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以其人之道（下）（修改完成）

阿陽收回目光落在小芸端着的碟子上，上面兩碟糕點各有五塊且式樣不一，接過來仔細嗅了嗅，一疊瞧着外表清透軟糯的飄着股淡淡的桂花甜香，聞起來沁人心脾，另一碟碧綠如璞玉上綴一層芝麻的清氣襲人，聞着像是薄荷草，兩碟糕點外表精致氣味誘人，迷仙散的味道一絲也聞不出來。阿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若非知道這兩碟糕點裏有迷仙散，她都要忍不住吃一塊解解饞。

小芸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似的，變戲法似得不知從哪裏又拿出來一方大一圈的碟子，上面不多不少恰好擺了十塊糕點，與方才兩個碟子裏的一模一樣。小芸笑嘻嘻道：“姐姐，那兩個是為報答你救命之恩，你且收好，咱們吃不得。現在這碟是小芸特意為姐姐做的，權當謝謝姐姐大度了。”

阿陽兩只眼睛在三疊一模一樣的糕點來回瞄了幾眼一時不敢下口，倒不是不相信她，只是怕她這次同方才一樣，不小心把迷仙散沾個一星半點在上面她可受不了。小芸拿起其中一塊放在自己口中吃下去了才到：“姐姐放心，這些是小芸先做的，不會沾了那迷仙散。”

阿陽見她大大方方吃下也無事便放下心，将三個碟子全放在多肉鼻子前讓它聞聞，說它狐貍鼻子好用，比人的更敏感些。

多肉聞了聞搖搖頭，表示自己也無法辨別出迷仙散的氣味。

“如此我也能放心了。”阿陽道，而後喜笑顏開把糕點收起來，信手拈了一塊放在嘴裏，細細品味一番後咽下去，對小芸的手藝贊不絕口。

小芸不好意思笑笑道：“記得阿爹曾說，做吃食是個細發活計，吃食做出來是要往肚裏吃的，不管做什麽吃食，也不管做給誰吃，都要仔仔細細，絲毫馬虎不得。如今阿爹阿娘雖然躺在床上看似不省人事，可小芸覺得他們并非不覺外物，姐姐也說他們只是睡着了，不是死了，那我的一行一動他們都會感覺到，姐姐說總會幫小芸把阿爹阿娘救回來，如此便有了團聚的希望。小芸得好好表現，讓他們先暫且安心睡着，這個家還需要我來撐着呢。”說着再轉頭看看屋子裏，像是為自己打氣一般。

“你阿爹說的自是極有道理，可方才做的那十塊糕點，你可知道是用來作甚的？”阿陽似笑非笑問道。

小芸點點頭道：“吃的。”

阿陽拈起一塊糕點放早嘴裏細細品嘗着，聞言又道：“你阿爹說吃食是個細發活計，做起來需得仔仔細細，可你卻做了下了毒的吃食，如此不是有違你爹對你的教養了？”

小芸動辄“阿爹說阿娘說雲雲”，此刻阿陽本以為她會不知如何是好，不料她渾不在意搖搖頭，“那吃食是給壞人吃的，雖說做人不可有害人之心，可也不能任人拿捏，他們害我爹娘，利用小芸，又險些害了姐姐，以後還不知道要去害誰，小芸這是為民除害，替天行道，阿爹阿娘知道了也會歡喜的。”

阿陽贊許地看了小芸一眼，眼前這個小姑娘雖尚未及笄，言行舉止只見卻已見成熟穩重的影子，心中良善卻不迂腐死板。向來苦難能輕易使一個人成長起來，亦能另一個人一蹶不振，顯然小芸是前者。她自己也是，無需旁人的同情，只要一顆堅定的心。

“呵……。”阿陽輕笑一聲，然這次的笑卻是出自真心，“天道循環自是有它的道理，神仙也奈何不得，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如何能替天行道？不過這為民除害說的倒是甚合我心意，狐貍，走，随我為民除害去！”

從小芸家裏出來已經接近晌午。前一日晚上來的時候正是黑燈瞎火，今日一早又因着迷仙散沒心思顧念旁的，是以直到現在才能好好觀賞一番四處景色。阿陽與多肉走在青石板路上，只見那道路兩旁店肆林立，有幾處飛檐樓閣，皆是紅磚綠瓦，時不時傳來陣陣有力的叫賣聲，偶有一陣馬蹄踢踏伴着嘶鳴聲隔着不知幾條街道隐隐傳來，想來不是哪個達官貴人出街游玩便是哪路豪俠路徑此處，總之瞧着倒是個繁華富庶之地。

阿陽将摻了迷仙散的糕點小心揣在懷裏，所經之地路人無不側目，誠然，一位佳人帶着一只醜兮兮的瞧不出是狐貍的狐貍精走在街上委實引人注意，一來是好奇那偌大一只的是何牲畜，二來便是被阿陽的姿容吸引。

阿陽與多肉神态自若走在城中，對兩邊射來道道或驚詫或驚豔的目光仿若渾然不覺。

Advertisement

“你瞧，這城裏的百姓瞧着你眼珠子都快掉了，還是那邊蔔卦攤子上的道士，方才瞧着你也不過是微微詫異一瞬便轉過頭去了，啧啧，一對比方知向道之人境界高啊。”先前多肉被勒令不可在凡人面前開口說人話，此刻只能傳音對阿陽道，口氣裏滿是打趣。

阿陽順着多肉所說的方向瞧去，只見不遠處路邊上支了個攤子，攤子旁邊插了個懸青布的長棍，青布上書“天機神算”，光是這四個字便惹得阿陽想笑，天機哪有你來測算的份兒。再看那攤主，身着青灰道袍，頭戴紫陽冠，可正是一副乾道打扮。仿佛對阿陽的目光有所察覺似的，那乾道把臉又往一邊偏了偏，此刻眼觀鼻鼻觀心，枯瘦的手時不時捋捋下巴上那撮胡須，瞧着倒是淡然。

阿陽不由反駁道：“想來他那詫異也是為你，也莫說他了，這滿城百姓哪一個不是被你那凜凜神威給引住了。”

“凜凜神威”四個字如春風般把多肉的狐貍身心撫慰的那叫一個順暢，兩只狹長的狐貍眼睛一咪，大言不慚道：“唔，你這話也有理，聽聞下界修道之人要滅七情絕六欲，硬生生把一顆血淋淋熱乎乎的心修煉的死水一般沉靜，莫說是瞧見美色，哪怕是美色栖身也不會多瞧一眼，那個乾道看着倒也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意，想來是不會被你這皮相所迷惑了。”

阿陽嘴角抽搐幾下，看着多肉胖的幾乎墜在地上的肚皮一本正經點點頭道：“是，心之所向還是您老的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