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修）
005
“請問你是克萊德的——”那個青年笑着問。
阿洛還沒來得及開口，剛才操控巨鳥的那個小鬼頭已經抓着青年的衣角喊道：“哥，他就是剛才欺負我們的大壞蛋！”
大壞蛋阿洛眯眼兇巴巴道：“幹嘛？”
三只小的立刻縮起了脖子。
青年：“……”
青年輕咳兩聲，說道：“所以是你把我弟弟和他朋友的蟲獸給打傷了的嗎？”
“你弟弟他們先欺負……” 阿洛說到這，頓了頓，和躲在他身後側的小屁孩對視了一眼，阿洛硬着頭皮道，“是他們先欺負我弟的，三個圍攻他一個，你們還好意思回去告狀？”後半句，阿洛又是在兇那三個小孩子了。
三小只張嘴就嚎。
“不管不管，你欺負我們！”
“就是，你怎麽好意思欺負小朋友！”
“劍光爬都爬不起來了！”
阿洛被聒噪得整個人都煩起來了。
而那青年文質彬彬地開口說道：“這樣吧，我先問下，請問你怎麽稱呼？”
“直接說正事就行了。”阿洛很不給面子地說。
青年被噎了下，無奈道：“我弟和他朋友們也只是想和克萊德一起玩，蟲獸向來是有些兇猛的，可能中間沒注意，讓克萊德有點被吓到了，不過他們絕對不是想故意欺負克萊德的。”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也是厲害。
阿洛雖然只圍觀了一會兒，可當時那場景，完全不像是四個小孩子在一起玩，而是三個小孩子一起在玩克萊德。
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抓得更緊了，阿洛低頭看去。
小男孩蒼白着臉色。
青年繼續說道：“當然，讓克萊德被吓到了是我弟弟和他朋友的不對，我代他們向克萊德道歉。對不起啊，克萊德。”
青年溫和地對克萊德笑了笑。
克萊德一聲不吭地往阿洛背後更加地縮了縮。
阿洛見狀，不客氣地說道：“少來這一套，到底是小孩子在一起玩還是他們在欺負克萊德，把那三頭蟲獸的黑匣子拿出來看看不就行了？”
青年笑了：“黑匣子也要管理局的人才能查看啊。”
阿洛心想這回事扯到了他自己，他确實不方便出面，但他溜了之後，克萊德還是可以投訴他們的啊，便道：“那就去管理局啊，只要看到記錄的內容了，真相是怎麽樣的不就清楚了嗎？”
“你确定？”青年慢條斯理地說道，“你要是确定要這麽做，我們這邊也可以配合，不過本來我們可以私下解決的事情，一旦去了管理局，可能就沒辦法這麽輕易了事了。”
阿洛蹙了蹙眉。
當時三個小孩子欺負克萊德的行徑是非常明确的，但是這個青年竟然還能這麽淡定，仿佛一點都不擔心，難道那什麽管理局根本不管這種事情？
青年望着阿洛，笑得特別欠扁地又問了一遍：“你确定要去管理局嗎？要去的話，趁着現在他們還沒下班，要趕緊去了啊。”
阿洛正要開口，克萊德忽然間松開了揪着阿洛衣角的手，“噔噔噔”跑到了阿洛身前，張開手做出了保護阿洛的姿态。
阿洛和青年都愣住了。
青年很快回過神來，笑着問：“克萊德有什麽話想說嗎？”
克萊德瑟縮着，最後還是從嘴巴裏擠出一句：“對不起……”
青年依舊笑眯眯的，彎下腰去問：“嗯？你說什麽？”
克萊德的眼眶紅了。
他張了張嘴。
阿洛有點看不下去了。
雖說他挺煩克萊德這黏糊勁的吧，但是這小屁孩跟了他這麽久，也算幫了他一次兩次，這種時候阿洛怎麽說還是要罩一下的。
他把克萊德拉了回來，冷冷說道：“欺負小孩子有意思嗎？”
青年笑容微微收斂，慢慢說道：“你不也欺負了我弟弟和他朋友？”
阿洛：“他們三個欠收拾。”
青年：“……”
三小只再次嚎了起來。
青年也頭疼地揉了揉額角，對阿洛說道：“不管怎麽樣，你打傷了他們的蟲獸是事實。我也不說別的，蟲獸的撫育費多高想必你也清楚——”
“你道了歉給了賠償，我們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這句話還沒說出口，青年就聽阿洛幹脆利落地回答——
“不清楚。”
青年：“……”
好久沒碰到過這種刺頭了。
他皮笑肉不笑道：“我現在是在好好地和你協商解決問題，你這樣我們就談不下去了。”
克萊德拉了拉阿洛，阿洛見他有話說，彎下腰去，就聽男孩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這個人叫西萊，他認識蟲獸管理局的人的。”
