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路遇同族
在桑維爾休息了一天,迪克帶着琳前往了炎之境西部的港口,從那裏乘船橫渡淺藍海,去往北望原所在的冰之境。他們乘坐的是一艘魔法紀遺留下來的大型海輪,桅杆足有十二根,船身前端尖銳,像是破冰船的模樣,方便進入冰之境海域之後順利前行。
這樣的大型海輪在魔法紀時期只能算是最普通的民用科技,哪怕對銘文魔法一竅不通的人也能操控,因此被留存到了現在。琳随着迪克走上了船舷,看着那高聳入雲的桅杆,難得露出了懷念的神色。
綿長的汽笛聲響起,巨大的海輪緩緩離開了港口,駛向了遠方一望無垠的大海。天氣非常的好,微涼的海風吹過甲板,讓人覺得慵懶又舒服,迪克與琳都沒有回到房間,而是站在甲板上吹風,欣賞這難得一見的廣闊海景。
風揚起少女鎏金色的長發,在空中獵獵飛舞,宛如燃燒的流炎,迪克原本想要說什麽,側頭正好看見琳伸手輕輕将吹亂的鬓發攏回耳後,朝他露出一個帶着詢問意味的無辜眼神,迪克只覺得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半點也想不起來自己準備說什麽了。
“你們好——”
正當迪克愣神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健氣的少年音,他回頭一看,卻是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黑發小少年,正笑眯眯的跟他們打招呼,而後将雙臂枕在腦後,緩步踱到了琳的跟前,仰起頭在她耳畔嗅了嗅。
“果然,姐姐你也是煌月吧?”黑發少年篤定的道,意有所指的撫了撫自己左耳上的冰晶耳墜,“你身上有一股讓我忍不住想要親近服從的氣息……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同族啊。”
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很少會戴耳墜,那并不是普通的裝飾品,而是屬于煌月一族的晶石。
“你好……”琳沒有想到會在船上遇到主動搭話的同族,下意識的回了一句。黑發少年噗嗤一笑,朝她伸出了手,“我叫萊伊,是來自冰之境的自由傭兵,嘛,不過現在不在任務途中,只是正好要坐船回老家而已。”
“琳。”難得在這個時代遇到同族,琳也伸手與他握了一下,提到職業的時候頓了一下,看了看迪克,這才對萊伊說道,“新入行的冒險者。”
“嗯——這就是你的契約者啊,看上去完全是個弱雞的樣子。”萊伊見狀眯了眯眼睛,朝迪克身邊湊過去,語氣不怎麽友好,不過這話剛說完他頭上就挨了一記猛敲,痛呼一聲回頭看向敲他的人。
“又在亂說話了,萊伊。”來人是一位同樣黑發的成年女性,身穿一襲黑色的貼身輕甲,将她玲珑的曲線完美的勾勒了出來。她一手揉了揉萊伊的短發,摁着少年的頭給迪克道歉,“抱歉,我弟弟給你們添麻煩了。這家夥的心性還是個小孩子,看到同族就忍不住上前搭話,其實他并沒有惡意的。”
“沒關系沒關系。”迪克擺擺手,到不至于跟個小孩子計較。再者他也是第一次遇到琳之外的煌月一族,對萊伊很是好奇,“你是萊伊的姐姐?”
“嗯。我叫萊娜,是這家夥的姐姐,也是他的契約者。”名為萊娜的漂亮大姐姐微微一笑,将萊伊拉到了自己懷中。萊伊的身高只到她胸口,萊娜笑眯眯的一環,正好将下巴擱在弟弟的頭頂上,滿意的揉了揉他。
“都說過我不是小孩子了……”萊伊小聲嘀咕,卻不敢正面頂撞她。
“我叫迪克,是琳的契約者。”迪克也伸出手來與萊娜握了握,看得出她也對自己很好奇,大概因為這一點,萊娜才會放任弟弟過來與他們搭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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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萊伊還是個不成熟的毛頭小子,不過萊娜已經是個能獨當一面的成年人了。比起冒險者來說自由傭兵是更加獨立也更加危險的職業,迪克也有些拿不準萊娜究竟是什麽打算。
“能在這裏遇到也是緣分,不如一起喝一杯?”萊娜扣着手指做了個飲酒的動作,迪克看了身旁的琳一眼,點了點頭。海輪中央的船艙中有一家供客人使用的小酒館,是船上人氣最旺的地方,四人找了張桌子坐下,萊娜打了個響指叫來侍者,看得出她對這裏很熟悉,連菜單都沒看就娴熟了點了一堆東西,最後豪氣的遞了一枚金幣過去,用行動表明了這頓她請。
“為什麽又沒有我的酒?”
