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元月初一開始來鎮北侯府拜年的人陸續多起來,周廷焱這些日子忙碌,時常睡在書房,顧瀾心裏繃緊的那根弦總算為之一松。

上元節那日,顧瀾随着周廷焱進宮,宮宴上各家女眷都來了,她唯獨沒看見顧鸾,正納悶,一個與她年歲相當的貴女,把事情當笑話一樣講給她聽。

“前不久,有人傳顧大姑娘有……身上味道有異。”她沒敢明言那個“臭”字,隐晦地說:“聽着跟真的一樣,不過我們平日裏也見過面,一起吃過茶,可沒聞見什麽。”

顧瀾用帕子壓了壓自己的嘴角,抑制住那陣快意的笑,臉上震驚:“是嗎?我也不知。”然後忐忑地雙手交疊在一起,生怕別人發現什麽似的。

她這樣的反應,別人倒是信了幾分,琢磨着回去要叮囑自家的兄弟別再去顧家提親了,萬一顧鸾她真的有體臭,豈不是連累了一家人,誰知她将來生出的孩子會不會也臭。

上元節後,周廷焱又陷入了繁忙的公務裏,顧瀾則清閑了,平日陪陪老夫人,跟侯府的幾個孩子逗着玩,甚至有空了,還帶上尤氏去逛街。

轉眼就出了正月,這幾日顧瀾的心情越來越沉重,因為她母親宋氏的忌辰就快到了,尤氏精心準備了香燭紙錢,兩人決定去掃墓祭奠。

二月初四,顧瀾提前跟周廷焱說了這事,一大早,周順派府中的護衛護送顧瀾去城郊,她沒帶臘月和彩珠,身邊只跟着一個尤氏。

她們下車時,顧瀾特意跟護衛們囑咐,不讓他們靠近,免得驚擾了母親,尤氏拿着一筐香燭紙錢,扶着顧瀾,走在不太平坦的小路上。

宋氏沒葬進顧家的祖墳,就在城郊找個依山傍水的地方安葬了,顧瀾依稀記得,當初這塊地方是宋氏的堂兄給找的,宋氏給她定的親事,就是這位堂舅的兒子。

宋氏的墓前看起來很幹淨,沒有雜草,尤氏讓自己的丈夫時常來這裏掃掃墓,除除草,清晨的陽光輕柔地灑在墓碑上,顧瀾來到墓前,屈膝跪下,尤氏跪在她旁邊,把香燭點好放在兩邊,中間擺上一個果盤,又從筐裏拿出一個火盆,把紙錢放進去燒。

顧瀾摸着母親墓碑上的刻字,壓低聲音說道:“娘,你的遺願我只能違背了,我已經嫁人了,鎮北侯是個好人,他對我也很好,等他得空了,我帶他來看你。”

她心裏有些恍惚,不知道母親會不會怪她,從前母親總說嫁人還是要嫁個平凡老實的,周廷焱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都與這四個字搭不上邊。

他權高位重,甚至比她的父親顧太傅還要有權勢,他骨子裏透着強勢,母親曾言這樣的男子最不好相處,掌控權勢的人多疑善操控人心,你除非軟一輩子,否則稍有争執,他就會扼住你的命脈,主導你的一切,讓你這輩子都沒有一點自己的想法。

顧瀾覺得周廷焱并非完全是母親說的那一類人,至少上一次婉瑩拿出那封信,他看了并沒有來質問她,而是選擇了相信,也沒有因此限制她的自由,她與母親是不一樣的,哪怕有一天周廷焱又娶了別人,或是不再縱容寵溺她,顧瀾也能好好活下去,因為她永遠記得母親那句,要她好好活着。

這時節還有些冷,顧瀾跪了一會兒就被尤氏拉起來,看着紙錢在火盆裏慢慢燃燒,等那些紙錢都燒成灰,尤氏說道:“姑娘,你的心意到了就好,天冷,你身子又弱,咱們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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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瀾點了點頭,兩人才走出幾步,就聽身後有人叫她們。

“瀾姑娘,留步。”

這人直接從宋氏的墓碑後走出來,尤氏吓了一跳,張嘴就要喊人。

“別,小的是宋家的家仆,來替我家主人送信的。”

顧瀾攔住了尤氏不讓她喊,接過那下人遞過來的信,下人怕她不信自己,從懷裏摸出一塊玉,顧瀾看了不由震驚,那玉和母親臨死前留給自己的一模一樣。

她信了下人的身份,一邊打開信一邊問道:“我堂舅還好嗎?”

下人頓了頓,答道:“老爺前年去了,如今當家的是大少爺。”

顧瀾看完信,有些許怔忡,信是宋懷璋寫的,上面說他已于前日到了京城,也知道她嫁人的事,婚約自然作廢,不過他有一件關于母親生前發現的的要緊事要告知她。

會是她心裏一直想的那件事嗎?

顧瀾回過神,問那下人:“你家主人可曾往顧府送過信?”

