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末日美味珍馐(十二)
一個極為平常的早晨,嚴淩從睡夢中醒來,他睜開眼,轉過頭,安靜的看向躺在自己身邊的柏易,每天早上醒來,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認柏易還在,即便柏易每天都在,可他的心慌卻沒有半點衰減。
他總有種感覺——柏易遲早要離開他。
就算每天都在一起,這種心慌也沒有得到任何抑制。
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五年,五年時間一晃而過,光陰如流水。
一雙手臂忽然環抱過來,柏易發出一聲舒暢的長嘆:“不再睡會兒?”
嚴淩低頭,輕吻柏易的額頭,聲音沉穩,充滿磁性:“七點多了,起來吃飯。”
柏易這幾年養成了賴床的毛病,他閉着眼睛,聲音還帶着困意:“我再睡一會兒。”
嚴淩掀開被子,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
他們搬到了一棟小樓的第三層,三室一廳,一廚兩衛,自從氣候變得正常,土地重新恢複了生機也已經過了一年,這個村子就變成了他們的“城”。
偶爾也會跟其他城來往,但交流不算多。
原本只有幾十個人的村子,現在也變成了有幾百人的小城。
但嚴淩始終沒有對這些人的責任感,他也不覺得自己應該對這幾百人負責——他原本也只是想給自己和兄弟們找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走在路上,不少人給嚴淩打招呼,打更多的人則是低下頭,走到一邊,等嚴淩走過以後才繼續往前走——雖然嚴淩不跟他們講規矩,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得講的。
再說了,這裏比其它城好的不止一星半點,沒有階級之分,嚴淩也沒有在這個小城裏當土皇帝,他簡直是城主裏的苦行僧,沒有口腹之欲,也不愛美女。
不少大城的城主都把自己當成了皇帝,任用親信管事,拉攏中層,壓榨下層,竟然還給人分出了個三六九等,每一等人能幹什麽是都劃分的清清楚楚,他們在一次次強調自己的權力和地位。
于是不少底層人開始出逃了,現在去哪兒都有機會活下去,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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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受過教育的人,憑什麽要被分個三六九等?
嚴淩這邊就有不少人是逃過來的。
但他沒有把這些人趕走,想留的都能留下,不想留下的也不攔。
這裏的口碑倒是很不錯,現在每天還有不少人在村外等着,想入村。
唯一的問題是這個村子原本就不大,如果再收人就要擴建,擴建耗時耗人,并不是明智之舉。
“要不就搬去鎮上?”柏易坐在窗邊,他吃着嚴淩拿回來的早餐,兩塊玉米餅,一小碟鹹菜,玉米餅又香又甜,是玉米原本的味道,看起來簡陋,但既飽肚子味道又不錯,還很易得。
嚴淩:“太麻煩,要重新墾地。”
土地雖然恢複了,但卻需要把表層已經變得堅硬如殼的土敲碎,鏟走,再重新翻土。
整個過程非常消耗人力,在沒有大型器械的現在,一畝地至少需要十幾個人忙活一天。
如果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前期的工作就太多了。
柏易嘆了口氣:“換個大點的地方也好,可持續發展嘛。”
柏易也發現了,嚴淩是沒有野心的,不像孟骜也不像亞撒,亞撒的野心是被逼出來的,孟骜則是個天生的野心家。
嚴格來說,嚴淩更像章厲,如果章武沒有欠債,章厲或許也更願意過平凡的日子。
但并不是甘于平凡,只是不把外物放在心上。
嚴淩:“知道了。”
柏易沖他笑,嚴淩看着柏易的笑臉,心髒忽然一痛,今年年初開始,他經常會有這種感覺,胸口既悶又疼,可他找不到緣由,又不願意向任何人傾訴。
“怎麽了?這麽看着我?”柏易奇怪的看了嚴淩一眼。
嚴淩搖頭:“沒什麽。”
或許他只是忽然有了胸悶的毛病,不必想太多。
這個村子确實是住不下去了,地多,但房屋少,現在許多人都是打地鋪,哪怕是打地鋪也快擠不下了,再說一個房間裏床上床下都是人,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而且一群大男人擠一個房間,不說汗臭味,就說腳臭,開了門裏面就是臭氣室。
柏易有次去找葉明,開門後差點在門口被熏吐了。
——這群人竟然還不愛洗腳。
以前是為了省水,現在有了水,卻養成了不洗腳的習慣。
也不愛洗澡,身上的衣服能穿到有馊味都不換。
以前是沒條件,現在基礎條件有了,他們還是這個樣。
嚴淩大約也覺得太擠了,終于決定帶人去找适合居住的鎮子,最好能臨近河流,有水源,周邊有适合耕種的土地,地勢不能太陡。
每年嚴淩都會帶人出去,大多數時候都能平安回來,就算不平安,也只是受點不危及生命的輕傷。
這一次嚴淩帶人出去,柏易又想跟着,但還是被嚴淩拒絕了。
嚴淩臨走時對柏易說:“別擔心,很快就回來,沒事。”
然而等了大半個月,嚴淩依舊沒有回來。
一個多月,嚴淩還是沒有回來。
到了第三個月,柏易開始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他不知道嚴淩他們會去哪兒,哪怕是嚴淩,在離開前也說不出具體位子,只有一個大概方位,南方或是北方。
“我得去找他。”
柏易背着包,通知了葉明自己的決定。
葉明被嚴淩留下來保護村裏的人,如果嚴淩他們沒能回來,葉明就要負擔起責任來。
可葉明不覺得自己能負擔這樣的責任啊!
