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
上個世紀80年代初期,在我居住的這個規模很小的北方城市中,城市建設正在為這個小城變換着美麗的色彩。新建成的小區已經一改過去紅磚牆面的千篇一律造型,清新的顏色和新穎的造型使得這個城市的形象提升了不少。
新華小區就是在這個大背景下建起的一批新樓區,嫩黃色的外牆體、新式的陽臺和樓與樓之間的綠化帶、雕塑使得新華小區比之前的那些低矮的平房,或者是一家做飯多家串煙的筒子樓強了不知道多少。
新華小區就此成為了這座小城中很多人心目中的理想家園,但在改革開放初期的大環境中,房屋并不是商品,想要住上這片人人都羨慕的現代化小區,除了曾經住在這裏的回遷戶外,就是投資小區建設的工廠和單位職工。
新樓區建成後,所有的住戶在一年之內都搬了進來,我家也不例外,但是我們家分到的房子卻出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老式的樓房都是條型樓,基本上是四個單元或五個單元呈一條直線的,但我家分到的樓卻是尺字形的,也就是一棟樓的前三個單元是朝向南北呈一條直線,卻把最後一個單元拐了出去,變成東西朝向的,從上面看很像一個老酒鋪的櫃臺形狀,更加過分的是拐出來的這個個單元門是背向整個樓區,也就是說這個拐出去的單元就像是從這個小區裏孤立出來的。
而我家的新房子很不幸就分在了這個拐出去的單元裏,我的爸爸媽媽又秉承了他們老一輩人不給組織上添麻煩的原則,經過了簡單裝修後就很欣喜的搬進了這個東西朝向的樓房。那一年,我才剛剛三歲多,我的名字叫楊仟,也從此成了這個房子的小主人了。
在這個孤立出來的單元裏一共有五層,每層三戶,我家就住在二樓南廳,兩屋一廚,加上陽臺大約60平米,一家三口住起來不算大也不算很小,唯一讓我感到不滿的是這個房子的格局是套間,也就是想進入我自己的私人房間就要先經過父母的大房間,沒有其餘的辦法,而這是當時最為普遍的戶型。
由于這個單元的特殊性,所以我們這個單元的住戶和整個小區的其餘住戶不是很容易接觸到的,所以這個單元的15戶住戶就處的很好。一是大家都是剛剛從平房搬出來的,以前養成的鄰裏和諧關系還沒有改變;二是大家幾乎都是一起搬家的,搬家過程中的接觸就比較多,彼此之間的互相幫助就融洽了關系;三就是小孩子之間的關系帶動了大人們的關系。
我出生于1980年,算是新中國的第一批獨生子女了,那個時候國家的人口政策剛剛開展并極其嚴格。我的爸爸在區政府小車隊開車,媽媽在市醫療器械廠管調運工作,他們作為一線工人為了積極響應國家的號召,就只生了我一個孩子。很遺憾我沒有像我的爸爸媽媽那樣有很多的兄弟姐妹互相照顧,但也很幸運的可以獨自享受着父母的寵愛,既然沒有親兄弟姐妹了,那麽那些同齡的叔輩兄弟在這種情況下也算是親兄弟了,但是雖然爸爸媽媽的兄弟姐妹很多,但很多在相鄰城市裏生活,就算是也生活在這個城市裏的,見面的機會也不是總有的。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幸運的是鄰居裏正好有幾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孩子,大家就總是在一起玩,算是彌補了我沒有兄弟姐妹的寂寞。
住在這個單元裏的小孩子除了我還有住在一樓的陸媛,住在四樓的王嘉悅和二樓中廳的薛子洪,其中薛子洪比我大了近十個月,而陸媛只比我小還不到半個月,最小的王嘉悅卻比陸媛還小五個月,總體上我們幾個是年紀相仿。而另一個孩子輩兒的卻比他們幾個都大了十幾歲,是個正上高中的大姐姐,學業的繁忙使得她很少回家,也就沒有時間和這些小屁孩兒一齊玩了。
就這樣我們兩個男孩兒兩個女孩兒組成了一個新的小團體,其中薛子洪雖然按照出生日期年紀大了那麽一點點兒,但是他的性格很溫和,在和大家玩的時候更願意随着大家玩,幾個孩子聚在一起總是主意最多的陸媛和我讨論一起玩些什麽,也總是因為意見不一致就吵架甚至動手,而年紀最小的王嘉悅直接就被我們忽略了,她也只能随着我們大家玩。
雖然大家都是獨生子女,但是作為雙職工的父母們看管我們時間還是很不充足,這樣我們幾個反倒就有了充足的時間一起玩耍!