怪不得那麽嚣張，阿洛心裏思忖着，他雖說對這家夥不爽吧，但如果對方背後有官方人員撐腰，那還真有點難辦了。
他們正站在一間有些老舊的住宅門口。
而這時，他們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克萊德、西萊？”
幾人回頭看去，只見一位有些憔悴的女人，肩上還背着包，應該是剛下班。
而看到女人，克萊德的臉色也徹底變了。
他慌慌張張叫了聲：“媽媽……”
名叫西萊的青年顯然也是認識對方的，禮貌叫了聲：“阿姨好。”
克萊德的母親對着西萊誠惶誠恐地後退一步點了點頭，頗有些唯唯諾諾的樣子，見氣氛有點不對，小心翼翼道：“西萊，你們怎麽來了？這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西萊瞥了眼阿洛，把事情簡單說了下，而克萊德母親的臉色也變得蒼白了下來。
她不解地看了眼阿洛，又趕緊道：“對不起對不起，真的非常抱歉，克萊德，快點道歉！”
克萊德被他媽媽拉了一下，踉踉跄跄走了出去，紅着眼眶道：“對、對不起……”
西萊也沒接下這聲道歉，溫文爾雅地笑着說道：“對了阿姨，這位到底是什麽人？他說是克萊德哥哥，但是我們好像從來沒見過？”
西萊直指阿洛，而克萊德母親也正茫然着：“不、不是啊……”
“是嗎？那看來只是認的哥哥了？”西萊笑了，“現在賠償我們是肯定要的，這三只蟲獸的醫藥費總不可能由我們自己出吧，那麽這賠償我倒不知道是該問您要還是問他要了。”
阿洛盯着西萊，西萊毫不退縮地朝他挑眉。
克萊德拉了拉他媽媽的衣服，抽噎着道：“阿洛、阿洛沒錢的……”
克萊德媽媽為難地看了眼阿洛，阿洛也不爽，原本就他一個人吧，他梗着脖子說句沒錢又怎麽樣了？克裏希星球這麽大，大不了他直接走人呗，之後要怎麽辦再重新想辦法！可現在他走了，以這人的架勢，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克萊德一家。
阿洛不想輕易地把問題全部抛給別人。
而在這種關頭，阿洛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作為一個對夥伴戰友的死亡都能無波無瀾的人，他覺得在這種情況下，直接漠然地走開更符合他的作風，更何況他現在情況特殊，最好是低調做人。就像白天在樹林裏見到克萊德，他什麽都不想管就想直接走人一樣，那才是他應該有的處理方式，然而此刻他就是不想這麽做。
有什麽東西在他到達這顆星球後在非常迅速地變化。
阿洛說不上來，但他自己都感覺到了矛盾感。
甚至于如此客觀地分析自己內心這件事情，都顯得異常詭異。
這種微妙的矛盾感，其實以前他也注意到過，然而此時此刻，在克裏希這一顆星球上，這種矛盾感正在越演越烈。
不過阿洛也沒心思琢磨這麽多。
他說道：“你看清楚克萊德現在的樣子。”
克萊德身上的衣服是淺色的，上衣和褲子上都沾着泥巴，衣物底下想必也有不少烏青。
“如果我們要付你們那三只蟲獸的醫藥費，那麽你們是不是也要付克萊德的醫藥費？”
西萊聞言，笑了笑：“恕我直言，我弟弟他們那三只蟲獸，可是很貴很貴的。”
完全貴過克萊德這麽一個人。
克萊德母親的臉色變了。
克萊德也顫了下。
阿洛點了點頭，行，反正這個大的也是個欠收拾的。
真的是精準無比地戳到了阿洛的暴躁點。
對方這麽沒臉沒皮，倒是讓阿洛想到了一個簡單粗暴的辦法可以試試。
下一秒，所有人都沒看清楚是什麽情況，只見阿洛原地消失了蹤影，當他再次現身的時候，他已經幾乎面貼面站在了青年面前。
西萊被閃現的阿洛給吓到了，大叫一聲，條件反射地張大眼睛後退一步，防禦本能讓他匆匆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白色扁形按鈕一按，一頭渾身漆黑羽毛，喙部尖利的血瞳巨鳥憑空出現！
三個小孩都被吓到了，連忙松開手往旁邊逃去，其中一個震驚喊道：“是空間匣！哥哥你拿到空間匣啦！”
克萊德媽媽驚恐地抱緊了克萊德，而西萊在受到阿洛的驚吓之餘也抽搐了下，揚起了唇角。
空間匣是他好不容易通過導師從海盜那邊拿到手的，現在普通人裏沒幾個人見識過這種科技産品。
一個小小的物件，裏面折疊着巨大的空間，可以儲存各種物品與簡單活物，而在海盜的改良下，他們提供的空間匣甚至還能儲存蟲獸——只要輕輕按下按鈕，被關在空間裏的蟲獸就能在他的召喚下沖出來！
