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40

040

飛行器一在醫院頂樓降落, 醫務人員就跑上前來接應。

克萊德被放到了病床上, 阿洛跟着醫務人員一路跑着将克萊德送進了搶救室, 最後停在了那扇門前,面露茫然。

莫爾去找院長了,古斯塔夫則後腳跟到了搶救室外。

“你和這個男孩到底是什麽關系?”他問道。

角鬥場那一夜,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阿洛身上了,自然不可能注意到區區一個小孩子。

可一旦這個小孩子成了藍葉,那就不同了。

他們海盜和這個星球的人交易,就是為了研究這個星球的人與蟲獸之間的聯系。

星際社會上, 目前最先進的科技也只到達能夠創造出有自己思維的機器人的地步, 然而機器人和人, 始終是不同的, 思維水平也無法相提并論。

一條命令, 複雜的環境情況, 有思維和無思維所導致的結果和效果将會完全不同, 一旦能夠将這顆星球上的人控制蟲獸的奧秘研究透徹了,古斯塔夫完全能夠想象到有多少人會對這項研究成果趨之若鹜。

特別是, 一旦他們能将這種控制應用到人對人的情況下——那樣的話,想必無數星國的當權者會為之瘋狂吧。

這也是他們沒有選擇強取豪奪,而是用和平的方式與這個種族達成了交易的原因——他們想杜絕任何會讓其他星際勢力知道這個寶藏的可能性,在他們研究出成果之前,他們想将這顆閃閃發光的星球暫時掩藏。

而越特殊的個體,越能激發研究的推進。

藍葉,就是這顆星球上最為特殊的人。

藍葉的誕生, 不僅對這顆星球的人而言重要,對他們海盜而言亦是重要的。

古斯塔夫知道阿洛的特殊情況,阿洛也就沒必要遮掩了,聲音沙啞地說道:“他們家收留了我。”

Advertisement

“他們還不知道你的來歷?”

“……他知道。”

古斯塔夫一愣,随後笑了聲道:“嚯,看來是個聰明的家夥。”

他面前這個金發青年可不是那種會随随便便告訴別人自己身份的人,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男孩自己猜到了一切。

阿洛坐到了椅子上,盯着地面發着呆。

剛才那些鳥獸是克萊德呼喚過去的。

克萊德竟然是藍葉……

撇去這件事情為他帶來的震驚,阿洛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的朋友”竟然意圖殺了克萊德。

這是巧合嗎?

不,不可能。

此刻,阿洛已經十分明确,“他的朋友”想要殺了克萊德,一定是因為知道克萊德就是藍葉。

阿洛努力回憶着在體育場外遇到那位“老師”時,自己和對方發生的對話。

此時想來,那人的聲音雖然低啞粗粝,但和米歇爾星将的聲音确實有些像。

——那人就是米歇爾星将。

米歇爾星将認出他了,卻沒有與他相認,為什麽?

是因為米歇爾星将當時試探了他,而他表現出了與克萊德的親昵,米歇爾星将覺得他會妨礙到他的計劃?

阿洛閉上了眼睛,緊繃着臉沉默一陣,忽然睜開了眼睛——

米歇爾星将是沖着克萊德來的,甚至于米歇爾星将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了他是陪着克萊德來的,為什麽?

米歇爾星将又是怎麽确定克萊德就是藍葉的?

——難道就因為米歇爾星将曾經試圖奪回對他的控制權,卻被克萊德阻止了?

——難道就僅僅憑那天克萊德那一番動作?

阿洛雖然對克裏希人的事情不太熟悉,但基本的常識還是了解的,像今天這種情況,如果不是藍葉莫爾本身在場,他也會很快将聚集那些鳥獸的事情懷疑到克萊德身上去,進而想到藍葉這一支血脈。然而在今天這件事情之前,克萊德根本沒有表現出藍葉血脈的跡象——沒人知道克萊德是藍葉血脈,米歇爾星将又是怎麽知道的?

難道藍葉還有其他的表現特征,只是他和克萊德恰巧不知道?

但米歇爾星将又是怎麽知道克萊德會參加今天這一場面試的?

從殺人到取皮到混入考場,米歇爾星将的一系列動作明顯是有預謀的。

阿洛總覺得線索太亂了,有什麽隐隐要顯現出來,可他暫時抓不住。

他焦躁地抓了抓頭發,然後撐住了自己的腦袋。

驀地,他擡頭問道:“你的羅盤只對我一個人有過反應?”

古斯塔夫挑眉:“當然不是,怎麽了?”

“還有跟我一樣的人?”阿洛握緊成拳,“如果你的羅盤對其他人也有反應,那是說明那些人和我是一樣的來歷?”

古斯塔夫看了阿洛幾秒,問道:“你不是說過你是一個人來的嗎?”