萊伊不滿的抱怨,立刻又被他姐給揉了一頓,教育道,“小孩子乖乖喝果汁就是了,學大人喝什麽酒?”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萊伊炸毛反駁,萊娜挑了挑眉,還特地扳起指頭算了算,“即便算是你身體的真實年齡也不到十五歲啊,不是小孩子是什麽。”
“……”萊伊無話可說,垂頭喪氣的趴在桌上裝死。
迪克見狀噗嗤一笑,煌月一族的年齡的确不能用外貌來判斷,他們的壽命通常比普通人類要長很多,身體的模樣卻會一直停留在體內煌月基因覺醒的時候,因此外表看上去十一二歲的煌月只是覺醒的比較早而已,說不定真實年齡會比看上去五六十歲的煌月還要大。
不過聽萊娜的話,萊伊應該也才覺醒沒兩年,算上真實年齡也還是個未成年人啊。
迪克這麽想着,忍不住側頭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安安靜靜的琳,雖然看上去是少女的模樣,不知道琳的真實年齡會是多少啊……如果算上在山洞裏沉睡的時間,那應該已經超過八百歲了吧?
八百歲的戰刀少女看向自家突然笑出聲的契約者,不明所以的歪了歪頭。
這一會兒功夫侍者已經将酒與食物都端上了桌,都是新鮮的魚類與海洋生物,滿滿的擺了一大桌。萊娜端起盛酒的木桶朝幾人虛虛一敬,仰頭豪爽的一飲而盡。
“萊娜與萊伊……是親姐弟嗎?”一直沉默的琳忽然開口問道,萊娜放下木桶蹭了蹭嘴角的殘酒,肯定的點了點頭。
“是啊,一個爹媽生的親姐弟,嘛,雖然這家夥要小我七歲。”黑發的美豔傭兵說着,伸手揉了揉自家弟弟的頭,像是回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笑道,“剛開始做傭兵的時候萊伊死活也要鬧着去,說要保護我什麽的……結果被我揍了一頓乖乖留在了家裏,怄了好久的氣,哪知道怄完氣後他體內的煌月基因就蘇醒了,到最後還是成了我的搭檔,踏上了自由傭兵這條路。”
被揉頭的黑發少年哼了一聲,語氣中卻有一絲驕傲的意味。
“或許跟你們說這話不合适……不過啊,我本來并不想要萊伊也成為傭兵的。我們的父母也是一對自由傭兵搭檔,生下萊伊以後不久就雙雙在任務中去世了,我不會別的,只能接着走這條路來賺錢養家,但萊伊……”萊娜悠悠嘆了口氣,“萊伊原本可以擁有更好的人生。”
“依靠姐姐冒着生命危險賺回的錢過上的人生,哪裏能稱為更好的?”萊伊不同意,望着他姐皺了皺眉,“我已經不是那個只會躲在你身後哭的小孩子了!現在該輪到我來保護姐姐,哪怕是最危險的路我也可以與你并肩戰鬥,不需要你再将我護在身後了。”
“萊伊……”沒想到會在這裏聽到自家弟弟的肺腑之言,萊娜有些感動,将少年抓到懷裏又一是一頓揉,末了還在他柔軟的臉頰上親了一口響的,“你這家夥,這種時候真是最可愛了。”
“……不後悔嗎?”琳的聲音頓了頓,看向被姐姐攬在懷裏,努力壓着嘴角耍帥,不讓自己笑出來的黑發少年,“……後悔成為武器?從你變成煌月的那一刻,就已經不能算作是人類了啊。”
“……這個并不是我能決定的啊。”萊伊好不容易才從姐姐母性大發的懷抱中掙脫出來,紅着臉咳了一聲,有些奇怪的望向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問,“是否會成為煌月,是從我出生那一刻就被決定好的事吧?區別只在于覺醒時間的早晚而已。我不後悔成為武器……倒不如說正因為我是煌月,才有了與姐姐一起并肩戰鬥的機會,從前的我如果硬要成為傭兵的話,只會給姐姐拖後腿而已,但現在我能保證,只要我還活着,就絕不會讓姐姐陷入危機之中。”
