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無常引魂（下）（修改完成）
想起“死”這個字眼來阿陽不由有些黯然，不知凡界如今是什麽時辰，青木和多肉如何了。“無常先生。”她又叫一句，也不待黑無常答話便兀自道：“無常先生，聽聞冥界投胎前要先看前生的功過善惡，我上輩子沒做什麽惡事，最不濟的也就是殺過一只巨鳥，另一只不知殺沒殺成，還是它們先來找我的晦氣，我也把自己搭進來了，如此想來算不上作惡，下輩子投胎能否讓我當個人？靈物也行，能說話就行。”
黑無常依舊是一副陰測測語氣道：“功過自有功過鏡，善惡當由天地斷，本差說了不算。況且，一碗孟婆湯下去，任它是牛鬼蛇神都得忘卻前塵重新來過，能不能說話有甚緊要。”
“要緊的。”阿陽趕緊接上話，道：“即便飲下那碗孟婆湯也忘不了前塵，青木和多肉……。我定然是不會把他倆忘了，我如今這段時日忙活着投胎，等過一陣子還要去找他們呢，他們若發現我還活着，只不過是變了副模樣，定然會……。”阿陽忽然笑笑，生死相隔後再續前緣，那該多麽有幸。
黑無常默了默，陰測測道：“轉世即為新生，何苦執着于過去？”
她眼中浮起一層柔軟，“何苦執着于過去？大約是過往太令人留戀，以後不會再有如此美妙的時候了。無論我變成什麽模樣，投了胎總歸得去找他們的。何況他們找不到我會頂頂着急的，尤其是青木，青木你可知？便是上界那位頂頂厲害的神君，先前我還要同他作對快活神仙，我得言而有信，如今不能因為變成魂魄了就食言了。還有多肉，多肉是只狐貍，又胖又醜的，嘴巴也毒，但我知道它頂頂向着我，做人得知恩圖報，它護佑我這許多年，我還沒回報一二呢。無常先生，青木和多肉都是頂頂厲害的，發覺我魂魄離開後去冥界搶我也未可知，去冥界搶魂魄可是要受天罰，那一道天雷打下來委實不輕快，皮開肉綻的老疼了，到時候您老定要把我拘好了千萬別還給他們，也算是功德一件了。還有……。”阿陽兀自絮絮叨叨解釋，也沒留意眼前漸漸有了光亮。
“以往怎沒發現你竟如此話唠？”陰恻恻聲音再次響起，打斷阿陽接下來的話。
“唔？”阿陽猛然住口，方才光顧着一吐心聲竟沒發覺四處有了光亮，現在瞧見了心裏不由大喜，連忙順着光四處瞧去，只見一個黑乎乎胖悠悠的身子出現在眼前，光線便是自那處發出的。
“多……。肉？”阿陽盯着那身影足足半晌才試探着叫了聲。
“不錯，還認得我。”多肉恢複了本來的聲音，聲音似有欣喜之意。阿陽先前被那巨鳥喉嚨裏發出的“迷念”折騰的死去活來，昏睡了睡了兩個時辰半點聲息也無，若非它時不時探探她的口鼻覺得呼吸進出綿長，還以為她已經功德圓滿了。也不知她做了什麽夢，在床上蹬了兩下腿醒來後滿口的投胎轉世如何如何，它便趁勢逗她一逗，她竟也傻呵呵信了。她一人對付兩只上界神鳥，如今見她還能認出來自己想來她那傷勢并無大礙，勢力懸殊卻能有此種戰績，它自然是欣喜的。
阿陽足足愣了半刻，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慌亂往後退，邊退邊吼道：“無常大人！無常大人！我方才說的便是這只狐貍，你可千萬把我縛好了！狐貍你走吧，我不會同你走的，這次不一樣了，我有完整的魂魄，還趕着去得投胎呢！你告訴青木，且讓他先等我個十年八年，待我轉世之後再嫁給他！快走！無常大人快帶我走！我這便随你投胎去！”
多肉瞧着對面床板上一個勁往牆上貼，口裏還兀自喊叫的阿陽額角青筋直跳，見過傻的，沒見過傻得如此血性的。
“住口，上路。”多肉忍無可忍之下換成陰恻恻聲音道。
阿陽倏然閉口，瞪着大眼睛眨巴了好幾下才看着多肉道：“無常大人？”
“正是。”多肉陰恻恻的聲音傳出。
“何，何時上路？”阿陽探着脖子繼續問一句，仿佛還有些不确定“無常大人”就是多肉。
“明日。”陰恻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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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與方才黑無常使者說的一模一樣，“多肉？”阿陽叫一聲。