“我沒有說過,是你自己看着我的表情猜的,”阿洛蹙眉,“我需要知道你的羅盤剛才有沒有指向過其他人。”。

“沒有,而且,”古斯塔夫頓了頓,故意說道,“即使羅盤指向一個人了,那也只代表那人是跟你一樣的來歷,但不一定是跟你一樣的故鄉。”

“到底是什麽意思?”阿洛被到了這種時候還在故弄玄虛的古斯塔夫徹底惹惱了。

“我說過的,你告訴了我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還能買一送一,送你回家,”古斯塔夫揚着唇角,“所以,最關鍵的問題是,你想好說了嗎?”

他想好說了嗎?

阿洛盯着他看。

一旦說了,他就算是透露了斐尼的軍事機密。

可是不說,以米歇爾星将現在躲着他來的趨勢,阿洛或許很難弄明白一切。

然而即使是米歇爾星将……阿洛也無法忍受他這樣傷害克萊德。

或許是阿洛作為軍人的覺悟太低了吧,但是自己小心寶貝着的人被傷害成了這副模樣,阿洛真的受不了。

想到這裏,阿洛也郁郁着,克萊德為什麽會被米歇爾星将拐到那種地方去?他難免想到了一件事情——為了他“回家”的問題,兩人吵了好幾次了,克萊德是不是因為知道他如果遇見了米歇爾星将可能就會馬上離開,才會擅自跑去見米歇爾?

這樣一來的話,不就變成是他害克萊德變成現在這副樣子的嗎?

阿洛攥緊了雙手,心中快懊悔死了。不管要怎麽應對克萊德當時的那些問題,反正克萊德現在這副樣子是阿洛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阿洛曾經是尊敬米歇爾星将的,而他跟克萊德确實認識不久,但對于此時的他而言,米歇爾星将根本無法和克萊德相提并論。

米歇爾星将只是将領,是和他有過幾句交談,被他尊敬着的,說不上是熟悉還是陌生的人而已。

而克萊德,是他的小傻子,機靈鬼,是他當做家人看待的人。

阿洛把目光從古斯塔夫的身上移開了,他看了搶救室的大門一會兒,冷冷說道:“再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

克萊德雖然在來路上保持着清醒,然而搶救過程異常漫長。

莉迪亞不久就過來了,是被莫爾的助理帶過來的,路上已經得知了所有的事情,搖搖晃晃的,簡直要昏過去了。

阿洛沉默着把她扶到了座椅上,心中有愧疚。

他和克萊德本來是希望能等結果出來後給莉迪亞一個驚喜的,卻沒想到會讓莉迪亞陡然面臨到這樣的局面。

莫爾不久後也到了,對着他們說道:“我讓他們加急做了血脈測試,測試結果已經出來了。”

莉迪亞扶着阿洛,微微顫抖着看着莫爾。

莫爾鄭重說道:“克萊德确實是覺醒了藍葉血脈。”

莉迪亞捂住了胸口,整個人都是惶惶然的。

克萊德被人傷害到進了搶救室,而此時,藍葉竟然親口告訴她克萊德覺醒了藍葉血脈,莉迪亞又惶恐又激動,捂住臉哭了出來。

“學校那邊也已經做了初步調查。”莫爾被助理扶着坐在了阿洛他們對面。

莫爾說道:“當時克萊德和那個兇手所在的角落沒有攝像頭能直接拍到,所以他們只能通過周邊的攝像頭來排查。那人襲擊克萊德并且把克萊德……帶到死角的畫面是被拍下來了,但是并沒有攝像頭拍到他離開的畫面。”

“這是什麽意思?原地消失了嗎?”古斯塔夫挑高了眉毛問。

莫爾嘆了口氣:“從監控結果來看,确實像是原地消失了一樣。”

“先說一句,校園的監控設備是沒有可能被侵入的,”莫爾的助理補充道,“甚至于學校外圍的公共攝像頭,我們也已經向相關管理局做申請排查過了,并沒有找到嫌疑犯的身影。”

“那這是怎麽回事……” 莉迪亞不安地問道。

“這件事情還要再查,”莫爾安撫着莉迪亞,“不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查出一個結果來的。”

又過了三個小時,搶救室的燈終于滅了。

一行人立刻站了起來。

門被打開,醫務人員推着克萊德走了出來。

看到男孩被包着頭顱,插着各種管子的模樣,阿洛就覺得一陣刺眼。

“請問克萊德多久會醒呢?”莉迪亞哭着問。

醫務人員細聲解說。

男孩受的傷真的很嚴重,手術雖是成功的,但男孩恐怕還沒能那麽快醒過來,得再送到重症監護室等一等。

重症監護室是隔絕外人進入的。

阿洛在窗外看了克萊德許久。

小男孩在飛行器上還能維持着一絲精神,現在卻是徹底沉睡了。

阿洛轉身,走到莫爾的助理身邊問道:“可以讓我看下監控錄像嗎?”

