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安排
蘇青從顧淵的房中出來,并沒有真的如她所說的回屋去收拾細軟,而是在外頭拐了個彎,又回到了荀月樓所在的落雲軒。
其他人早就都已經走了,院子裏的狼藉也都由下人打掃幹淨。
進了屋子見到荀月樓,蘇青也不繞彎子,開門見山地道:“顧淵想把我送回京城去。”
荀月樓看了她一眼,片刻後點了點頭:“這樣對你更好。”
蘇青被他與顧淵如出一轍的想法弄得有些氣悶,郁悶道:“別以為我真的會這樣乖乖回去。待出發回京,我會讓阿莫跟我一起,到時候在途中,再找機會脫身去姑射城。”
荀月樓皺了皺眉。
蘇青徑直無視了他不茍同的神色,忽然認真道:“撇開這些不說,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荀月樓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在這種時候,蘇青對他這種毫無異議的态度倒很是受用,揚起一抹笑來:“也不需要你特意去做什麽安排,只要在我離開的期間,你能繼續跟顧淵他們同去姑射城就行。只要有你在,不管幕後是什麽人,如若不願意得罪姑射城,定然投鼠忌器。”
荀月樓沉思稍許,搖頭道:“我想跟你一起。”
蘇青扶額,語重心長地哄道:“我走的是回京的反向,姑射城的大典即将舉行,你真的準備讓陸狐貍一個人忙得焦頭爛額嗎?你是少主,少主,明白嗎?偶爾也該為你自己的下屬體恤一些,如果真的跟我一起,還指不定什麽時候能回去呢!”
荀月樓眼裏的神色微微一晃,在兩者權益中間作了簡單的判斷,才稍稍有了些妥協的意思,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來,道:“那你把這個帶上。”
蘇青接過他遞來的玉哨,打量着看起來極是精致好看的小玩意,頓時有些愛不釋手,問道:“這是什麽?”
荀月樓道:“羅煞吟。”
蘇青把玩着的細指陡地一哆嗦,差點把玉哨陡然扔到地上。
誰不知道姑射城少主旗下狠如煉獄修羅的暗衛羅煞,那不是普通的人可以使喚得起的,要她用這玉哨來指揮這樣的角色,豈不是讓她玩火*?
這小玩意留在手心,頓時仿似重若千鈞。蘇青的唇角微微一抽,道:“不用這麽小題大做吧……這東西我可用不起啊。”
荀月樓道:“不然,我還是跟你同行更好。”
蘇青見他繞了一圈結果又轉了回來,只能面無表情地将羅煞吟藏進了繡囊中,表示不願意再糾結這個問題:“知道了,我留下。”
荀月樓終于不再執意,卻又忽然凝眸看着她,道:“其實,不留在顧淵身邊對你而言更好。”
蘇青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來。
有時候男人的想法就是這樣的如出一轍,不論是顧淵,還是荀月樓,總會站在那種保護的角度做出這種堂而皇之的判斷。然而判斷終歸只是判斷,奈何她是個只遵循自己內心的人,因而不需要太過理智,只要清楚自己想做的是什麽便夠了。
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反問道:“如果明知道我有危險,還讓你離我遠遠的,你會願意嗎?”
荀月樓沉默許久,道:“我知道了。”
蘇青看了一眼他的神色,道:“不高興了?”
荀月樓點頭:“有些。”
蘇青被他的坦誠倒是弄得有些啞然。
擡腿在桌邊坐下,玩弄着手上的杯盞,她的語調不由地柔了起來,嘆了口氣道:“我記得很早就告訴過你,我們兩人并不合适。荀月樓,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間的關系更像是朋友。只是因為你從來沒有遇到過讓你感到‘舒服’的人,所以才會單方面地認定了自己是喜歡我的。”
荀月樓不承認也不否認,反問道:“這樣不好嗎?”
蘇青看着他淡然的神色,語調略微一滞,有些讷讷:“這并不是好與不好的問題……”
荀月樓道:“既然沒有不好,那就不礙事。”
“……”蘇青再一次放棄了對他的說服,被他給噎得啞然無言,最後只能輕嘆了口氣叮囑道,“沒有了羅煞玉,你自己也一定要小心。如果那些人真的還是在半路上動了手,你便自己脫身,盡量不要被牽連進來。”
借用他的身份本就已經滿足了一己私心,她終究還是沒有辦法做到自私到底,不想讓毫無關聯的人被徹底卷入其中。
荀月樓聞言微微一愣,唇角微不可識地向上揚了幾分:“好。”
這時蘇莫從院外回來,借着空落的門扉看到屋內的兩人,一愣後走進了屋子。
他這樣的一張玉容被易作了貌不驚人的樣子,蘇青多少還是覺得心裏有些別扭,忍不住伸手在他臉上摸了兩把,道:“阿莫,這幾日跟着步羨音到處跑,可是心裏高興了?”
