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來勢洶洶
待到碧雲替葉瀾梳妝好,口脂花钿加身,才算稍稍有了些氣色。
她既起了身,便要回到自個的別院中去了。這裏是太子殿下的居所,即便府中規矩森嚴,卻礙不住悠悠衆口,這地方實實不宜久留。
現已是深秋時節。北方頗有天寒地凍的架勢了。不妨的,院中的葉子落了。葉瀾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此時雖冷,可院中景致頗好,她流連美景,也是緩緩走着。
本也算是頗為悠閑,可誰知門還沒出去,便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其實算起來,這二人乃是第一次見面。可誰知就有一種似乎與生俱來的敵對之感。
只見那女子,錦衣華服,容色豔麗非常。不過并沒有中原女子的柔和,她的美,帶着無法描述的侵略性。
中原有句古話,說是相由心生。這時倒是應了。這女子來勢洶洶,一開口便是質問,眼中滿是,傲慢,輕視。絲毫不将她放在眼裏。
只聽那女子道:“留步,殿下現在何處?”
葉瀾笑了笑,不過兩句,便已知這女子并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她性子軟,素來不願與人多有争執,此時只想避着,便道:“殿下并不在。想必是出府去了。”
說完,便提裙欲走。
不過清淵既然來了,自是不會容她這麽容易走的。
果然,葉瀾剛提步便被她叫住,清淵道:“姑娘留步。”
葉瀾只好收回邁出去的步子。笑了一笑,說道:“不知閣下還有何事?”
清淵不答,自顧自道:“前日聽聞太傅府的林夫人,送了林家大小姐到殿下府上小住。倒叫清淵頗為驚喜。前情種種,使得清淵這十數載沒見過林家妹妹了,本打算等妹妹回府了,親自去拜訪,不想今日,好巧不巧,卻是在這兒見着了。”
葉瀾聞言,“撲哧”笑了,挑了挑眉道:“郡主好眼力,不過這聲妹妹,我确是當不起。”
清淵上前一步,一字一句雖無不妥,卻叫人猶覺盛氣淩人:“妹妹今日打這朝清閣走出去,卻還有什麽當不起啊?”
剛說完,又擺擺手,改口道:“是我唐突,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倒是清淵高攀不起了。”
清淵并不是什麽善茬,葉瀾算是知道了,這回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是找梁熙羽,卻是來找她的。
不過她有句話倒是說的對,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可未必要樣樣都讓着旁人。
葉瀾剛要開口,卻聽不遠處,一陣悅耳清亮的聲音,問道:“清淵?你怎麽來了?”
熙羽緩緩走來,卻是看也沒看葉瀾一眼。葉瀾遠遠瞧了一眼,見此,到底是垂下頭去,只聽二人說話。
清淵見是太子來了,忙不疊迎了上去,說道:“難道殿下府上,卻是清淵踏足不得?”
他說着還向後瞟了葉瀾一眼。
葉瀾施施然報以一笑。什麽也沒有說。
熙羽也笑,帶着顯而易見的冷淡疏離。說道:“自是沒有這樣的待客之禮。不知今日,是何事上門?”
終于說到了正題。清淵眸色一暗,冷硬的眼波暗暗掃向葉瀾。不過微不可見。旋即就笑了,對熙羽道
——
“清淵自認與殿下相識數載,竹馬青梅,身份雖不及殿下尊貴,卻也是有名有姓的公侯之女,殿下前日大殿之上那般幹脆利落的拒婚,卻叫我鎮南王府上上下下都失了臉面體統。”
清淵直直看着熙羽,眼中沒有半點懼色。
熙羽聽到這兒,剛要開口,卻見清淵擡了擡手,示意他噤聲。
她喘了口氣,又繼續道:“清淵生在将門,向來快人快語,左右如今王府的臉面已丢盡了,今日也就不怕開誠布公地來向殿下讨個說法了。清淵愚鈍,不知何處叫殿下不滿,還望殿下指點一二。” 熙羽對此頗為無奈,不過清淵既這樣說了,鎮南王又是大遼肱骨之臣,他只得說:“此事确是羽思慮欠妥,改日定備下厚禮親自登門給郡主賠禮。”
清淵聞言,笑道:“殿下說笑了,殿下想是不知女子的名節之重,只以為輕飄飄幾句賠禮,便就算了。” 在短短的多尋尋
熙羽問道:“那不知郡主意欲何如?”
“我意欲何如?”清淵冷笑着,上前一步,與熙羽不過咫尺距離,說道:“如果我說,要殿下娶我呢?”
熙羽聽了這話,先是一怔,而後正色說道:“那怕是恕難從命了。羽不吝身外之物,卻從不敢輕許一生。”
清淵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半晌才憋出一句:“這麽說,殿下是細細思量,只求娶她了?”
