是有能力幫到自己的人。

這人也不需要文憑得多高,而是要做事帶狠勁兒,要不怕事,畢竟是酒吧,得膽子大才能游刃有餘地和道上的那些牛鬼蛇神打交道。

現在差的不是年紀大或是得多成熟多有經驗的人,這種人要招哪兒都能招得着,他韓時章就屬于這種,現在最缺的就是年輕、發展潛力大、自個兒有主見能拿主意的。

韓時章按這要求在自己周圍環視一眼,好像挑來挑去也只有徐爍符合這些條件。特別是上次兼職時處理的那件事,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并不是說這事處理得有多好,而是确确實實地看上了他身上那股不要命的勁兒。

無論兩人再熟或是關系再好他韓時章那畢竟也是個商人,商人本性永遠會占上風,要是真能培養個能拼了命替自己做事的當然是再好不過。

考慮了好些日子,加之事先問了自己弟弟一些關于徐爍的情況,他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反正在學校也是混日子,混來混去還不見得能上大學,那還不如別在這裏邊浪費時間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有些人或許天生就不是學習的料,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另謀出路呢?

他這也算是給徐爍提供了一條更适合的路。

徐爍和章哥談的這一晚上讓他有了一個深刻感受,他不該這樣碌碌無為下去,或許去酒吧做事真的會更适合自己,特別是在想到宋之楠時,他會有更急切地想要前進的動力。

宋之楠很優秀,在他擅長的領域所有人都承認他的優秀,這種優秀讓徐爍感到恐慌。

特別是在身世徹底說開後,如果自己沒有可以随意操控的能力,怎麽可能将一個人永遠留在身邊?

不可能的,想也不要想。

可心裏雖然是這樣的想法,要做決定時卻不是自己想怎樣就怎樣,至少奶奶和宋之楠這兩關就很難過,或者說,宋之楠這關更難過,奶奶很多時候是放縱自己的,人生大事上只給參考意見而從不會強制他必須怎樣。

宋之楠……就不太好說了,價值觀不同的兩人在大事上是很難達成一致的。

門鎖響起,剛還在腦子裏走了一遭的人出現在玄關處,宋之楠換了鞋将書包放在沙發上,視線從徐爍身上滑過。

明眼就能看出的面色不善,宋之楠晚上每上完一節晚自習心裏的氣就多一股,等了四節課,原以為不上課至少得最後意思一下回學校吧,原來是他低估徐爍的惡劣程度了,竟然一整個晚上全翹了,還是在不明原因的情況下。

看來是真沒準備讀書了。

“晚上去哪兒了?”宋之楠給自己倒了杯水,沉着步子走到徐爍面前,這下将沙發上攤着的幾本書全看得一清二楚了。

管理,還是酒吧管理。

之前兼職的事他後續沒再管那是因為知道兼職就那麽幾天,不可能以後都在那兒做事,看現在這樣子,準備正式做了?

宋之楠氣極,抿着唇。

“今天去見了韓意他哥——”

“還有多少天高考,你心裏沒數?”宋之楠打斷他,将玻璃杯在茶幾上敲出脆響。

徐爍知道自己這事看起來有點荒唐,只能理虧地保持緘默。

“還是說你沒準備考大學?”宋之楠第一次對着徐爍如此咄咄逼人,“不考大學想繼續待在這兒?”在他的觀念裏,人往高處走是必然的,也應該是追求。

考學本就該是個牢牢把握住的機會,從小圈子跳入一個大圈子的機會,每個人都不能輕易放棄。

話音剛落,原本沉默的徐爍倏然擡了頭,蹙着眉看着他,像是真被某句話刺到了,“什麽叫繼續待在這兒?”他不喜歡宋之楠說“這兒”時刻意壓低的聲調,好像梅城是個困住他的逼仄牢籠。

“我不是這個意思。”宋之楠自知用錯了詞。

可這是徐爍心裏的刺,紮一下便會反應過激,他站起身,帶着一本書滑到蔫耷玫瑰紅的地板上,“你不是這個意思還能是什麽意思?這兒怎麽了,這兒難道不好嗎,這兒生你養你,這兒還有奶奶!”他說完胸腔開始劇烈起伏,側頭垂眸不願再看他,嗫嚅地添了一句:“宋之楠你答應過不會離開的,你答應過我的。”

宋之楠沉默,是的,他答應過,他想順着徐爍的話說他不會離開,可話到臨頭卻成了個問句:“那考大學呢?”他保證不會離開奶奶和徐爍,但這種不離開應該是另一種形式,而不該是距離上的捆綁,誰也沒權利在距離上捆綁誰。

徐爍瞪着他,音調像是上着臺階,愈來愈高:“你還是想走,宋之楠,你還是想走對不對?!”