作為80後的孩子,我們的童年生活是豐富多彩的。剛認識的時候我們四個孩子只有三、四歲,過家家是哪個時候的最普遍游戲,一撮土、一片樹葉、一個空罐頭盒兒都可以讓我們這些無憂無慮的孩子們玩上一上午或是一下午。
當然我們的盡情玩耍也有個前提,就是必須得在有大人看護的情況下才可以,所幸當時陸媛的奶奶住在她家,平時可以看着我們這幫孩子。到了晚上各自的回到家中的時候我們就要為玩耍一天付出代價了,玩的渾身污漬是要受到父母們批評的,但對于小孩子的淘氣做父母的還是很寬恕,批評也會點到即止,而那些愉快的經歷會讓每個孩子在睡夢中笑醒的。
後來家長們為我們這些孩子買來了玩具,女孩子喜歡的布娃娃、男孩子喜歡的玩具槍、還有共同愛好的積木、老式發條玩具等等充斥進了我們的生活,我們也總是把玩具拿到一起玩,雖然偶爾會因為争搶玩具而産生的打鬧不歡而散,但是到了第二天大家還是會一如既往的玩在一起,似乎昨天什麽都沒有發生。
沒有朋友的童年是不完整的,但是孩子們一玩起來往往就沒有了時間的觀念,四個孩子經常會玩到某一家的大人把自己家孩子揪回去吃飯才能各自回家。當然了,這時大人們不光把自己孩子拽回家去,還得把其他孩子給挨個送回家去的。
但有一次,我和陸媛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帶領着王嘉悅和薛子洪,四個小孩兒故意避開了陸媛她奶奶的視線繞進了小區裏面的一個單元樓裏的緩臺上玩了起來,而且一直玩到天快黑了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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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該回去了吧?要不然爸爸媽媽該找我們了!”膽小的王嘉悅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催促我們回家了。
“不着急!天還早着呢!,我媽還沒有回家呢!”此時玩瘋了的陸媛還在聚精會神的和我們兩個男生搭積木,今天我們比誰搭的高,誰的先倒就算輸。
“就是啊!不着急!咱們還能玩一會兒呢!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我也和薛子洪對這種無拘無束的玩耍也無比的貪戀,并沒有要回去的打算,而王嘉悅回頭看了看家裏的方向,怎麽也不敢自己走回去,只有幹着急的份!
而此時的我們卻并不知道,在一百多米外的四家家長正在瘋狂的尋找着玩得忘乎所以的幾個孩子,由于幾個孩子是第一次離開我們家那個單獨的單元門口附近,所以家長們并不知道他們的孩子就在家後面小區的一棟樓裏玩着。
直到一個小時之後,天徹底黑了下來,我們四個才各自抱着玩具走出了那個玩了整整一個下午的單元門,望着黑透了的天和已經亮起的路燈,我們才徹底的害怕了。王嘉悅甚至站在一個路燈下大聲的哭了起來,薛子洪也無助的站在一旁,而從來什麽都不怕的我和陸媛也被吓傻了,站在路邊不知所措,幸好王嘉悅的哭聲引來了正在着急尋找我們而走進了小區裏薛子洪的爸爸,我們幾個孩子才算順利的回到家中,回到家中一頓訓斥是在所難免的了,而我們的腦海中也都深深的記住了那天晚上每個大人焦急的面孔。
事後,寬容的大人們并沒有阻止這些孩子們再在一起玩,但是卻達成了共識,把我們四個孩子一起送進了幼兒園,好讓幼兒園的阿姨來看管我們。
陸媛的奶奶終于解脫了,于是她利用陸媛家是一樓的便利條件開起了一家食雜店,由于單元門前的柏油路剛剛修好,對面平房區的人就可以過來買東西。那個時候的食雜店還是只開着一個小小的窗戶,人們想要買東西時需要把頭伸進去選擇自己要買的東西,可是我們幾個孩子卻有特權,想買什麽就直接從陸媛家大門進去挑東西,說真的,陸媛家開食雜店我們幾家也方便了很多,再也不用繞進小區裏面去買東西了,還有,陸媛家食雜店的名字叫“媛媛食雜店”。
我們四個孩子因為上次的貪玩事件被家長們集體送進了由市政府開辦的幼兒園,從此我們每天早上都由各自父母一起送進幼兒園,到了晚上再由各自父母接回家裏。
幼兒園的生活對我來說就是上午講講簡單的自然知識,或者就是看圖識字,答對了就會有小紅花貼在牆上的自己名字旁邊,算是獎勵。什麽事情都喜歡争先的陸媛總是霸道的要自己答,如果我們幾個誰和她搶了她就不理誰了,致使陸媛的小紅花總是很多。
而到了中午我們幾個就在幼兒園裏吃午飯,平心而論當時我們所在的幼兒園夥食還是不錯的,而且和大家在一起吃飯也特別有意思,我記得當時我的勺子總是掉進湯碗裏,然後我就會央求薛子洪或者王嘉悅用他們的勺子把我的勺子從湯碗裏撈出來,但我從來不去求陸媛,不然一定會被她當做條件要我為她再做某某事,這樣很不劃算。
