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而知。

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頗有名望的學者,但一心治學,留下的積蓄并不算豐厚。藏書雖多,可都是他們畢生的心血,不到萬不得已,姨母梅垣和美是不願意變賣的。可還要支付梅垣清和的醫藥費,剛開始做記者的那幾年,她幾乎是不要命地去工作賺錢。

幸虧外祖父母的人緣相當好,有很多舊友都願意伸出援手。

真季有聽姨母說過,母親梅垣清和是個非常好養的孩子,從沒讓她費過心。

冷靜而單純,聰明得不像樣。

誰能想到她居然在十六歲那年做出一件大事來,真季隐約知道,大概是一場醉酒後的意外導致那對不省心的父母結了婚。

和外祖父母是朋友的是倒不是自己的祖父赤司英輝,而是那位也未曾謀面的祖母赤司世理。因為這層關系,母親梅垣清和從小就認識比她大五歲的父親赤司真史,梅垣清和很少談及這些事情,真季還是能猜到她甚至可能從小就喜歡自己那個混蛋父親,不然也不會那麽早就結婚,即使有那種電影裏才有的狗血意外,如果她不肯的話,是走不到那一步的,姨母梅垣和美也絕不會同意的。

原因嘛真季倒是不清楚,畢竟她的智商和母親梅垣清和有斷層性的差距。

誰知道這些天才的情商被什麽啃了啊!

真季憤憤地在水裏拍了一把,水花四濺。

說實話從理智上來講,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并不适合。母親梅垣清和內心單純,又是個科學家,思維方式極其理性,甚至到了沒有把握的話絕不說出口的地步。而父親赤司真史完全是個浪蕩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敵人絕對如春風般沁人心脾,玩世不恭的賭徒性格,偏偏又死不要臉,跟塊牛皮糖一樣,鬥不過別人也非得把對方惡心死。

對于母親梅垣清和來說,赤司真史過于不可靠。

對于父親赤司真史來說,梅垣清和則太過寡淡。

而且兩人當時一個16歲,一個21歲,這麽年輕,又都不是成熟的性格,要在一起生活,分明慘不忍睹。

母親以後會喜歡什麽樣的人,她沒有具體的概念,因為梅垣清和大概只單純地喜歡過赤司真史。而父親赤司真史喜歡的類型,她卻是知道的,他和堂兄赤司征臣一起長大,一直偷偷暗戀日後成為赤司征臣妻子的赤司詩織。

真季長大後才從閑言碎語中偶然得知的時候,一點也不意外。因為她也很喜歡赤司詩織,這位溫柔的女性幾乎滿足了她對母親的所有幻想。品位高雅而蕙質蘭心,對生活充滿熱愛,有種不可思議的包容性,讓人覺得犯了任何錯誤也沒有關系,因為只要有她在,就永遠有一灣足以栖息的不凍港。

Advertisement

賭徒赤司真史會暗戀這樣的年長女性,實在是再合理不過了。

但赤司詩織終究嫁給了他的兄長赤司征臣,赤司真史在次年與梅垣清和結婚。

赤司詩織去世那年,真季的父母簽下了離婚屆。

大人的世界……還真是難懂啊。不對!這些人分明都是年少時的孽緣,啊?你們為什麽不好好學習呢,以為是少女漫畫嗎,學習君可是會哭的!所以說,小孩子就不要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長大了再想不好嗎?看侑士的父母,人家就是長大了再談戀愛,也沒差哪點兒啊!醫生和記者一見鐘情耶!再浪漫圓滿不過了好吧!!!

覺得一團亂,想到最後,真季少女都只顧着憤怒地吐槽了。

……算了這些大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去煩好了!