他就想老老實實的當個小弟,老大指哪兒他打哪兒,不用動腦子,不用衡量利弊。
只有跟着老大,他才有安全感,一旦讓他自己拿主意,他就覺得哪兒都不對。
于是葉明想了個辦法,他又把這個責任托付給了一同留下來的馮雲,自告奮勇的要跟柏易一起去找嚴淩他們。
柏易和葉明走在路上,原本柏易是不想跟葉明一起的,但這人太執拗,也确實是一片真心,他不好拒絕,只能忍耐下來。
他們先走北邊,沿路的稍大的一點的鎮子他們都先在不遠處觀察,确定沒有危險以後再進去查探,食物不多,省着點吃也能堅持很長一段時間。
“不知道嚴哥他們走到哪兒了。”葉明一邊生火一邊問柏易,“柏哥,你說他們會不會遇到什麽麻煩事了?是不是被人給扣下了?”
柏易用樹枝通了通火堆,讓空氣進去,火能燒得更旺,他心裏有很多猜測,卻不願意往壞處想,或許是因為嚴淩他們一直沒找到合适的鎮子,又或許是因為中途遇到了什麽意外,
葉明:“不過嚴哥肯定沒事,他的本事咱們得信,要不然早多少年前我們就沒了,還能有今天?”
他嘴裏這麽說着,心裏也沒底,每次出去都是九死一生,說不出絕對安全這樣的話。
柏易沒說話,他只是緊皺着眉,從背包裏拿出一瓶水扔給了葉明。
他們也沒帶帳篷,這個季節天氣溫和,既沒有狂風也沒有驟雨,在地上鋪一層布也能睡。
他們走了十多天,終于找到了一個有人煙的“城”。
這城不大,估計也是最近兩年才建起來的,也沒有城牆,裏面的人大多面黃肌瘦,畢竟才剛剛複耕,最初那幾年糧食産量上不去也很正常,現在已經沒有什麽肥料了,也沒有農藥。
随着萬物複蘇,蝗蟲老鼠等害蟲也重新恢複了活力。
因為沒有有效手段,這些害蟲每年可以霍禍掉三分之一的糧食。
如果有蝗災,那就更不得了了,說不一定一半乃至一大半都要進它們的肚皮。
“要不然過去問問?”葉明問。
柏易想了想,權衡利弊之後說:“你在這兒等着,我去問。”
他有空間,看情況不對還能躲進去,等周圍沒人了再出來,比葉明更有把握。
畢竟即便葉明有槍,也不可能把這個鎮上的人全殺了,尤其是槍裏的子彈有限,裝彈需要時間,那點時間就足夠人們撲上去把葉明給撕了。
然而葉明不願意,他覺得自己比柏易強壯——畢竟他是橫向發展的,個頭不高,所以看着尤為健碩,也比柏易的槍法好,更主要的是,柏易沒殺過人,如果在生死關頭稍有遲疑,就會損失一條命。
兩人說了半天,誰也不能說服誰,最後只能劃拳。
柏易贏的沒有懸念。
“願賭服輸,我先過去看,如果我今晚沒回來找你,你就先走,找個地方躲起來。”柏易認真地囑咐他,“我有保命的辦法,明白嗎?”
