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受困林府
饒是熙羽反應極快,當他丢下酒杯去組織葉瀾的時候。那只簪子也一進三分之一刺入他的胸膛了。
連經歷過大場面的林太傅夫婦也愣在主位上不知所措。
葉瀾攥着金簪,簪頭上的裝飾雕花将她的手紮破了,殷紅的血珠子一點一點流了出來,他們二人的血合在一起,汩汩地流下來,染濕了熙羽玉白的袍子。
通身的碧白,此時卻染上了中心一點瑰麗,豔煞旁人。
這一番動作,桌上的盤、碗、酒杯,被撞的噼裏啪啦地掉下地來。
衆人卻置若未聞。
熙羽握着葉瀾的手,滿臉不可置信地瞪着她,那手也是緊緊抓着她的,她甚至感受不到簪子雕花紮進手心兒裏的疼,卻清楚地受着他手上那樣刻骨銘心的氣力。兩人就這樣維持着這個姿勢,浸在這不可言說的氛圍中。
門外守門的親衛們聽到裏面的動靜,在所有人都沒有下一步動作的時候已然沖進了門,當機立斷将葉瀾拉離熙羽身邊,一左一右地架了起來。
林太傅與林夫人這時才堪堪反應過來,連忙近了前,林太傅想也沒想急忙吩咐下人:“殿下傷了,快去請太醫來!”
林夫人則是撲到了葉瀾身邊,叫兩個親衛放開她。
可惜這時正主兒在場,親衛們并不受她之命,仍舊紋絲不動地鉗制着葉瀾。
倒是熙羽,額上薄汗涔涔,卻是眉毛都不皺一下地一把将嵌入自己胸口的發簪拔了出來,一邊捂着,一邊叫住林太傅:“先生不可。”
說罷,忙又吩咐親衛:“放開她!”
林夫人心疼地将葉瀾攬進自己的懷裏,一下一下順着她背後垂着的發絲,輕輕安慰。
葉瀾卻笑了。因着方才拔下簪子發絲淩亂,這樣看來,頗有些癫狂。
她看着熙羽,一雙眼睛不知何時已盈了滿眶淚,模糊了他清俊這時有些蒼白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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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着略有些啞的嗓子,喊道:“呵,梁熙羽,你裝什麽好人!”
熙羽捂着心口,傷口頗深,血眼見着止不住,卻寸步未挪,強忍着聽葉瀾說話。
方才放開葉瀾,站在她身邊的兩個太子親衛卻忍不住了,正要上前一步再次控制住她,卻被熙羽一聲:“別碰她!”喝下。
熙羽說罷,又強撐着提了氣,擡高聲音道:“都下去。”
親衛們下去了。後面站着的丫鬟婆子們還面面相觑着。林太傅也吩咐:“都下去,今日之事,半字不得提起……”
還未說完,便被熙羽接了話頭,熙羽鐵面冷語:“……日後若有半點風聲,格殺勿論!”
沒有一個人敢違太子之命。一個個,也就都噤若寒蟬了。
待大堂中的下人親衛統統走光,只剩下林太傅夫妻二人,和太子葉瀾四人的時候,熙羽方松開捂着心口止血的手,向林太傅林夫人揖道:“今日之事,還望先生、姨母保密……咳……替我照顧好瀾兒。叫二位費心……”
這句“瀾兒”……
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他會這樣叫她了。
葉瀾從林夫人懷中掙脫出來,雙眼猩紅地盯着熙羽,一言未發,卻好像已訴了千言萬語,仍是道不盡心中委屈。
熙羽方才放開了按着傷口的手,心口的傷不禁沒有止血,反而血流的更快了,他的面色越發蒼白,手也沒有力氣,先下只能虛虛按着傷口,聊勝于無。
林太傅想見他傷勢頗重,又不肯就醫,急得上前要扶住他。熙羽卻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又對着葉瀾,連聲音聽着也沒有什麽氣力,道:“從前種種事,全是我對不住你,我不求你原諒,只要你平安快活,我便心滿意足了。”
說完,也不再說旁的,徑自捂着心口,出了門去。
原本困在葉瀾眼中的淚珠子不防地便掉了下來,她像是試了力氣,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任林夫人拉了好幾回也起不來。
林太傅看着默然垂淚的葉瀾,臉上盡是漠然之色,他又重新喚來下人,吩咐:“小姐身子不舒服,你們扶小姐回去好生歇着,靜心修養,若沒我命,不得出來!”
這哪裏是養病。分明養病為虛,軟禁為實。
連葉瀾都懂的事情,林夫人又豈會不知,她一聽這話,便當即叫到:“老爺不可!”
林太傅卻渾不在意,只眼神示意下人将葉瀾帶下去。
林夫人帶着哭腔,聲聲質問:“老爺還是不信我說的?”
