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身份轉換

夜已深深,梁熙羽還在窗前奮筆疾書。

這是一封寫給林太傅的解釋,也可以說是道歉信。

這麽多年來,即便林太傅夫婦二人對外諱莫如深,只說林月盈是因為八字命格的原因,一直養在鄉下親戚家。可是他卻是最清楚的。月盈早在幼年走失,別說是找到,現今其實生死未蔔。

如今他為了給葉瀾安排一個合适的身份,拿了月盈當借口。不說萬一哪日真的月盈回來了,不好安置。便是如今,這樣一來又是揭起表姨母和先生的傷疤。這樣的做法,不可說不殘忍。

熙羽看了看榻上仍昏迷着的葉瀾。叫了親衛進來。

“這封信,務必交到林太傅手中。”

“屬下遵命。”

梁熙羽這才算放了心。慢吞吞地脫掉軍靴、铠甲,踱到床榻前,躺在了葉瀾身邊。

她近日病榻纏綿,他甫一躺下,淡淡的藥香混合着她女子特有的綿軟氣息便撲鼻而來。讓炎炎的七月,更顯得燥熱。

熙羽突然有些後悔,沒聽李瑜的,再在帳中安張床榻。

這下子他這夜也是睡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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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

葉瀾還沒有醒來。熙羽見她的樣子,應該不是睡着,還是由于昨日的哀傷過度,昏迷之中。

他自己還沒洗漱更衣。先差人打了水來。細細給她洗臉淨手。換上了早就備好的幹淨衣裳。

待到她的一切打點利落了,他才匆匆洗漱,穿戴铠甲,出了營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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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作戰的幾員大将早已在帳門外候着了。見太子爺來了,衆人齊刷刷地行下軍禮——

“末将參見太子殿下。”

大将們個個正值壯年,雄赳赳,氣昂昂。這在戰場上确是好事,可是正在主帳外面,便是梁熙羽最怕的事了。

連“免禮”都忘了說,他又緊張地折回了營帳中。見葉瀾仍安詳地躺在原處。才稍稍放了點心。又替她在耳中多加了個棉花球子。這才又重新出了營帳。

“衆将聽令。”梁熙羽又恢複了威嚴,朗聲對着下面站着的衆人道:“許議、李是兩位将軍領兵兩萬駐守長安。”

兩位将軍齊齊:“末将遵旨。”

梁熙羽接着道:“從今往後,我大遼與宋國便以長安為界。望兩位将軍恪盡職守,保衛大遼疆土。”

許、李二人拱手,軍銜略高的許議将軍信誓旦旦道:“末将定當竭盡所能,不辱使命,為皇上與殿下分憂。”

熙羽笑道:“好!”自是一派風神朗俊、意氣風發。

長安的事情安排妥當。他便接着說:“其餘諸位,自即日起,随吾回京!”

底下大大小小的士兵,像事先排練過一樣,齊刷刷地回應道:“回京!回京!回京!”

凱旋的號角吹響,這一日的士氣,竟比打了勝仗,占領宋國皇都長安那日還要盛。

太子當衆發號施令只不過是面子上的。事實上今日回京的令早層層傳了下去。待到現在熙羽當衆說完時,士兵們早已将營帳全部收拾好,原本駐紮的地方空空蕩蕩的,只有一眼看不盡的人山人海。

這次突然對宋國用兵,大遼,或者說是太子爺梁熙羽也是下了血本。除去出征前皇帝撥給他的五萬支援軍。他還自己帶了多年心血訓練的六千精銳,個個骁勇善戰,以一當十。連原本軍中親信的勢力也動了大半。再加上原本宋國與大遼邊界的三郡太守投靠所帶的大約四萬兵馬。現在他所領的這一支軍隊,總計要有十五萬人。

十五萬人行軍,可謂浩浩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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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瀾正昏迷着,行動自然不便,熙羽細心,一早為她準備好了輛十分寬敞的馬車。

連他也沾光,坐了馬車。

宋國北遼本就相距千裏。如今從宋國昔日皇都長安出發,便更是遙遠。又是十五萬人的軍隊,哪怕日夜兼程,沒有個月餘,也是到不了北遼的。

唯一的好處便是軍隊行軍,不必再費力找地方下榻,白日趕路,夜間紮營便可,也算是許多方便了。

行軍回朝的第一日過得很快。天麻麻黑了,梁熙羽才找到了個合适的地方,下令全軍原地修整。好在士氣正盛,軍士們雖然累了一天,還是麻利地搭起營帳。該值夜的值夜,該休息的休息,有條不紊。

