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侯府通往雪園的小路上,婉瑩驚訝的捂住嘴,那封信被鎮北侯整個撕成兩半捏在手裏。

周廷焱沉聲道:“周順。”

不用他說,周順也知道他的意思,他斂去臉上多餘的情緒,正色道:“是,屬下立刻處理。”

他上前半步,伸出手臂擋住表姑娘,冷漠開口:“表姑娘請吧。”

周廷焱不再給婉瑩一個眼神,繞過兩人往前走,婉瑩回過神,還要再說,不妨看見周順殘酷的神色,吓的一個機靈。

她這才意識到,她剛才攔下的是大齊的半壁江山,是屹立于朝堂多年權傾朝野的鎮北侯,惹出他的怒火,她連平安回到家都是一種奢侈,她是怎麽走到如今這地步的。

“不,饒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是……”

是什麽?今天下午顧大姑娘與她說那些話究竟是什麽意思,她恍然發覺,她竟然愚蠢的做了人家的刀,這把刀沒傷到顧瀾分毫,反倒能捅進自己的心髒。

周順沒時間與她廢話,索性一個手刀劈暈了她,他吹了幾聲聲調詭異的口哨,雪園的暗衛很快趕到。

周順對趕來的暗衛吩咐:“随便找個馬車送她走,侯爺不想再看到她。”

躲在樹後的青梅臉色慘白,小腿一直抖,等人走遠了,才敢從樹後出來,她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去了雪園。

暗衛悄無聲息地把婉瑩帶走,先放到都城中一處客棧安置了,周順随口對二夫人解釋了一句,她也不敢糾纏,默認了周順的做法。

不過二夫人顯然十分好奇下午發生了什麽,找來她派去看住婉瑩的嬷嬷詢問,嬷嬷一開始怕惹禍上身,吞吞吐吐的,後來被二夫人吓唬兩句,才和盤托出。

“下午奴婢本來是看着表姑娘的,可後來遇見顧家大姑娘,她找了個理由把奴婢支走了,是以奴婢也不知道發生何事。”

二夫人垂眸思索,婉瑩突然被送走,一定與顧大姑娘有關,看來這顧家姐妹倆都不是省油的燈,她有些頭疼,揮揮手讓嬷嬷出去,這次婉瑩的事她也看出來了,再親的表妹也未必與你一條心,還是想個辦法把賀哥兒過繼給周廷焱,親兒子将來若能襲爵,才是她一輩子的依靠。

也不怪二夫人這麽想,周廷焱這些年一直不肯成親,屋裏連個通房都沒有,他自小在軍營長大,二夫人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難以言說的隐秘嗜好,就算如今娶了顧瀾,可顧瀾身子弱,也不像是個好生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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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侯府的幾房夫人,多少都有這個想法,大夫人只有一個兒子,未必舍得,三夫人年輕,前年只生了一個姑娘,唯獨二夫人生了兩個兒子,所以她心思最活絡,早早把主意打到周廷焱身上。

周廷焱回到書房,把碎成兩半的信擱在桌上,面目陰沉地用食指敲擊着桌面,周順大氣也不敢出,那一聲聲的如同敲在他命門上,跟閻王索命似的。

他暗自煎熬了一會兒,見周廷焱終于把信拿出來,嫌棄地用手指挪動信紙拼湊成一張。

匆匆掃了一遍那封信的內容,周廷焱的臉色更難看了,周順正好奇地擡頭,成了碎片的信紙飄飄灑灑的朝他臉上飛過來。

“去查。”周廷焱聲音冰寒。

周順恰好接住了寫着落款的一塊,看見了寫信之人的名字,宋懷璋。

好嘛,這姓氏就讓信中的內容真了一半,夫人的母親不正是常州府宋家的嗎。

他沒敢耽擱,直接把紙撿起來捧走,拿給書房外守着的暗衛去查。

“一定要把這個宋懷璋的底細查清楚,連祖宗十八代都得給我查仔細了,明白嗎?”

暗衛一臉疑惑,但還是聽令離開了。

旁人的心思計劃,顧瀾一概不知,她今日得了周老夫人一個大紅包,又從周廷焱那裏得了一塊貴重的玉佩,正跟奶娘尤氏在屋裏數銀子呢。

“奶娘,你說這玉佩若是當了能值多少銀子?”

尤氏楞了一下,然後戳她的額頭,“怎麽能當了呢,侯爺送你的,自該好好收着,而且……”

顧瀾問:“而且什麽呀?”

尤氏想了想,說道:“今日我聽下人議論,這塊玉佩是禦賜的呢,大齊只有這一塊,在咱們侯爺手上,如今又送給了你。”

顧瀾稀罕地捧着那玉佩仔細看,先前她只覺得漂亮,現在她知道這塊玉的價值,自然寶貝起來,小心地放在她的錢匣裏,跟之前那一萬兩銀票和老夫人給的紅包放在一起。

兩人正說話,外面彩珠和人争吵的聲音響起,尤氏放好錢匣出去看,不一會兒回來跟顧瀾說:“姑娘,二夫人身邊的青梅說有事跟你禀報,彩珠攔着不讓,兩人在院門口吵起來了。”

顧瀾覺得奇怪,讓尤氏帶人進來。

她到羅漢床上坐下的功夫,尤氏撩開堂屋的門簾進來了,青梅在她身後,低着頭小碎步走到顧瀾面前,行了個禮。

“夫人,奴婢有要緊事禀報。”

堂屋裏也沒別的人,顧瀾點頭,示意她就在這說吧,于是青梅一五一十把下午所見的都告訴顧瀾。

“奴婢想着能攔一攔表姑娘,但沒來得及,讓她到了侯爺面前,把信交給侯爺了。”

她表情真誠,顧瀾沉思片刻,對她的話半信半疑,縱然青梅說的都是真的,可那封信不一定是真的,也可能是顧鸾為了陷害她僞造的,她始終記得今日顧鸾說要讓她等着,早晚叫她把偷走的還回來。

什麽意思呢?她以為這樣做,周廷焱會一怒之下休了她,別說他未必會休妻,就算真的休了她,他會娶顧鸾?