“世上哪有這般巧合的事?”林太傅沉聲道,“十數年了,你莫要再為了此事迷了心智!”
“我說了!她就是盈兒,是我們的女兒,”林夫人哭喊,緊緊将葉瀾攬在懷中,任誰也搶不去,“母女連心,血濃于水,我又豈會不知?”
林太傅似是真的惱了,怒道:“胡鬧!”
說完,又向兩邊的下人發號:“來人!将小姐和夫人送回去!”
不容質疑。更不容拒絕。
……
自打葉瀾被軟禁在聽香小謝,她的脾氣越發不好了。
“哐當”一聲,婢女剛送進房中的飯就被打翻在地,地上霎時間碎碗殘羹,一片狼藉。
婢女輕輕合上房門,收住臉上谄媚的笑意,甚為不快,對着一同值守的另一個婢女悄聲抱怨:“這大小姐可這真難伺候!成日拎風使氣,老爺之将她禁足在房中,可苦了我們這些下人了!”
聽她說話的另一個婢子聽着她的聲音不斷拔高,十足擔心地悄悄開了個門縫看看裏面,見半晌沒什麽動靜才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對方才說話的婢女伸手“噓”了“噓”,道:“雲慧姐姐你可小點聲,大小姐千金貴體,哪裏是咱們這些下人比的起的,姐姐只按平常伺候着,小姐想如何,我們确是管不了的。”
那雲慧丫頭這時倒也算機靈,聽了這話,立馬眼珠子一轉,領會了意思,她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說話的婢女雪兒,輕聲重複道:“是啊,小姐的事情,我們可管不了……”
……
林夫人自打宴席上出了那件事,就一直心神不寧。思慮良久,還是決定去太子府一探。
她是太子的表姨母,從小将太子視如親兒,不乏教養,在太子心中地位頗高。以往她出入太子府,梁熙羽都要不辭辛苦親自護送。
這一回,卻只餘一行下人前來迎她。
林夫人心中實實有些不是滋味。
太子寝殿,林夫人一進門就問道很濃的香氣。她素來深知他不愛點香,尤其是這般濃郁的香。
這番做法,更像是在掩蓋什麽。
林夫人想着,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
寝殿一切擺設如常,熙羽正坐在軟榻上。眼見的身子虛弱,面色蒼白,手中仍是抱着一卷公文,不肯撒手。
林夫人三步并作兩步,到了熙羽榻前。
熙羽撐着身子要與她見禮,被林夫人按下了,她看着熙羽胸前包紮着的地方洇出的絲絲血色,聲調沉沉,道:“傷得這樣重,怎的還在看這些?”
熙羽剛想辯駁。
林夫人已不由分說地搶過他手中的公文冊子,丢到了一旁,而後按着他的肩膀,叫他躺回了榻上。
真是誰家的孩子誰心疼。
林夫人扪心自問,熙羽在她心中的地位一點不亞于月盈。
甚至,她不願承認心中隐隐埋怨月盈,将他傷得這麽重。
熙羽輕聲笑笑,聲音沙啞:“孩兒沒事,姨母放心,這點小傷,不算什麽的。”
他說罷,又斟酌了下,才為葉瀾開解道:“孩兒做錯了太多事,瀾兒心有怨憤,也實屬正常,還請姨母莫要……咳……莫要……”
話說到一半,熙羽卻不可抑制地咳嗽起來,林夫人趕忙從一旁端過水來,叫他潤潤喉,自己又将他的話接上——
“莫要為難她,是不是?”
熙羽忙道:“不,姨母莫誤會,孩兒并非此意……孩兒只是……”
能言善辯的太子殿下,這時竟也不知如何言說。
這是關心則亂。
林夫人擺手,道:“這事你自無需擔心,我既将她當做親生女兒,又豈會苛責與她?”
熙羽聽了這話,像是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倒是會心笑了,躺在榻上,雙手揖了一揖,道:“是孩兒多慮了,有姨母在,孩兒自然放心。”
林夫人将茶杯放到一旁,語重心長:“只是沒想到羽兒你這般在意盈兒。”
熙羽怔了怔,才道:“她既因我失了家國,這都是我欠她的,只是……”
“只是什麽……”
“罷了,欠她的,怕是這一世也還不完了。”
林夫人聽了這只言片語,卻覺得豁然開朗,熙羽這意思,她原本就瞧的出,這時更是驗證了一番。葉瀾那邊倒是藏得深了些,不過既有意,總是瞧的出的。
她有心助這對坎坷的小兒女,便問熙羽:“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還願娶她?”
……
熙羽難得地沉默了,不知如何作答。
關于這個問題,其實早已有了答案,他心裏明明白白的有一個答案。
只不過他不願承認,她也不願相信。
……
他做了那麽多傷害她的事情,也許她如她所說的那樣,永生永世都不會原諒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