“琳不想成為煌月麽?”萊娜一邊說着一邊給弟弟夾菜,很快将他跟前的盤子都堆滿了。
琳搖了搖頭,倒不如說她才是第一批甘願為國家獻出生命,成為武器的人類。只是那個時候提交請願書的人大多是戰鬥在第一線上的鐵血軍人,琳還從未遇到過像萊伊這樣生長在普通之家,而後覺醒為煌月的族人。
魔法紀末期的戰争中作為軍方機密的煌月基因外洩,經過八百年時光的衍變,如今已然成為了一系能令世人所接受的普通族群了嗎?
“煌月也沒什麽不好吧?只是多了能變成武器協助契約者戰鬥的能力,與普通人類也沒什麽區別啊。”萊伊一直很喜歡自己的武器狀态,有些不解的問道。他大口吃着姐姐夾給他的食物,卻突然在裏面發現了一大片紅姜,眼角頓時一陣抽搐,趁着萊娜不注意将那片紅姜推到了姐姐碗裏。
“萊伊,挑食的話會長不高的。”萊娜當然看見了弟弟的小動作,無奈的挑了挑眉。
“我的身體外形已經固定在如今這個模樣上了,就算吃再多紅姜也長不高的。”萊伊振振有詞的挑食,心中卻有點兒郁悶。如果說成為煌月唯一一件讓他不滿的變化,就是再也無法成長的身高,要是能晚幾年覺醒就好了啊……一直保持這樣十一二歲的外貌,姐姐也會一直把他當成小孩子來對待吧。
迪克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麽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的挑食,忍不住笑了出來,回頭想要跟琳說話,卻發現她也正盯着盤子裏的紅姜出神,少見的流露出為難的神色,看到萊伊與萊娜的互動後頓時充滿希望的看向了自家契約者。
那樣的神情讓迪克根本招架不住,下意識的就将琳盤子裏的紅姜叉到了自己碗中,而後把他那份甜點蛋糕給了琳,“不想吃紅姜的話,琳吃這個吧。”
琳跟前唯一空掉的盤子就是每人一份的甜點蛋糕,見狀那雙琉璃色的眼睛又亮了亮,小聲的跟迪克說了句謝謝,帶着雀躍的神情開始享用第二份蛋糕。迪克看她小口小口吃蛋糕的樣子,只覺得心頭一動,全然舍不得移開目光。
原來琳喜歡吃甜點,還跟萊伊一樣不喜歡紅姜啊……
迪克在心中默默的記下來,不管琳是煌月還是別的種族,來自過去還是未來,她都跟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一樣,會傷心,會寂寞,會挑食,換上自己不常穿的衣服會害羞,吃到自己喜歡的食物會開心。
這樣的認知讓迪克覺得很高興,就好像琳身上不再纏繞着初見時那一層冷漠又遙遠的氣息,變得能讓他觸手可及。
“你們的關系不錯嘛。”萊娜跟迪克一起幫自家契約武器吃掉了不受歡迎的紅姜,笑着調侃。
“嗯……其實我與琳簽訂契約不到五天,還有許多要努力的地方……”迪克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了餐刀,正要開口說話,船艙忽然猛地一晃,像是被一股巨力擊中狠狠倒向一邊,一時間酒館中的桌椅板凳全都向着一邊傾斜出去,桌上的酒菜灑了不少,琳的蛋糕還剩下半塊,也被這一撞給擠到了桌邊,啪叽一聲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