這種憑空乍現，連青年自己最開始也是目瞪口呆！
他以為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也該被震住了，卻沒想到對方只是瞄了眼他拿着空間匣的左手，然後飛快扣住他的手腕，用力地按壓住他放在按鈕上的手指，按下按鈕，然後猛地一甩手，将空間匣碰到了巨鳥，下一秒，巨鳥又憑空消失了——
衆人：“？？？”
西萊目瞪口呆。
——這無比熟練的操作是怎麽回事？？？
阿洛也搞不懂區區一個空間匣而已，這神經病秀什麽秀。
他沒松開手，甚至用力一拽把西萊拽了過來，整個人的肌肉瞬間繃緊，同時氣勢也陡然變化。他微微眯起眼，如同在戰場上看着快被他擰斷脖子的敵人一般看着對方，冷聲問道：“确定要賠償？”
西萊被阿洛陡然強勢起來的氣場給震住了，結巴地說了句：“當、當然要了！”
阿洛冷笑一聲，用力扣緊了西萊的手腕。
這一瞬間的力道，簡直是怪物才會有的，西萊覺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生生捏斷了！
他痛得掙紮着想去扯開阿洛的手，卻根本扯不動，最後連膝蓋彎了下去，驚恐地趔趄後退，而阿洛不緊不慢地逼近着，俯視着他，語調冷靜到幾乎讓人泛起了雞皮疙瘩：“你、确、定？”
一旁，三小只完全呆住了。
而克萊德在媽媽懷裏呆站片刻，突然間想到了什麽，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抓住媽媽的手，在手腕上的通訊器上按了幾下。
昏黃的暮色下，阿洛的眼中映着晚霞，如同火焰，如同血光。西萊在阿洛的眼底看到了自己，而那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在阿洛眼中仿若一只随意就能一腳踩死的蝼蟻！
那是尋常人根本不可能會有的冷凝與殺氣。
西萊的直覺和來自手腕的痛楚讓他膽顫了起來，而他的自尊心卻讓他垂死掙紮：“要……要……”
阿洛擡起另一只手，放在了西萊的脖子上。
冰冰涼涼的，修長的手指輕易地就完全覆住了青年的脖子。
明明沒有用力，但就是讓西萊的呼吸都艱難了起來，他大張着嘴“呼哧呼哧”喘着氣，都快崩潰了！
阿洛面無表情地說：“再說一次？”
同時努力釋放殺氣中……
西萊跪倒在地上，顫顫巍巍道：“對、對不起……”
“打傷那三只蟲獸的賠償？”
“不不不不要了……”
阿洛挪開了覆在青年脖子上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衣領，輕聲細語道：“也不會再找我們麻煩了？”
西萊喘着氣，完全是本能地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克萊德取下了他媽媽手腕上的通訊器，“啪嗒啪嗒”跑了過來，通訊器上方有一個全息屏。
阿洛瞄了眼，就瞄見标題上什麽“蟲獸相關A類糾紛和解書”什麽的，心中驚奇，這小鬼頭該機靈的時候真的相當機靈啊。
這下好，他直接扣着青年的手腕，在青年猙獰的表情下按下了一個電子指紋。
阿洛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松開了那只扣着西萊的手，重重一推，把西萊給推開了。
而西萊痛呼一聲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驚恐地發現上面已經有了一圈淤痕。
他怒道：“你竟然敢這麽用力——”
阿洛打斷：“想死？”
西萊：“……”
三小只這回連嚎都嚎不出來了，瑟瑟發抖。
他們是看出來了，這家夥的戰鬥力真的非人，竟然連西萊哥哥在這家夥面前都輸了！
阿洛也是第一次幹暴力震懾的事情，本來是想吓跑這人的，現在按了指印當然就更好了，不禁拍拍克萊德的腦袋以示表揚，克萊德星星眼看阿洛。
西萊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被人強迫按指紋的一天，臉色青青白白的，相當好看了。
和解書當然是有效力的，就是給普通人自行解決A類糾紛用的，因為小糾紛實在太多了，蟲獸管理局也沒可能真的一項一項親自解決，他們對于那些小糾紛還再三不肯罷休的人十分反感，因此一般有了和解書，就算一方反悔弄到蟲獸管理局了，最終能審核通過取消和解書重新調查的案子也不多。