莫爾的助理一愣,請示莫爾的意思。

莫爾點了點頭。

錄像早已經被發送到助理的聯絡器上了,他擡起手腕,點開一個全息屏,将屏幕轉向阿洛,播放了他們從各個攝像頭收集來的視頻。

阿洛一動不動地看着錄像。

他看到了那個男人從後頭襲擊克萊德,把他撲倒在公園階梯上。

看到他砸着克萊德的腦袋,掐着克萊德的脖子,将克萊德的頭往地上撞。

最後還抓着克萊德的頭發,把男孩如同垃圾一般一路拖出到了攝像頭的拍攝視野外。

阿洛捏緊了拳頭。

米歇爾星将。

那個微笑着的,儒雅的米歇爾星将。

錄像中的他,眼中是瘋狂的光芒。

阿洛的腦袋劇烈地疼痛了起來。

他痛吟一聲,捂住了額頭,倒退兩步,趔趄地跌倒在了地上。

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城區外,小樹林裏——

月亮被烏雲蓋住了不少,使得被樹葉層層疊疊遮蓋的小樹林裏更加地漆黑一片。

只聽到有急促的踩在泥土和落葉上的腳步聲,明明沒有風,地上的草叢卻無端地晃動,期間夾雜着一道喘息聲,空氣裏飄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某一瞬間,一聲悶哼之下,有什麽人跌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一片空地上顯現出一個人形。

那人身上有幾處傷口,大部分都集中在上半身,還有一處在他本就無法正常使用的抖得厲害的左腿上,血液浸透了深色的布料,在夜色下看不清楚,只能聞到腥氣。

特別詭異的,是他的臉上的一道傷——那道口子斜斜地落在了他的右側臉頰上,而傷口周邊的皮膚微微翻起,松松垮垮,沒怎麽流血,仔細看就會看見,那底下還有一層皮膚。

那人将自己從地上撐了起來,喘着氣,用舌頭頂了頂臉頰肉,動了動嘴巴,而臉上那層皮甚至皺了起來。

緊接着他直接擡手一掀,把整張臉皮從自己頭上摘了下來,扔在了一邊,露出了底下一張年輕的臉和一頭銀發,仰躺在了草地上平複着呼吸。

他摘下了胸口的一粒紐扣,就着勉強的一絲月光看了看,随後随手一扔,扔進了不遠處的草叢裏。

廢了,這顆隐形紐扣是最後一個工具,廢了之後他就沒有任何武器了。

他的左腿也徹底不行了。

他咬緊了牙拼着命地逃到了這裏,可他的左腿已經除了疼痛徹底地沒有其他感覺了,動彈都動彈不了。

然而那人還沒死。

他攥緊了手,狠狠砸了下地面,閉上眼睛怒吼一聲,胸口大起大伏着。

他讓自己保持冷靜,可一邊又在心中怒罵着,怒罵着對方的狡猾,怒罵着今天遇到的那個金發參賽者欺騙了他,害他放松了警惕,臨時改變了計劃,怒罵着時間的緊張和那所學校如同銅牆鐵壁一般的保護措施,害得他沒法把最開始殺人的那把軍刀帶上。同時他還想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俘虜,那個人也騙了他們!

他的內心翻江倒海着,時而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時而想到很久遠的事情,一會兒絕望,一會兒憤怒。

然而過了片刻,他仿佛得到了什麽感應似的,突然睜開了眼,睜得很大。

他的眼中有星星點點的光芒出現,漸漸彙聚成一片。

而那些光芒慢慢點亮了他本身的火焰,他再次出現了神采,先是愕然,不敢相信,而後是激動,是狂喜。他手忙腳亂地從地上坐了起來,近乎虔誠地擡頭仰望着星空,嘴角慢慢咧開,喉嚨裏溢出了笑聲。

不對,他還有機會。

命運還沒有抛棄他!

軍隊——軍隊已經到了!

他高興地用力拍了下掌,而後目光一轉,想起來——他還有一個工具能用,等到時機到了,那也會是一把利器。

古斯塔夫見醫院這邊情況也差不多了,一時之間沒什麽他能幫得上忙的地方,便打算要走。

走前,他想到了阿洛說的話。

一個晚上的時間……

他想了想,笑哼出一聲。

事情真的變得相當有趣了。

他就等着那個金發小美人來找他吧。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一道通訊接入他的聯絡器,來自于他的小夥伴。

“古斯塔夫,出事情了!”小夥伴的聲音非常焦急。

古斯塔夫懶洋洋問道:“怎麽了?”

“你在哪裏?你看看天空!”小夥伴吼道,“我們完全沒檢測到!突然間就這麽出現了——星際軍隊!不知道哪裏來的星際軍隊包圍整顆星球了!”

古斯塔夫臉色變了變,推開面前來來往往的護士和病人,在那些人的驚呼和抱怨聲中跑出了醫院一樓大廳,來到了外面。

他擡頭一看。

夜空中亮光點點,密密麻麻。

然而那些并不是美麗的星光。

而是殺機。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get ready~

不過放心,接下來的主要內容不是打仗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