葉明不明白。
好在這個城是新城,也沒有固定的階級分層,這些人都是從大城裏逃出來的,膽子都不大,看柏易獨自一人,又态度良好,還請柏易喝水。
“沒看見。”說話的是個女人,她被人們推出來當主事人,表情很茫然,聽柏易問最近有沒有看到過大隊人馬路過時搖頭,“如果有人經過,我們肯定能發現。”
他們花了十幾天時間,結果走錯了方向,只能回頭往南走。
一路上柏易倒是見識了不少城,有大有小,有的城看着很大很富足,但不少人都衣不蔽體,食不飽腹,行屍走肉般走在路上,或是在周邊的田地裏開荒。
但有些人什麽都不用做,就能吃飽喝足,在街上呼朋喚友。
等柏易和葉明去了南邊,依舊沒有找到嚴淩他們的蹤跡,等他們回過神來,算算時間,竟然也已經過去了三個月,有時候他們會用帶着的鹽去比較小的城裏換一些食物和水,因為是兩個大男人,葉明手裏還有槍,所以倒沒人找他們麻煩,敢搶他們。
葉明已經有些絕望了,他跟柏易打商量:“要不然我們先回去吧,說不定嚴哥他們已經回去了。”
柏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很少這麽茫然,覺得天地這麽大,嚴淩他們一行人顯得太多渺小,無論他對嚴淩多有信心,此時此刻,他也無法再欺騙自己。
“回去吧。”柏易同意了葉明的建議。
葉明松了口氣,随着時間推移,柏易的脾氣也發生了變化,他不再面帶笑容,哪怕不得不面帶笑容跟人接觸,眼底的不耐葉明也能發現。
他們披星戴月,一路幾乎沒有喘息休息的時間,終于趕回了村裏。
掐指算算,他們離開了大半年,等他們踏進村裏,周圍的人就已經迎了上來。
鄭雪推開擋在前面的人,激動地說:“吓死我了!你們走的太久了!”
“嚴哥他們已經回來了,嚴哥在路上生了病。”
柏易連忙走向鄭雪:“他現在怎麽樣了?”
鄭雪:“在房間裏,他最近身體越來越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吧。”
前段時間嚴淩高燒,她照顧嚴淩的時候一直能聽見嚴淩在迷糊中喊着柏易的名字,她一個旁觀者在那時都感受到了深刻的悲戚,她不懂男人為什麽會愛上男人,但她明白兩個相愛的人一旦失去彼此,是多麽痛苦。
柏易緊抿着唇,他身上竟然有了一點嚴淩的影子:“有生命危險嗎?”
鄭雪沒說話,她沉默着低下了頭。
一瞬間,柏易覺得遍體生寒,他的心沉沉地墜了下去,一直觸不到底。
可越是這樣,柏易就表現的越冷靜,他連勉強的笑都扯不出來了,腳步不停地往前走,走了沒多久甚至跑了起來。
站在房間門口,看着眼前的那道門,柏易忽然感受到巨大的恐懼,他的手放在門把手上,卻久久拉不下去。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壓下那濃重的恐懼,打開了門。
打開門的第一眼,柏易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嚴淩,嚴淩臉色潮紅,他身上蓋着被子,但胸膛并沒有多少起伏,柏易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的腳像是被釘在地上,一步也邁不出去。
柏易:“……到底是怎麽回事?”
以前嚴淩從沒有生過這樣的大病,他甚至連小病也沒有生過,兩人在一起五年,不管是頭疼腦熱,或是感冒發燒,都跟嚴淩絕緣。
鄭雪解釋道:“他們說是出去第二個月的時候開始病的,一開始就是小感冒,後來越來越嚴重,他們不敢耽擱治療,只能就近找大城……事情就變麻煩了,也是上周才回來。”
從來不生病的人一旦生病,就像是被病魔打倒了一般。
“柏哥……”鄭雪眼眶有點紅,“嚴哥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多陪陪他。”
這話說完,鄭雪就退出了房門,走的時候把門也給帶上了。
房間裏只剩下柏易和嚴淩。
柏易手足無措,他站在那,不知道自己該進還是該退,他的腦子似乎都蒸發了,什麽也想不起來。
他從沒見過嚴淩這麽虛弱的樣子,一直以來,嚴淩都強大律己,他的沉默寡言反而更讓他值得信賴,就好像一座高山,只要有他在,就什麽都不用擔心。
但是此時此刻,這座高山就要倒了。
柏易走到床邊,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顫抖着手掀開了被子,他第一次發現,嚴淩的皮膚這麽蒼白,他臉色潮紅,可其它部位卻蒼白的沒有血色。
“我回來了。”柏易的聲音在顫抖。
嚴淩卻沒能給他回應。
他蒼白的薄唇動也沒動。
一時之間,柏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該說什麽,他緩緩低下頭去,額頭抵着嚴淩的手背,有水漬在床單上暈染開。
這種感覺對柏易來說太陌生了,他幾乎停止了思考,臉色也逐漸蒼白。
他有藥,可他不是醫生,沒有先進的醫學儀器,嚴淩到底生了什麽病他也無從得知。
他忽然覺得後悔——或許他應該學醫,如果他是個醫生,或者有醫學常識,說不定還能找到嚴淩的病因,至少還有個努力的方向。
可現在,他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做不到。
無力感充斥了柏易的全身。
“哭什麽?”