而一旦進入重新調查流程了，那也不是他朋友那個部門可以管的了，調查的都是比他朋友更高級的部門的那些人。
真讓那些人調查起來，他這邊三個小鬼頭的行為還真讨不了好。
而且一旦鬧大讓他導師知道了，對他的前途也會有影響。
本來他也只是被自己老弟纏着要去要個說法，想着克萊德這戶人家也挺弱的，給老弟出口氣不難，可沒想要鬧大到那種程度。
這會兒被阿洛這麽一恐吓，又被這麽一按手指印，那真是又丢臉又生氣，可理智上來說他知道這事該打住了。
心裏鬥争了半天，西萊覺得還是及時止損吧，多呆一秒他都覺得自己的臉皮在被生生撕下來。
他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對着自家老弟暴躁道：“走了走了，回家吃飯！”
見他落荒而逃，三小只也驚慌失措地跟在屁股後頭跑了。
一邊逃，一邊西萊還問：“你怎麽沒說這人這麽厲害？！”
他老弟抖着嗓子說：“我、我說了啊……”
西萊被噎住。
話說他弟還真說了，說是克萊德找了個幫手，把他們三只蟲獸都打暈了。但西萊也沒覺得怎麽樣，畢竟這三個小不點的蟲獸也就能吓唬吓唬同齡人而已，更何況他弟當時還加了描述，什麽“長得很瘦”“看起來很弱”之類的……
西萊郁郁，惱道：“你當時說什麽看起來很弱，他看起來這叫弱？”
他弟繼續抖着嗓子：“我、我就覺得哥哥你肯定能贏他嘛！”
敵人肯定是要用來貶低的啊！
西萊：“……”
西萊抹了把臉，心想，真不知道哪裏跑來的怪胎……
而另一邊，克萊德媽媽對阿洛連聲道謝，但也有點愁：“他們會不會記恨我們……”
阿洛說道：“但是這種事情任由他們來的話，有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啊。”
面對那種不要臉的人，沒法示弱，就只能強硬。
就算那個年紀大的後續不會找小孩子麻煩，那三只小的也不見得不會再來找克萊德麻煩。阿洛是覺得，反正總歸是要來找麻煩的，還不如直接暴力震懾，說不定震懾次數多了他們也不敢再來招惹了呢。而一味示弱的話，對方只會變本加厲啊，這絕對不是阿洛的作風。
當然，阿洛會控制好分寸，可如果警察真介入了，阿洛也只能跑了，畢竟他現在是個黑戶。
他不是克萊德的家人，能幫他們的有限，如果不想被欺負，他們最終還得靠他們自己。
克萊德媽媽知道這個道理，說起來西萊家也就西萊這一個人有出息，在蟲獸管理局有點關系，但有關系的人總是硬氣的，稍微胡攪蠻纏一點，她就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了。
想到這，克萊德媽媽不禁嘆了口氣。
克萊德神色黯然。
沉默幾秒，他擡頭望着自己媽媽輕聲道：“媽媽，不要怕，我會變厲害的……”
說着，克萊德的眼神也慢慢堅定了起來：“我不要被欺負。”
克萊德媽媽一愣，有些驚異。
對于今天這種事情，她是自責的，她知道自己沒保護好孩子。
然而此時此刻，她更驚異于克萊德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這個孩子從出生起就懵懵懂懂的，因為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不想太貶低，但克萊德比起同齡人來确實顯得有些笨了。
可這會兒仔細看，她卻發現克萊德的眼神清亮了一些。
這麽想起來，剛才拿着她的通訊器去給西萊按手指印的舉動，也根本不像這孩子平時能做出來的，只是當時她也有點受到驚吓，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
克萊德媽媽有些驚喜，忍不住叫道：“克萊德？”
克萊德茫然：“嗯？”
克萊德媽媽看了他一會兒，激動地抱住了他。
不是她的錯覺，克萊德給人的感覺真的不一樣了！
怎麽回事？似乎昨天也還沒有這樣啊！
克萊德媽媽語無倫次地問：“克萊德，你……你覺得怎麽樣？”
這問題問得沒頭沒腦的，阿洛反正聽不明白，但克萊德愣了愣，卻似乎懂了。
他笑着說：“很好！”
他拉住了阿洛的手，興奮道：“認識阿洛之後，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