下人說:“年前送過,沒有回信,結果來了一打聽才知道……”

他隐下了剩下的話沒說,顧瀾心知肚明,必是宋懷璋到了京城才知道她嫁進鎮北侯府的事,遂寫了這封信,在她來給母親掃墓時,讓下人給她看,确保不會落進別人手中。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她心裏有些亂,沒有立即答應,下人也沒有說別的,從另一邊離開了。

顧瀾回到侯府,午飯都沒吃,把自己關在卧房裏,躺在床上睡了一覺,心裏才平靜些,她害怕去觸碰真相,揭開了不是鮮血淋漓就是肮髒龌龊,她不敢,雖然那個人從沒對她好過,可他也做了她十六年的父親。

她的心事重重沒有體現在臉上,但她做什麽都是恹恹的,不吃飯也不覺得餓,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傍晚,周廷焱回來,一眼就看出了她今日的異樣。

“侯爺回來啦。”顧瀾還覺得自己藏的好,如往常一般迎上來。

周廷焱知道她今日去祭奠亡母,想必是想起些舊事心裏難過,他語氣軟了幾分:“聽說你中午飯都沒用,小笨蛋,不知道餓嗎?”

顧瀾訝異,是誰告訴他的?

侯爺不滿地哼了一聲,屈起手指敲她的額頭:“你以為還能瞞過爺。”

尤氏端了一碗蝦粥進來,侯爺接過放在她面前,道:“吃吧,什麽事都不不值當你禍害自己身體,天塌下來也有我替你擋着。”

這一句本是周廷焱順口說的,但顧瀾就是從中汲取了一點勇氣,她想她明日可以去面對表哥帶來的真相了。

顧瀾默默吃完了那碗粥,起身時卻遭遇了尴尬的局面,她捂住肚腹,想忽視那股感覺,但那逐漸傳來的疼痛在告訴她,她延遲了幾個月的葵水竟然這時候來了。

她站在那半天不動,周廷焱察覺她神色有異,問:“怎麽了?”

顧瀾本能地搖頭,兩個小爪子一起朝侯爺擺呀擺。

“沒,我……吃多了。”

就那麽一小碗,吃多了?周廷焱走近一步,他久居沙場練就的眼神,自然一眼就看到顧瀾裙子上那塊暗紅。

侯爺腳步一頓,耳朵後悄悄泛起了紅。

“你……”他就算沒有過親近的女子,也知道那是怎麽回事。

顧瀾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不好了,她分出一只手去擋裙子,窘迫道:“侯爺出去吧。”

周廷焱犯了難,想聽她的話先出去,又不放心,最終侯爺走到門口又回轉,大步走到顧瀾身邊像抱孩子一樣,一只手托起她把她放在床上。

“等着,給你叫人去。”

顧瀾心裏羞憤,但她想着周廷焱能去把奶娘叫來也好,她這葵水有日子不來,異常兇猛,恐怕褲子裙子都髒了,得讓奶娘給她拿來新的。

萬不曾想,周廷焱不只叫來了奶娘,還讓周順去太醫院把趙太醫給請來了。

侯爺本來不想大驚小怪,但他覺得怎麽也是件流血的大事,請個太醫也沒什麽。

顧瀾可就不這麽認為了,這不是丢人嗎?她郁悶的想撞牆,被周廷焱看見也就算了,他怎麽還請太醫,然後太醫也知道了。

小姑娘躲在床裏,只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臂,手僵硬的搭在床沿,趙太醫診過脈,開了一個調理身子的方子,臘月和彩珠一起去抓藥了。

周廷焱與趙太醫說了幾句話,就讓周順送他出府,自己則又回來床邊看她。

“還難受嗎?”

侯爺難得溫柔,可裏頭的小姑娘不太配合,大力翻了個身,把自己整個用被子罩上了,一個縫隙都不留。

周廷焱怕她憋壞了,去扯那被子,“顧瀾,聽話。”

小姑娘聞言更往床裏躲,侯爺忍了忍,告誡自己今日顧瀾情緒波動太大,又病了,理當讓着她些,于是耐心勸哄。

“肚子疼不疼,給你揉揉?”

他大手一伸過去,遭受了顧瀾冷漠地一拍。

“不讓你看,快出去。”

那聲音悶悶的,顯出了主人的不高興,顧瀾想讓奶娘進來,讓她用暖暖的手給自己揉。

周廷焱心裏被她激起幾分火氣,侯爺認真了,那被子轉瞬就被他扯開,小姑娘縮成一團兒,驚訝又羞憤的看着他。

他皺了皺眉,對着那張蒼白的病容說不出什麽重話,不自在地偏過頭,只用手找到她肚臍下的位置,手法不那麽娴熟的按了按。

顧瀾疼的厲害,額上的冷汗順着臉龐滑下來,往日小心隐藏的小脾氣這下都冒出來了。

“不對,你手勁太大,我要奶娘。”

侯爺依言松了些力。

顧瀾緩解了幾分,又磨人:“手涼,你搓一搓。”

周廷焱已經沒脾氣了,雙手搓熱了,繼續給她揉。

最後顧瀾終于舒服的睡着了,侯爺累出一頭汗,給她蓋被時,還險些被她踢了一腳。

周廷焱磨牙,捏她的鼻尖:“小東西,你等着。”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嚴重,就寫出這麽多,先發上來了,晚上如果狀态好的話再給大家補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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