蘇莫任由她肆意地擺弄,也不伸手抗拒,聞言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一雙眼裏有神色微微閃動。
蘇青許久沒見蘇莫這樣的神色,心裏也是欣喜,便更加打定了要讓他們兄弟相認的主意,揉了揉他發間的青絲,問:“可有從他口中打探出什麽身世來?”
蘇莫面有幾分失望,搖了搖頭。
蘇青長籲了一口氣,道:“過兩日你跟我一起出發回京,到時候途中只有我們三人,找個機會再探探他的口風吧。”
蘇莫面有惑色地擡頭,顯然不理解為何突然又要回京,依舊順從地點頭應了。
蘇青離開落雲軒後回了清香院,為表示心裏的不悅便一關房門,幹脆再也沒出來。
雖然知道顧淵送她走的目的,但是她心裏總感覺很不是滋味。裝深沉玩冷峻很厲害嗎?分明是為了她好卻一句也不作解釋,這樣的态度實在讓她很不受用。
然而,每日送來的膳食照舊,除了來送食盒的丫鬟,就再也沒有其他人跨進過院子。
聽着牆外偶爾匆匆奔過的步履聲,蘇青心頭的那團火便就這樣越憋越旺,如前幾日般,全身懶散地靠在窗扉旁滿心不爽地打着盹。
直到日落時分,忽然感受到有人走進了院來,蘇青一激靈下回神,頓時擡眼看去,便見藺影依舊是那有如千了他百千兩銀子的表情,臉色低沉地道:“你比較清楚老爺的口味,去下廚做份晚膳。”
時過幾日對她不聞不問,這個時候卻突然找她下廚,難不成是有意講和?
可是,藺影的這幅模樣,可不像是個求人的樣子。
蘇青坐直了身子,裝模作樣地挑了挑眉梢,道:“陳府的那些廚子呢?季小爺又不在這,總不至于又被別的人夢游給弄死了吧。”
藺影瞪了他一眼,道:“老爺已經關在房裏兩日沒吃東西了,要不是步羨音說你能有辦法,我何必沒事來搭理你。”
沒見顧淵也不過三四天的事,怎就會在房間裏給關了兩天呢?蘇青面上神色微滞,便脫口問道:“又發生什麽事了?”
藺影面色有些猶豫,似是在考慮是否應該回答。
這樣藏着掖着的态度,看來真是發生了什麽。
蘇青瞅了他一眼,低沉地拖長了語調,道:“步羨音既然讓你來找我,難道就沒有告訴你有事相托的時候,應該拿出一些誠意來的嗎?”
反正來清香院找人已經違背了顧淵的意思,橫豎已注定挨罵,藺影心一橫,幹脆也不再隐瞞,道:“事情發生在兩日前,我們調查無果,便去了城西泉柏山上的忘塵庵。”
蘇青皺眉道:“不是說那忘塵庵出事後,便已經被陳大人派人一把火給燒了嗎?”
藺影道:“是燒了沒錯,我們去的時候也就一片廢墟,根本什麽都沒有留下。原來也已放棄了念想,誰料卻是在庵堂不遠的崖邊,發現了一個隐秘的山洞。”
蘇青略感驚詫:“山洞……莫不是跟當時義莊的密室一樣?”
藺影搖頭道:“不一樣。那個山洞裏雖說明顯有人住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痕跡,但是看起來很幹淨,就如一個尋常人家的府邸一樣,并沒什麽奇怪的地方。只不過裏面有不同的洞穴四通八達地延續向各個不同的地方,看起來未免太大了一些。我們不敢怠慢,便趕緊回禀了老爺。”
頓了頓,他緩緩擡頭看來,眼裏依舊是濃濃的不解:“然而不知道為什麽,老爺上山後便将我們都趕了出來,獨自一人留在裏面探看。随後從山上回府,就把自己給鎖進了屋裏,不飲不食,也不許任何人進去。就這樣,到現在已經整整兩天了。”
話剛落,蘇青便已經嗖地站了起來,拉着他就往外走去,心裏不由有些罵罵咧咧。實在不知道顧淵這是又在搞什麽幺蛾子,就這折騰勁,居然還指着她放心回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