就算自己平時再怎麽照顧梅垣清和,她也終究是自己的母親。縱然真季認為她仍舊過于單純,但這麽多年了,還經歷過赤司真史那種招蜂引蝶的混蛋,怎麽也比真季自己要成熟一點了。

畢竟因為父母的慘痛教訓,和跳脫的外表不同,真季是個切切實實的反戀愛派。

啊不至少是反早戀派,所以在帝光合宿時,他們聚在一起玩真心話大冒險,真季抽到了“說出你暗戀的人是什麽樣的”真心話卡牌時,她真心得不能再真心地說沒有暗戀的人,但彼時陷入“熱戀”的桃井五月根本不相信,熊抱住她非要她說實話。

為了防止自己醉在五月少女溫暖的歐派中,真季只能胡說八道了。

這種生死關頭(要被悶死了),缺氧的真季連生造一個人的本事都沒有了,幹脆撿了個熟悉的人複述出特點來。

——戴眼鏡、高個子、冷靜、神經質。

她當時是萬萬沒想到,分明說的是忍足侑士,但現場居然還有一個鬼知道的莫名契合之人——綠間真太郎。本來這也是起個哄哄笑一把的事情,但不知道五月和黃濑在背後達成了什麽詭異的共識,事後竟然說自己既然能下意識說出這樣一個人來,就肯定不是偶然,理由是失控時的感情更為真實。

五月陷入戀愛智商為負五,黃濑小同學是個逗比,他們能言之鑿鑿地得出這個結論,真季雖然哭笑不得但可以理解。

但誰知道他們兩個躲起來偷偷分析“小梅子暗戀綠間”的心路歷程時,居然被綠間真太郎抓了個正着。真季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傲嬌綠間居然沒有炸毛反對,她反正是不會相信綠間和自己是“雙向暗戀”這種鬼的,難道是因為早間占蔔說雙魚座和巨蟹座堪稱天作之合的緣故嗎?!

……好吧對綠間這個神棍來說的确非常特別的有可能。

真季磕磕碰碰地把手機甩到置物架上,然後又嘟嚕嚕地吐了幾次泡泡,這才從水中站了起來。雖然剛才腦子一團亂,但身體在溫暖的水中卻極為舒适,感覺全身的毛孔都歡快地張開了。她擦好頭發,又穿上了睡衣,收拾好浴室,手都搭到門把上了,才想起手機還扔在裏面,走過去拿起來,随手一按,卻發現由于她精神病般地來回看郵件,現在手機已經沒電了。

本來她也不太會去想這些事情,今天是被這位榊監督抛了一記重磅炸彈的緣故。

榊太郎和赤司真史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辦公室裏雖然有辦公桌和接待客人的沙發,但榊太郎一直都是站着與真季講話的,看得出他是力圖以平等尊重的姿态來跟真季交流,而非利用老師的天然優勢。

西裝筆挺,一絲不茍,如果非要形容他的着裝風格,真季大概要用“低調的奢華”這種詞。她畢竟在赤司家蹭過赤司征十郎的精英課程,就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看個熱鬧的水平還是有的。隐隐看到他的腕表,估計也不是真季自己買得起的那種。

之前雖一直沒見到本人,但真季已經聽了一耳朵八卦,這位榊監督在冰帝也堪稱是校園傳說。關于他具體是做什麽的倒是說不清楚,唯一确認的就是他在冰帝身兼網球部監督和音樂教師的職務,但坊間傳說他是億萬富翁,當老師純屬興趣。

這點倒是看得出來,畢竟真心靠老師這職業吃飯的話,也不敢曠工一個多月。

真季受夠了赤司真史的敗家行為,可也不至于被億萬富翁這點迷惑到,畢竟雖然現在混得不太妙,但祖上畢竟是闊過的,嗯,其實現在也很闊,不過不是自己家就是了。

細心穩重、嚴肅謹慎、注重格調,這大概是榊太郎目前給真季留下的印象。

拿着耗光電的手機在客廳站了大概一分鐘,真季把鑰匙塞到睡衣口袋裏,然後跑到隔壁去敲門。忍足侑士很快過來開了門,他還沒有換衣服,應該是還在寫作業,見到真季頂着半濕的頭發站在門口,忍足侑士了然地說道:“有什麽吩咐,願意效勞。”

“哎?”真季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自己還沒開口呢。

忍足侑士一面歡迎她進門,一面漫不經心地解釋道:“你今晚差點把青花魚烤成鲣節,我可不是謙也那個單細胞。”