她半轉過身,指着身後的葉瀾,聲音雖不大,卻有些歇斯底裏。
縱然這般,熙羽看着卻仍是,滿面淡然,說道:“娶妻乃是一生大事,若此事還不細細思量,那未免太過草率。”
葉瀾聽得這話,愣了一愣,有些手足無措。
“所以,”熙羽一字一頓,“這就是殿下想好要共度一生的人麽?”
這回熙羽的眼睛也看向了葉瀾,他還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公子,出口的話卻斬釘截鐵,不容置喙:“是。”
盡管只有一個字,卻覺得重逾千斤。
葉瀾這回倒是真的心中震動了。她猛地擡起了頭,定定看着熙羽,說不出話來。
清淵面色盡變,立時轉身出去,頭都沒回。
只有熙羽面色如常,沒有一絲波瀾。清淵走時,他看也未看,只是閑閑吩咐李瑜——
“送送郡主。”
然後,便向着葉瀾走去。
葉瀾對方才太過驚訝,直到熙羽近了前,才發覺,剛要低頭收回自己的灼熱的視線。
卻被熙羽伸手擡住了下巴。
只聽他道——
“清淵可有為難你?”
葉瀾搖了搖頭:“并未。”
熙羽放下手,猶不放心:“真的?”
葉瀾只得說道:“真的沒有,是殿下回來得及時。”
熙羽摸了摸她的頭發,像是從前那般,帶着愛戀,寵溺:“清淵不是什麽善茬,日後見了她避着些。”
說罷,又覺得不妥,補上一句:“若她欺負到了你頭上,只管告訴我,咱們也定容不得她。”
葉瀾收起方才頗為驚訝的表情,一副柔柔弱弱的小女兒情态,她與熙羽挨得本就近,這時又就勢往他懷裏鑽去。
熙羽沒想到她這般親昵,反應過來時,已是溫香軟玉抱了個滿懷。
葉瀾感受到他的身子僵了僵,又壞心眼地在他懷裏蹭蹭,呢喃着——
“三郎……你去哪了……”
熙羽見她這副模樣,更是心生愛憐,一雙手臂又将她往懷中攏了攏,嗅得她身上淡淡的香甜,只覺得富有四海。
好半晌,他才輕輕推開她,雙手攬住她的胳膊,鄭重道:“瀾兒不是問我,會不會娶你。今日,我便向父皇提起了,可惜禮節繁複,最快也要三個月後……”
葉瀾一聽,禮節繁複……三個月後……
不由得就想起了前時回大宋的時候,也是這樣,與他婚期将近,回府待嫁,一時,竟覺得恍若隔世。
熙羽也察覺到了她的異常,頓了頓,繼續道:“瀾兒放心,這一次,羽必定要娶瀾兒為妻,天地明鑒,決不食言。”
他說着,還舉起右手二指,指天發誓:“若違此誓,五雷轟頂,不得善終!”
這般重誓,确令人動容,葉瀾連忙捂着他的口,連連說道:“快快停下,三郎是大遼儲君,斷不可發這樣的誓!”
熙羽握住她的手,從容道:“何妨,世上萬物,卻找不出一個比瀾兒重要的。”
葉瀾聽他一口一個“瀾兒”,似乎早将他為她改名換姓,換了身份的事情抛到了九霄雲外。她本不是如何擔憂這事,只是如今既有了行動,未免前功盡棄,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便悄聲提醒道:“三郎忘記了,昔日的葉瀾,早已不在了。”
熙羽聞言,頓了頓,說道:“縱然我分明十分清楚,卻、卻免不了想起從前……不過如今,只要你在我身邊,便萬事和樂,這事确是我的疏忽,日後,你我都要謹記你的身份。”
葉瀾動情地看着他,柔柔道:“三郎說的是,盈兒今生要與三郎長長久久,定然要時時刻刻謹記于心的。”
二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
……
清淵自打太子府出來,愈發氣不順,思來想去都覺得咽不下這口氣,一旁的丫鬟玉英直在旁細聲安慰着。待到見着她稍微平複了些,才道——
“郡主莫氣,奴婢方才竟有一個發現。”
清淵擡眼看了看她,說道:“說。”
玉英道:“奴婢瞧着,方才那林家小姐,竟有幾分像宋國那葉氏。”
清淵的眼睛登時瞪大了,壓低聲音道:“這事做不得假,你當真看清了?”
玉英也壓低聲音,湊到清淵邊上說道:“郡主忘了,當年在北苑,奴婢曾與那葉氏有過一面之緣。”
“好,好啊,沒想到他這麽大膽子,”清淵冷笑,吩咐道,“去,派人查證,要确保萬無一失。”
“是。”
清淵說罷,又掀起車簾子,對車夫道:“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