宋之楠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的偏執,“難道讀了這麽多年書,你從沒想過我會離開梅城?不僅是我,你将來有一天也會離開梅城。”

“你可以考本地大學。”徐爍毫不退縮。

宋之楠嚴肅篤定地凝視着他以表達自己的态度,一字一句道:“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話音剛落,一陣摔門聲傳來,徐爍沒了影兒,只剩幾本孤零零的書在沙發、地板上各自散落着。

“不是我說,這事其實還是錯在你,考大學當然離家越遠越好啊,誰不想跑得遠遠的,留在梅城那就失去考學的意義了好嗎,我要是有宋之楠那成績我就落戶北上廣深了,還待在梅城這小破地方幹嘛啊。”李辯說着往嘴裏灌了口酒,應該是有些微醺了。

韓意颔首,這次他同意李辯的觀點,“這事上你是真過于偏執了。”

徐爍将手機攥得死緊,指彎戳得發白,“可我會擔心……如果他真去了什麽北京上海的,光是見個面都要花上十幾個小時,要是出了點什麽事互相都沒辦法第一時間知道……”

“小爍?”一道女聲傳來,三人都噤了聲。

徐爍朝左側望去,意外地看見了寶兒姐以及晚上才剛見過的韓時章。韓意立馬叫了聲哥,叫完旋即下保證不過淩晨就回家,酒也絕不喝烈的。

徐爍和李辯也跟着他老老實實下保證。

“怎麽這個時間點了還在這兒?”戴婉寶面色擔憂地掃了眼桌面,已經空了好幾個瓶子。這才多大的孩子,生活作息就這樣?

“嫂子。”韓意像是剛才注意到還有個人,稱呼得有點突兀。

“別亂叫。”戴婉寶說的是韓意,一雙眼卻是瞪着韓時章。你弟弟你倒是教得好。

韓時章卻只是淡淡笑了笑,“不用擔心他們,我先送你回家。”

“不行,小爍也得跟着我回。”戴婉寶可是從小看着徐爍長大的,這怎麽不知不覺就長歪了,高三呢這可是,居然就在酒吧混。想到此作為姐姐的責任感騰的上升,不知道倒還好,讓她知道了是絕不會看着徐爍繼續待在這兒的。

“走,小爍我們回。”戴婉寶說得果斷,吩咐起韓時章來也不手軟,“你先去取車,趕緊。”

見她這麽堅持韓時章也只能依了,“那今天就先這樣,都散了吧。”說完問另外兩個,“你們想怎麽回?”

韓意答得飛快,生怕坐到同一輛車上去,“我打的就行。”

李辯急忙舉手:“我也是。”

三人坐上車,戴婉寶空着副駕駛直接拉開後門,韓時章頭一次見識這種程度的忽視,蹙眉不悅地看着她:“寶兒。”

“小氣鬼。”戴婉寶撇撇嘴只得上了副駕駛,坐穩後轉頭問徐爍:“怎麽最近都只見你一人,小楠呢?”

“在家。”徐爍答得冷淡,視線看着窗外紅紅綠綠的燈影模糊地連貫成線,橫亘在人眼底。不想提宋之楠,出來一趟就是為了讓腦子少胡思亂想,沒想到遇到了熟人依舊逃不過宋之楠。

戴婉寶聽他那語氣霎時便意識到兩人這是吵架了,要是擱平時徐爍張嘴不是宋之楠長就是宋之楠短的,哪會是這态度。

“鬧矛盾了?”戴婉寶試探着問,其實心裏大概能猜到是為什麽,因為……昨天回家早,讓她撞見了宋奶奶和一中年婦人的談話。

不是要故意去聽,只不過是躲閃不及,令人詫異的秘密便鑽進了耳朵裏。

徐爍盯着前邊,沒說話。

戴婉寶噤了聲,行,現在不想說就不說,車上還有第三個人呢,到家了再好好談談也不遲。

沒多久三人便到了小區門口,戴婉寶将自家鑰匙給了一路沉默的徐爍,避開韓時章語重心長道:“小爍,姐看得出來你有心事,姐也不逼你,這鑰匙你先拿着,要是想和我談談直接去我家等我,實在不想說放門前的地毯下就行,我和你章哥還有幾句話要說。”

徐爍考慮一番,拿着鑰匙進了公寓大樓。開了門入電梯,一系列行為都是渾渾噩噩的。要和寶兒姐談談嗎?

徐爍不知道,原以為出門和韓意李辯鬧一會兒能心情好點,沒想到在他們倆那兒也挨了批評,真的是自己的錯?可明明是宋之楠答應在先不是嗎?憑什麽宋之楠說考去外地就是正确的,而自己連想走一條适合自己的路都不能作主而是要看宋之楠臉色行事?

徐爍想不通,他不知道和寶兒姐談談能不能解決自己心中的疑惑,也怕談着談着會收不住,都說女人心細,要是他對宋之楠的感情被發現了怎麽辦?

出電梯後猶豫了,左轉還是右轉?

徐爍攥着手梆硬的鑰匙,帶着鐵的涼意,最終還是選擇了去寶兒姐家。

死馬當活馬醫吧,這個時間點宋之楠肯定沒睡,剛吵完架,回了家兩人面面相觑膈應得慌,還不如在外邊待一會兒,有人陪着聊聊也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