以他們這麽多天的相處,顧瀾當然知道他不會。

她沒動聲色,讓奶娘給青梅一錠賞銀,說:“你先回去吧,我心裏有數。”

青梅看不透這位侯夫人的想法,還心想她遇着事能這般沉着冷靜,自己果然押對寶了,夫人一定是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青梅得了賞銀高興地離開了,她并不知道,自她走後,顧瀾就陷入了糾結,她實在太想知道信上寫了什麽,又不可能跑到書房去找周廷焱,說自己知道有這回事。

她也不知道這件事怎麽解決,就算周廷焱來質問她,與那位遠房表哥婚約的事,她也不甚清楚,就那麽一點兒內情還是母親信上告訴她的。

她正心煩,所以沒聽到門簾的響動,等面前一個高大的黑影罩下來,顧瀾震驚,一擡頭就對上了一雙深沉幽暗的眼睛。

“侯爺?”她驚得面上有一瞬的空洞,周廷焱順勢一只手臂撐在矮桌上,俯首靠近她的臉,凝視她的眼睛半響,問道:“想什麽呢?”

顧瀾連忙搖頭,“沒想什麽,妾就是累了。”

兩人靠的太近了,她一說話,身上的甜香一陣陣的鑽進他的鼻子裏,周廷焱淡笑一聲,了然地問:“又偷吃什麽了?”

“沒。”顧瀾下意識搖頭,雙唇微微抿在一起,她剛剛想事情不知不覺就把早上他給的點心吃了,此刻經他提起,不小心就打了個帶着甜膩氣息的飽嗝。

小姑娘心虛低頭,發簪上的玉墜跟着她的小腦袋一晃一晃的,周廷焱捏起她的下巴,她眼裏透着無辜,水汪汪地望着他,從那雙眼睛裏,映出了周廷焱清晰的身影。

他心思一動,就這樣氣勢充滿壓迫地問她:“你有事情瞞着我?”

顧瀾心裏咯噔一聲,青梅說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但是她覺得以周廷焱的智慧與心機是不會輕易相信的,可他從未這樣深沉審視地看過她,她于是又沒那麽篤定了。

顧瀾眸光輕顫,小指無意識蹭了蹭羅漢床軟墊上的花紋,水光氤氲的眸子裏帶有一絲躲閃,心虛地看了一眼六角形的點心盒子。

“我,我……”

她總不能說自己隐瞞了婚約的事,只得辛苦那盒無辜的點心背黑鍋了。

“嗯?什麽?”那聲音就在她耳旁響起,低沉得要命。

周廷焱又靠近一寸,看她一臉緊張地樣子,肆意地用目光威懾她,顧瀾心尖顫了顫,差點就想承認了,誰知下一刻,男人倏然直起身,籠罩她的壓力驟然撤退。

周廷焱挑了挑眉,輕笑道:“不就是吃了點心,你那麽緊張做什麽?”

顧瀾的肩膀瞬間放松的塌了下來,有那麽一瞬,她緊張的背上都在冒汗。

侯爺見女子似乎松了口氣,眸中不由一暗,他撩起衣擺坐在她對面,随口問道:“點心喜歡嗎?”

顧瀾自覺逃過一劫,小雞啄米一般點頭,那乖巧的模樣讓周廷焱面色一緩。

早上雪園的廚子都被派到侯府去了,他怕她沒早飯吃,特地帶着周順騎馬上街去買的,她這麽喜歡,倒不枉他頂着食鼎齋老板和客人異樣的目光進去買。

顧瀾一提起點心,眉眼都在笑,嘴角彎彎,似乎在回味那甜甜的味道,她雙手擱在桌上,小巧的下巴枕着手背,仰起小臉看他:“侯爺對我真好,以前這種點心,我只聞過味道。”

她曾經過的日子,周廷焱這種天之驕子未必能懂,因為侯爺從小到大從沒有缺過什麽,一旦他表示對某樣東西的一丁半點兒喜歡,周老夫人和他貴為皇後的姐姐都會不遺餘力的滿足他。

是以他十分不解,開口問道:“喜歡為何不吃?”

顧瀾甜軟的臉上時常帶笑,如今卻有一抹不屬于她的悵然,她纖長濃密的睫毛輕輕眨動,聲音顯出失落:“我想啊,顧鸾曾經用一塊點心騙我替她挨了一頓罰,從此我再也不敢要了。”

她這話其實半真半假,從小她為了讓顧太傅放心,不得不把自己僞裝成一個給口吃的就能驅使的傻子,那一次宋氏摟着她哭了半宿,她連吃了半個月親娘做的糕點,比這世間任何東西都要好吃。

周廷焱不知她是想到了母親,所以神色悲傷,她眼睫顫動,無聲落淚,讓他心裏最後那點疑問跑了個幹淨,此時只想将她攬在懷裏憐惜,再把全天下香甜可口的點心都拿來給她,只要她能重新露出笑容。

他甚少做這樣安慰人的舉動,看到顧瀾眸中的淚意往外湧,微微皺眉,伸手在那滴淚落了一半的時候,将它從女子臉上抹去了。

“小哭包,明日還吃嗎?”周廷焱認真地凝視她,目光裏帶着不自知的寵溺。

顧瀾頓時破涕為笑,脆生生地應道:“吃。”

周廷焱手指輕撚,那滴淚在他指間化開,微涼,卻讓他多年冷寂的心無端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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