雖然早就猜到真季應該是有什麽心事,剛才他以為她不想說,所以就沒追問。既然頂着濕頭發跑過來,肯定并不是來找他擦頭發的,想必有什麽事情要幫忙。

但他沒想到真季的要求格外簡單。

“把手機給我。”

難得看到真季心神不屬的樣子,料想她現在也不會無理取鬧,所以忍足侑士很爽快地就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她。

……不過請別擺出一副追查外遇的兇狠表情可以嗎。

解鎖密碼完全擋不住她,知道忍足侑士一貫喜歡用忍足惠裏奈的生日做不那麽重要的密碼,真季雖然是第一次用他的這個手機,還是無障礙地就開始撥號了。

那邊接起來的速度還算快。

“嗯?忍足,我在忙,有話快說,少講廢話。”

“晚上好,景吾哥。”

這次喊得比上次順口多了。

居然是打給跡部的?忍足侑士有些吃驚,但接下來的談話更讓他跌破眼鏡,真季竟然在跟跡部景吾打聽他們監督榊太郎的事情,而且打聽的還是監督的私人情況。她還真是找對了地方,網球部的其他人包括他自己,對榊太郎的了解也僅限于監督自己透露的信息。

網球之外,也只有擁有絕對音感的鳳長太郎頗受榊太郎的青睐,榊太郎甚至親自過問過鳳長太郎的未來規劃。如果不是鳳更想繼承家業,估計現在都可能成為監督在音樂方面的關門弟子。

至于忍足侑士他……雖然被欽點參加過男低音獨唱,但忍足侑士記得更清楚的反而是自己的小提琴水平被評價為“嗯,一般般”這件事。當然,他也有獨特的自我安慰技巧,畢竟據傳監督是能夠擔任國際音樂比賽會評委的人,他評價的一般般至少也是合格線以上嘛。

看得出跡部根本沒有追問原因,直接就說出了真季想要了解的信息。

倒是真季自己最後說道:“是榊老師說他在追求我的母親,我只要确認榊老師是可以信任的人品就好了。”

言下之意是,她無意幹涉母親的戀愛。

真季是站在玄關打這通電話的,忍足侑士和她的距離,不超過三步。

但聽完之句話後,那熟悉的感覺又浮上心頭,仿佛劃開了一個天地的距離。果然如此,就算是至親的母親,她也不會強行綁定自己的感情。

忍足侑士其實一直認為真季是個薄情的人。

當然,她愛笑,有非常多的朋友。感情多少雖有差別,但他總感覺本質上講,沒有誰是真正特別之人,父母也不例外。有很多的愛好,總是興致勃勃地嘗試新鮮事物,但同樣的,随時可以自由地抛諸腦後。

她一直在逐風而舞。

不會降落。

☆、Chapter .28Future

高中網球的都大賽冠軍很快被冰帝學園收入囊中。

至于國中時期曾因奪得全國大賽冠軍而烜赫一時的青春學園,雖然有高等部,一些初等部的隊員也選擇了直升,但這支曾經的冠軍團隊裏,部長手冢國光已經進軍職網,超級新星越前龍馬聽說也會在明年去美國念高中,還有幾個隊員因為學業或未來規劃已經淡出網球運動,堅持者有之,實力也仍舊不俗,但已經不複當年的來勢洶洶。

相比之下,冰帝學園和立海大的陣營則保存得相當完整。

這也算是非常可貴的局面,畢竟即使是直升學校,也沒辦法保證每個人都繼續選擇頗為辛苦的運動社團。比之國中時代,課業也更加繁重,更別提嚴峻的升學問題和未來發展。冰帝學園在這方面還有點優勢,大多數人家境殷實,選擇的空間要更大一些。

真季得知這樣的情況後,更是深有感觸,她以前的隊友,帝光中學的諸位現在簡直可謂四散在天涯海角。

就是留在東京地區的三個人,黑子哲也、青峰大輝和綠間真太郎,不是昔日舊愛就是相看兩厭,簡直可歌可泣。

都大賽算是平穩落幕,關東大賽卻激戰難免,畢竟勁敵立海大可是去年高中聯賽的冠軍。開學前兩個月完全真空的榊太郎也開始隔一段時間就來檢查成果并針對指導,但絕不會停留三天以上,又會再度返回英國。