這聲音虛弱,極輕。
柏易猛然擡頭,他眼眶通紅,鼻頭也紅了,眼裏全是恐懼和深切的悲傷。
嚴淩睜開了眼睛,目光溫柔地看着柏易。
他這麽虛弱,但卻依舊強打着精神。
柏易迷茫的看着他:“你生病了。”
“這裏沒有醫生,你會死嗎?”
嚴淩忽然笑了,他伸出手,柏易連忙抓住了他的手。
“別怕。”嚴淩露出了一個笑臉,“你知道,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柏易愣在那兒,他分明聽得懂嚴淩說的每個字,卻聽不到他的意思。
嚴淩忽然做了個一個嘴型,他說不出那兩個字,卻能做出嘴型。
——“章厲”
嚴淩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讓手掌觸碰到柏易的臉頰,他長嘆了一口氣,好像為了這一刻,他已經等待的足夠久了。
這一瞬間,柏易的靈魂似乎都開始戰栗,他覺得自己在發抖,但實際他坐得很穩。
嚴淩:“走的時候只給我留張紙條……”
柏易低着頭,他的肩膀在抖。
嚴淩的目光開始渙散:“如果不記起來,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
“還是記起來好。”嚴淩握住柏易的手,他手上的青筋暴起,“至少那麽多年,我沒白等。”
那麽多年的歲月,他守着那段回憶,和那個消失的人,他一直希望柏易不是自願離開他的,無論理由是什麽,他都可以接受。
柏易艱難地說:“我也不知道我會離開的那麽突然,我也不知道該給你留什麽話。”
“我那個時候還不懂……”
然而說再多話,在這個時候都顯得蒼白無力,無論什麽樣的理由都像是借口。
嚴淩,或者說章厲,他目光眷戀纏綿的看着柏易,當年那個氣質冷硬,口拙最笨的少年變了模樣,而柏易錯過了他成長的所有時光。
章厲說:“別難過,從我記起來開始,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
“下一次,我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記起來。”
柏易沒說話。
章厲喘了兩口氣,他現在五髒六腑都疼得難以抑制:“你會去找我嗎?”
柏易緊抿着唇:“會的。”
章厲:“如果下一個我對你不好,你不要生氣。”
柏易終于忍不住,眼淚順着眼角滑落,接連不斷。
章厲想伸手給柏易拭淚,卻擡不起手,他無奈地笑了笑。
“下一個我還是會愛上你。”章厲的眼簾合上,他半眯着眼睛,“別擔心。”
章厲緊緊抓着柏易的手:“我好想你。”
二十八年的時光,他每一天都像活在過去,他認真經營公司,好好吃飯,養好身體,就是希望将來有一天,他和柏易重逢,他還能照顧對方。
哪怕對方不愛他,他也可以重新追求他。
然而他沒能想到重逢來的這麽短暫,他還沒能多說兩句話,多叮囑幾件事。
章厲的眼前一片漆黑,他什麽也看不見了,連聲音也聽不見,好像他的世界要重新回歸黑暗。
但他還能感受到柏易握着他的手掌心的溫度。
章厲用最後的精神說:“我要走了,親親我吧。”
他像個撒嬌的孩子,柏易臉上帶淚,他靠近章厲,低下頭,親吻對方的嘴唇,他親吻的毫無章法,眼淚順着柏易的嘴唇進入章厲的唇。
這是個帶着鹹味的吻。
而且章厲并不能給柏易任何回應。
章厲的呼吸停止了。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找回了原本的記憶。
他說了一直以來想說又說不出的話,離開的時候沒有遺憾,也不感到悲傷。
他知道他們還會再見。
柏易的手機忽然響了——
【任務完成,十分鐘後進行傳送。】
最後的十分鐘,柏易守在床邊。
他不知道下一個世界是什麽樣,也不知道在下一個世界的章厲、亞撒、孟骜和嚴淩又會變成怎樣一個人。
但他的心情卻很平靜。
這只是短暫的分離,他們還會再相遇。
即便對方什麽都不記得,卻依舊在每個世界都會愛上他。
傳送即将開始的最後一秒,柏易躺進了被子裏,抱住了對方這具軀體的腰。
他愛他。
哪怕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長相。
卻依舊記得他的靈魂。
無論在哪裏相遇,無論在何種情況下。
他最終都會愛上他。
從無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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