吃過午飯後就要睡午覺,我覺得這是幼兒園的阿姨們在一天中難得的休息時間了,但也有特別不開眼的孩子就是不讓阿姨們好好休息休息,比如說我們幾個。
到了午睡時間我和薛子洪總是睡在一起,而陸媛自然要和王嘉悅挨在一起睡了,在睡着之前我們四個總是倆倆在一起唠嗑,唠的聲音大了就會吵醒其他的小朋友,接着大家就一起唠。這樣的情況受到了幼兒園阿姨們的強烈鎮壓,最終結果是把我們四個分別安在了睡覺房間的四個角落,才使得我們的睡前小會暫時擱淺了,這樣幼兒園的阿姨們也終于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睡到下午3點就要起床,然後有專職的阿姨給收拾被褥,我們則回到教室做游戲,也無非是講講故事啦,丢手絹啦這些簡單的游戲,然後就是期盼的等待着父母把我們一個個的接回家裏,這就是我們在幼兒園一天的全部生活。
這樣的生活在星期天會變得不同,因為我們的父母星期天都會休息,我們也就不用起早去幼兒園了,但是難得的一天休息時間卻要随着爸爸媽媽去親戚家串門。然後第二周繼續周而複始,我總是天真的覺得如果沒有上次玩得太晚被家長責罵事件發生的話,我們幾個就不會失去自由的被關進幼兒園裏了。
“都怪你!上次要是聽王嘉悅的話早點回去了我們現在就不用上幼兒園了!”我不止一次的在幼兒園裏對陸媛抱怨!
“我覺得這裏挺好的嘛!有新的玩具,有其他的小朋友玩!”陸媛卻很喜歡幼兒園的環境。
王嘉悅和薛子洪也對在幼兒園的生活感到很滿意,我也就沒有什麽可說的了,畢竟3比1嗎!也不知過了多久,我也漸漸習慣上幼兒園的生活了。
幼兒園的生活依然是千篇一律,我們也被幼兒園的阿姨們管的很嚴,就在我們幾個在幼兒園呆了将近一年的時候都升到了大班,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大班的生活和中班幾乎沒有差別,讓我郁悶了好久。
又過了不久,政府幼兒園搬了新的園區,新園區離我們家距離更近了,這樣早上家長們送我們上幼兒園至少能在路上節省十分鐘。
幼兒園新的園區由于是新建成的,裏面所有的設備都是新更換的,所以十分有吸引力,僅僅開園一個月,就又招收了大、中、小各四個班,加上原來就有的班級合計二十多個班,每班大約35人,先進的設備和衆多的生源讓政府幼兒園成為了當時市裏幼兒園的領頭者。
而我再次天真的以為新幼兒園會和原來有所不同,但只去了幾天就又失望了,每天還是玩一些丢手絹了、一網不撈魚這些集體游戲,吃飯、睡覺、學習簡單常識,和以前幾乎沒有任何分別。唯一特別的地方就是新的園區晚上也可以住在這裏,不用回家,在這裏吃完晚飯還可以分到巧克力等餐點,可以說很有誘惑力,但是我的爸爸媽媽卻沒有讓我住在哪裏的打算,薛子洪也像我一樣想嘗試住在幼兒園卻沒有機會,至于陸媛和王嘉悅壓根兒就沒有在幼兒園住宿的打算,等待晚上父母接回家是她們兩個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了。
我們的父母總是下班後急急忙忙的趕到幼兒園來接我們,然後等到四家的家長都到了後就會把我們放在自行車的前大梁專門做的座椅上或者後座上馱回家去,每次走出幼兒園大門的時候家長們總是會給我們每人買上一根冰棍或是一根玉米面做的香酥,我們就坐在父母的自行車上一邊吃着零食一邊談論着今天在幼兒園的生活。
我在那一時期特別特別讨厭冬天,因為北方的冬天下雪後路上積雪就變得很滑,我們坐的自行車總是會一不留神就摔倒,尤其是我媽媽的車技讓我很是不滿,她來接我被摔的次數遠遠多于爸爸來接我時被摔的次數,但是我爸爸的單位又總是很忙,于是媽媽接我的次數又遠多于爸爸接我的次數,所以我被摔的次數就很多了。
但在我的記憶中媽媽的單位總是安排她去外地出差,而且她一出差就要半個月以上,這一時期爸爸就總是早上領着我出去吃小吃部的早餐,中午我在幼兒園吃午飯,而到了晚上爸爸往往會湊合吃一頓當晚飯,這樣的清湯寡水讓我叫苦不疊。
所以,當爸爸單位很忙的時候就會讓薛子洪他們的父母幫忙接我回來後,回去後我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他們邀請我留下吃晚飯的要求,吃完飯回家後雖然爸爸總是會說我不懂禮貌,但我卻覺得能吃到可口的飯菜被說也很值,然後就是等待媽媽趕快出差回來,這是時候我還是很想念遠在他鄉的媽媽,哪怕是再被媽媽騎車摔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