之前一直在進行基礎訓練的正選也進入了正式備戰狀态,部活期間的訓練量在循序漸進地加強中。從強化訓練中,真季至少對幾個正選算是熟悉了。

跡部景吾不僅按部就班地完成訓練菜單,聽說還會在自家的健身房繼續訓練;桦地崇弘緊跟跡部大爺;宍戶亮也是一絲不茍地完成,訓練結束後在學校加練;鳳長太郎緊跟宍戶前輩;日吉若也是默默完成,順便帶着他那句“以下克上”的口頭禪,以打到跡部大爺為源動力,日複一日地努力鏟裂跡部帝國的城牆。

剩下的兩個人簡直畫風突變。

向日岳人是動不動就叫苦不疊,每當向日前輩頂着那張可愛的娃娃臉開始鬼哭狼嚎,就預示着訓練菜單又進階了;而忍足侑士是結束就跑,絲毫沒有加班加點的覺悟,周二休息仍舊雷打不動去看電影,跡部大爺三番五次暗示,對他來說就是白抛媚眼。

……冰帝無可救藥二人組。

……差點忘記還有已經棄療的芥川慈郎前輩,在以躲貓貓的形式獨特升級中。

真季算是明白整天睡大覺的芥川慈郎為什麽比讓五月頭疼無比的青峰大輝的成績要好太多,畢竟芥川前輩睡得極有戰略思想,就在冰帝上下人仰馬翻抓他出來的時候,他居然大喇喇地在學生會的會長辦公室裏呼呼大睡,還流了一沙發(跡部大爺專用)的口水。

……敬佩之情難以言表。

周二和周日都是冰帝網球部的休息日,真季也一般在這個時候去打工。這個周末早交接班了一會兒,逛超市途中還收到了最上京子成功入學的感謝郵件,體諒京子姑娘一個人在東京打拼的辛苦,真季就開玩笑回了過去,說是請她好好努力,争取早日和敦賀蓮大神合作,然後給自己要兩張簽名照就好啦。

說起來真季自己本該已經擁有一張國民男神的簽名照的,但由于惠裏奈大人最近忙得見不着人影,真季自然也拿不到。

而且如果京子姑娘真的又能搞來的話,那也多多益善,這簡直是聯系女生感情的利器,尤其網球部的另外兩個經理還是敦賀蓮的腦殘粉。

但真季也只是這麽一說,畢竟她知道最上京子現在還是新人,就算同屬一家經紀公司,也不太有機會接觸到這位大前輩吧?

當真季站在忍足侑士家門口準備開門時,最上京子回了一封意想不到的郵件。

:最上京子

哎?梅垣桑和高尾君商量好的嗎?高尾君也說要這個……

橋豆麻袋!!!∑(゜ロ゜;)!!

少女,你什麽時候和那位高尾君交換郵箱的啊?

表示自己上次完全沒注意到的真季少女簡直是目瞪口呆,要說她和最上京子還蠻有緣分的,但還是見過那麽多次之後,在幫她補課的時候才要到她的郵箱。但這位笑嘻嘻的高尾少年……實在是,實在是深不可測啊。

“不要!我不要!”

咦?有人?

打開門站在玄關的真季手上拎着購物袋,朝發出聲音的側卧看去。

“啊!不要啊!該死!侑士你這個翻臉無情的家夥!當年……呃……”

向日岳人被忍足侑士從毯子裏挖出來,拎着領口就要扔出去,正在張牙舞爪地掙紮。他正準備氣勢洶洶地拿出當年u17的第一場比賽,忍足侑士殘酷無理取鬧地打了他個血淋淋6-0的鐵證來證明老搭檔的翻臉無情。沒想到正從側卧打開的門看到了站在玄關的梅垣真季,她拎着一個袋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們。

好歹被喊作“向日前輩”,向日岳人老臉一紅,動作迅猛地揮開忍足侑士的手,清了兩聲嗓子,挺直地坐在床沿,朝真季打了個招呼。至于為什麽不站起來——該死!侑士這個混蛋!不能從那邊拎他嘛?鞋子在那邊啊!!!