“是我。”
“我沒死？”
“是。”
“那方才我看見的白霧是什麽？”
“我如何知道。”
“那後來黑漆漆的地方呢？”
“大約便是這裏了，沒有生燭火，是以你瞧不見旁的東西。”
“這是何處？”
“地窖。”
“地窖？”阿陽微微訝異。
“我一只狐貍背着個人去找客棧，合适麽？你這番打鬥下來雖是沒受什麽大皮外傷，但靈力消耗過多，一時又累得狠了睡了過去，我總也不好把你放在街頭上，背着你去了幾處人家才找到這個地窖，暫且住一晚，明日趁旁人沒發現還得走呢。”
阿陽點點頭“哦”了一聲，想起方才自己追逐一個黑點，追着追着便到了此處，便是說她起初瞧着四面黑燈瞎火時便已經醒來了，只不過她當自己死了才一直沒能轉過彎來，至于那片白霧，想來是自己夢中的景象。
阿陽伸手摸摸自己的胳膊，嗯，熱乎乎的，心中猶豫一瞬又狠掐了自己一把，“咝……。”她倒抽幾口涼氣，真疼，可她竟然很歡喜，身上是溫熱的，又能感覺到疼，想來自己是活着沒錯了，她蹭蹭兩下從床榻上蹦下來沖上前去抱緊多肉，“多肉，我沒死！方才不是無常大人來引我去投胎的！”
多肉翻個白眼幹巴巴道：“我知道。”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放心，素聞禍害遺千年，你這麽禍害定是長命千歲活下去的。”
阿陽此時正沉浸在重生的歡喜中，對這句話中暗含的諷刺意味渾然不覺，反而還興沖沖回了句“自然，為了你與青木我也要活得長長久久的”，邊說邊從多肉脖頸肥軟的毛上蹭了又蹭，多肉委實受不得她這副膩膩歪歪的模樣，忍不住道一句：“瞧你渾身髒兮兮的，等見了青木你去蹭他，他定是頂頂歡喜的。”
青木？一說起青木阿陽立刻擡了頭，四處瞧了瞧也不見他的身影，遂問道，“青木呢？在何處？怎的沒瞧見他？”
多肉甩甩被她拱成一團的毛道：“我怎知他在何處？我又沒和他一處。”
“可我快被巨鳥打死的時候分明聽到他的聲音了。”阿陽辯駁道。
多肉咧咧嘴，笑的有些小奸邪，“那時……。是我叫你來着。”
“你？”阿陽斜斜瞅一眼它，蹙起眉頭質問道，“你為何學青木同我說話？”
“不學青木你能乖乖站起來麽？若非我出此良計你怕是早葬身于冰刺之下了，我還不惜耗費靈力給你施渡陽訣，我如此費盡心機救你，可不要不識好狐貍心。”多肉翻個白眼，那時它在一旁傳音給她又是喊有是叫，奈何阿陽先前被揍個半死索性破罐子破摔死活不願意醒來，口中還念念有詞，狐貍耳朵向來尖得很，它聽着她直念叨青木的名字，便索性學着青木的口氣同她說話，不料這方法甚是管用，阿陽非但奮起迎戰，最後更是一擊致命，一個飛刺連人帶劍穿過巨鳥身體将其捅了個對穿，巨鳥五髒六腑被飛鸾的神兵之氣所傷當場散了靈，阿陽渾身浴血自高空跌下，卻沒有幾滴是她自個的血，簡直神氣極了。
猶記得那巨鳥子孫根碎裂開來的時候它在旁邊看着，身體某一處地方不由猛地抽搐一下，“這死法，夠銷魂！”
“哦……。費盡心機救我……。”阿陽笑的一派春風和煦，“那我苦苦纏鬥時怎不見你上前相幫？”彼時她整副心思都放在巨鳥上，而後以為自己已經葬身鳥爪之下更是沒心思想些旁的，如今多肉正好提起這檔子事，她當即火不打一處來。
多肉眼神倏然變得無辜起來，看着她的眼睛無比真誠道：“以我如今的靈力與你相差太多，我去了也是拖你後腿，我們狐貍是有原則的，便是無論何時都不能拖旁人後腿，況且我雖未參戰，但我的心裏可是相當真誠的在一旁為你加油打氣的，你聽到了麽？”
阿陽額角跳了跳，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聽到了，振聾發聩！”
多肉欣慰點點頭，“那便好了，不枉我一片赤誠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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