親衛本來遵循慣例,要像往日一樣,将太子爺那個豪華寬闊的營帳重新給他搭起來。

不過梁熙羽卻是個體恤下屬的人。當下便拒絕道:“不必那麽麻煩。”

親衛立在一旁:“殿下……”

“只要放得下一榻便可,行軍在外,不必再徒添麻煩。”

“是。”

親衛們辦事利落。很快便搭起了營帳。

梁熙羽小心翼翼地從馬車中将葉瀾抱了出來。在馬車中悶了一天,這時晚風盈盈,将她抱出來,恰好叫她透了口氣。

他們這時正是在一個小山谷處紮營。熙羽所處之地,正是山谷中心。為了他的安全,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守衛。甚至連山谷上面兩側,也由走在後面的軍士駐紮守衛,力保太子無虞。

不過即便是這樣,梁熙羽還是睡不安穩。

倒不是因為他的安全問題。而是回去後,該如何自處。

從前他一直是行事低調。雖然暗自培植自己的勢力,但他從不張揚,明面上,皇帝大臣,很多他的勢力都是不為他們所知的。

這次為了一舉得勝,不得已将多年來秘密培植的親信暴露了大半。他雖貴為儲君,但是為君多疑,自此以後,他父皇不免會對他有所忌憚。

思來想去,輾轉難眠。熙羽躺在床上如何也睡不着。方才叫親衛們搭建的小帳篷,只容得下一張床榻。熙羽只能和衣躺在葉瀾旁邊。

現下實在睡不着,翻來覆去,又擔心吵到昏睡中的葉瀾。幹脆整理好衣裳,起身出了營帳。

帳外,月朗星稀。

軍隊的營帳安紮的密密匝匝瞧不清個數。近處黑壓壓的一片,相距一些距離,才有些火光照亮。

守衛主營帳的親衛見熙羽出來了,上前行禮:“參見殿下。”

熙羽擡手,示意他起身,一個人徑自向山谷邊的高處走了幾步。

世人追逐名利高位,有人甚至願意窮盡一生,願意嘔心瀝血。

可是也許,只有真正身居高位了,才能懂什麽叫“高處不勝寒”。

當初一腔孤勇,只為救母妃出冷宮,做什麽都在所不惜。可是如今,不知什麽時候,他這原本自诩無情無愛的政治家,也有了最不可有的軟肋。

他必須為将來打算。

當時思慮不周,叫她在太多人面前露了面,日後回了大遼,若是再見到……盡管他已為她安排了林月盈的身份,卻難保不會被他人猜忌。

而她是敵國之人,極敏感的身份。

不過,最令他擔心的是清淵。從小到大,因為他的身份地位,才貌,相要接近他的女子多不勝數。可是直到如今,他尚且連一個侍妾也沒有,全是那清淵的功勞。

這樣的一個人,能容得葉瀾在他身邊嗎?

熙羽的劍眉不禁蹙得更甚。

親衛遠遠在他身後跟着。更深露重,熙羽想了想,還是無奈地說:“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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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瀾一連昏睡了兩天,這時終于是有了蘇醒的跡象。

迷迷糊糊地張開雙眼。頭痛欲裂。

一睜開眼睛,只見四周是一片漆黑。葉瀾擡起雙手揉了揉眼睛,她這是還沒醒過來?

還是她現在,連眼睛也不好使了?

可惜,眼睛沒揉好。手卻疼了起來。

她用僅露在外面的手指尖,摸了摸另一只手。

嗳?好像纏着厚厚的紗布。

她這才又想起那日她昏迷前的事情來。整個頭痛的快要炸掉似的。

還記得那時她被刺客誣陷,梁熙羽好像下令将她抓起來的……她的手,也是那日為了攔下他,而傷的。

手還疼,應該還沒有死。

那麽她現在,應該是在黑漆漆的牢裏吧。被他關了起來的。

忽然,一陣晚風吹過,将營帳的門簾子稍稍吹起了些,迷迷蒙蒙的月光從縫隙裏投了進來。

葉瀾終于大概看清了周圍的景象。

好像還是在一處營帳裏。不過比之前那個小的多,應該不是梁熙羽的營帳。

也對,她自嘲地笑笑,發生了那樣的事,他也并不信任她,又怎麽會容她繼續在他的營帳呢。

騙子,從頭到尾都是個騙子!

她不要再留在這裏,不要再見到他。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

葉瀾小心翼翼的踱到門邊。聽起來,外面并沒有什麽動靜。

作者有話要說: p.s本章中的“高處不勝寒”引自宋,蘇轼《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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