看到非法侵入者向日岳人總算從床上爬了起來,忍足侑士無奈地轉身朝玄關走去,從真季的手上接過今晚的食材和她的雲朵小挎包,真季動作麻利地交接過去,就自顧自地開始換拖鞋。

明明是非常簡單默契的動作,卻讓向日岳人一時間有些看呆。

要說平時他絕不是這種矯情之人,今天是事出有因。

今天當然是向日岳人的拿手好戲——離家出走。雖然忍足侑士各種威逼利誘想把鑰匙騙回去,但都沒成功,可因為侑士家多了個女孩子的緣故,向日岳人這學期還真的比春假裏收斂多了,手上攥着鑰匙,也沒來幾次,久而久之,忍足侑士都快忘了這件事。

但當他暴躁地從家裏跑了出來,還是腦子一熱,就到忍足侑士這裏來,幹脆一睡了之。幸好趁着忍足侑士不在家,毫無知覺地睡了一下午。但他還想拒絕現實蒙頭大睡之時,被忍足侑士以“抱歉啊岳人我很窮的不準備供你晚飯快給我回家去”為由抓了起來。

向日岳人抓着睡得有些亂糟糟的紅發,穿好拖鞋走到客廳來。梅垣真季似乎是在廚房裏收拾她的購物戰果,看到忍足侑士依舊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淡定小樣兒,剛才死活不願意回答自己離家出走理由的向日岳人不情願地小聲咕哝,眼睛都沒有看向忍足侑士,“喂,侑士,你以後要做什麽啊?”

“醫生。”

哦。

向日岳人下意識在心裏哦了一聲。

但他随即火上心頭,一個漂亮的跳躍,輕松超越身高差距,雙手粗暴地拽住忍足侑士的領口,把那張令人火大的撲克臉拽到自己面前,“侑士你這個混蛋!存心的是不是!!!你以前不是說什麽決定未來為時尚早嗎?怎麽這次這麽幹脆?你特麽在逗我?!!”

忍足侑士的眼鏡被晃得東倒西歪,“喂早說啊岳人你想聽什麽答案?我好排練。”

以忍足侑士對向日岳人的了解,他別別扭扭地一開口,忍足侑士就猜到向日岳人八成是想從自己這裏聽到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比如“我也不知道啊”、“還沒考慮”之類的,以此來尋找同盟軍實現自我安慰。

但作為一個盡職的搭檔,他無情地戳破了向日岳人的幻想,沒有甩掉向日岳人,只是慢條斯理地扶起自己的圓眼鏡,“你仔細回想一下,我可是國三時說的‘為時尚早’。現在我們已經高中二年級了,還有一年就要升學考試了吧,很明顯已經到了該确定的時機了,所謂的‘時’正是現在。”

這話說得條理分明,無法反駁。

本來“怒視禽獸”的向日岳人氣短地故作冷哼,然後嫌棄一般地推開忍足侑士,又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在原地繼續哼哼。

忍足侑士長籲一口氣,向日岳人的力氣比他還弱,但是被勒住實在不是什麽愉快體驗,看了一眼死不悔改的向日岳人,忍足侑士難得苦口婆心地正經說教:“岳人,你偶爾也要學會瞻前顧後才行啊。”

向日岳人是個不扯不扣的當下主義者,一般只考慮眼前的狀況,這點在他的球風中也表露無遺。為了保障他那幾近炫技的跳躍得以在網前充分施展,就必須有個忍足侑士這樣的冷靜操盤者來為他兜底。

這時真季倒了一杯藍莓汁從廚房裏出來,正看到忍足侑士滿不在意地整理領口,而向日岳人氣哼哼地站在一旁,還時不時地眼刀砍他幾下。

……天吶侑士這家夥不得了啊滿身洋溢着吃幹抹淨不認賬的人渣氣場。

向日岳人幹脆地接過果汁,但沒有立刻喝掉,他猶豫了一下,感覺自己和真季還是有點革命友情的,還是開口問道:“侑士妹妹,你以後想做什麽啊?呃,職業那種。”

人少的情況下,向日岳人還是喜歡像剛見面那會兒一樣,喊梅垣真季“侑士妹妹”。

真季眨眨眼,半吐舌頭作賣萌狀:“我不知道耶。”

原本一直拿着杯子打轉的向日岳人眼睛一亮,雖然忍足侑士剛才的确一定程度上打碎了他逃避現實的幻想,但在糾結得亂七八糟的時候,有個人能呼應他一下,實在是再好不過了,簡直讓他想當場擁抱梅垣真季。

忍足侑士頭疼地持續暴擊:“她是一年級的好不好,喂我說岳人你今天怎麽突然提這個?別告訴我是做夢時夢到自己日後流落街頭啊,事先說好,我不會借錢給你的。”

簡直對忍足侑士的殘忍無情刷新了認識的向日岳人呲牙咧嘴瞪了他一眼,沒有再度抱打隊友,而是老老實實地說出了自己離家出走的緣由。

他煩躁地騰出一只手又抓亂頭發,“還不是我姐姐啦!她和我媽吵架,我好心好意去安慰她,反而被她一頓臭罵!還是相親那檔子事,我說之前那個人就不錯啊,她劈頭蓋臉就罵我沒心沒肺,說是那個人哪裏是想做她向日鹿乃的丈夫,分明是想做向日電器的婿養子……”

收養女兒的丈夫作為養子來繼承家業,在日本并不少見。

向日岳人的憂愁,對忍足侑士來說,是個比較遙遠的事情。畢竟他的父親忍足瑛士當年是淨身出戶的,家業盡數交由謙也的父親忍足宗也繼承。

岳人的姐姐向日鹿乃,忍足侑士只見過一兩次。可向日岳人嘴上漏風,他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據說在一段四年的大學戀愛結束後,向日鹿乃就決然投身職場,還是這兩年才被揪出來強制相親,但她不勝其煩,簡直到了非暴力不合作的地步。也只有向日岳人的父親才能平息這場母女大戰,奈何他忙于公務,無法随時充任救火隊長。

向日悠鬥有樣學樣,現在也跟他哥一樣到處逃竄,已然是響當當的串門小能手。

看到搭檔一副蔫吧的樣子,忍足侑士倒很理解,畢竟向日岳人可是個崇尚輕裝簡行的家夥,平時多帶一個大開本的筆記本都不願意幹,文具更是常年靠前後桌施舍,這樣一個讨厭束縛的跳脫之人,陡然讓他背負如此沉重的家業,沒有當場壓斷氣就謝天謝地了。

不敢說有沒有天賦,但目前至少看不出向日岳人對經營企業有太大的興趣。

有迷茫再正常不過,這個決定一定程度上關乎未來的走向。不知道為何周圍的人似乎都篤定他以後會當醫生,但實際上,讀醫科這件事,忍足侑士也不是睡了一覺就決定的。

如果現在還是國中的時候,忍足侑士也不想說這些讨人厭的話,但最近他都開始關注補習班和複習材料了,畢竟耍耍小聰明就想考上醫學生是斷然無解的。

而且從國二到現在,搭檔這麽久,還是要友情敲響警鐘的,忍足侑士思忖着認真給出意見:“我也只是說開始考慮,沒讓你現在就決定,嗯,不如你去問問你父親?”

聽到“父親”倆字,向日岳人一個激靈。

他側過頭,幽怨地凝望着忍足侑士:“侑士,我們有什麽愁什麽怨你直接說,你不喜歡我哪點,我都改。幹嘛叫我去送死?我不幹!”

好人忍足君:“……”

☆、Chapter .29謀財害命

向日岳人的家境在網球部正選中是僅次于跡部景吾的,真季在新宿、池袋等地逛街時,都經常能看到向日電器的招牌。 作為知名的家電量販連鎖店,商品種類繁多方便比較,真季家的除濕器、電水壺等小家電還是她趁着店慶到向日電器的門店去選購的。

但平時還真不太能從向日岳人本人身上看出來,他會在學生餐廳搶隊友的肉丸子吃,會硬拉忍足侑士去逛祭典吃章魚小丸子,會去商店搶購一日圓的促銷網球,甚至有沉迷游樂場過山車的幼稚愛好。加上向日并不是個罕見的姓氏,不知情者很難将他和那個遍及商業街的向日電器聯系起來。

真季自己就是,她很早就知道忍足侑士的搭檔叫向日岳人,但進入網球部之前,她還真不知道辛辛苦苦排隊蹭優惠名額買電器的自己,其實大大地有後門可走。

向日岳人能和普通的高中生無異,一方面可能是的确沒有跡部財閥家大業大的緣故,另一方面估計和向日前輩畏之如虎的父親脫不開關系,雖然對子女的威懾力很強,但其本人應該不是個固執死板的大家長。

不然也不會讓長女從事和電器行毫無關聯的出版業,也不明确逼迫長子繼承家業。

真季掐掐下巴問道:“不說一定要做什麽,向日前輩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嗎?”

這把剛才還在胡攪蠻纏的向日岳人問得一愣:“呃……”

這一看就是沒有答案,真季試着提了一項:“網球?”

真季一瞬間真的看到向日岳人臉臭了下來,他咬咬牙,似是有些不甘心地說道:“……恐怕不太行。對了!你看跡部那樣的!他也不會打職網啊!”

職業網球的道路是條又窄又險的獨木橋,要一個網球部的部員說出自己以後在網球這條路上走不遠,即使心裏明白,嘴巴說出來也痛苦無比。所以向日岳人拉了跡部大爺背鍋,畢竟跡部景吾可是公認的超高校級的頂尖選手。

但同樣有一點也是心照不宣的,《網球月刊》會不遺餘力地在全國大賽時期、u17選拔時期拿出篇幅報道跡部景吾的賽況和采訪,畢竟他華麗的球風與張揚的作風是如此的奪人眼球,能夠為他們吸引來為數不少的女性學生讀者。卻不會像對待其他幾所名校的部長,比如王者立海大的部長幸村精市、謙也的部長四天寶寺的白石藏之介那樣,興致勃勃地預測其未來的職業生涯。

在網球方面,關于跡部景吾的一切,永遠只定格在當下。

向日岳人被踩了痛腳,就扁嘴看向真季,又帶上了一絲的幽怨,“喂,侑士妹妹,你剛才不也說不知道幹什麽的嗎?”

真季不免自作自受地膝蓋中箭,要說大多數人其實都是這個狀态,無可無不可的模棱兩可,在這個過程中不免陷入“我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的怪圈。但真季仗着自己現在只是一年級的,開始一本正經地偷換概念:“啊!其實這也代表無限的可能性嘛!啊哈哈,你說是不是啊,侑士?”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真誠地給出答案:“哦,那就是吧,你開心就好。”

最不耐煩聽這句話的真季頓時炸毛,光速回嘴:“怎麽了!我告訴你侑士,還真是這樣!像我祖父,我敢說他活到三十歲也沒想到自己會做導演!!”

導演可是個不太尋常的職業,向日岳人當即狐疑道:“侑士妹妹,你祖父是誰啊?”

“呃……”真季自己也愣了一下,剛才她是一時沖動才舉了祖父的例子,可她平時沒少跟向日岳人混在一起,總不能說出來後還糊弄朋友,只能打哈哈故作輕松地說出實話來,希望不要引起注意,“赤司英輝。”

“哎?”沒想到不是電影發燒友的向日岳人也能脫口而出:“是那個赤司英輝?那個《一期一會》?”

果然,就算沒辦法一一說出藍絲帶獎、紫绶褒章、藝術院賞以及諸多的海外獎項,還有那些至今仍被解讀個來解讀個去的艱深作品,但記住赤司英輝和他的大衆代表作卻堪稱常識,畢竟是被譽為稀世怪才的泰鬥級導演。

談及上個世紀的日本電影,無論如何也無法繞開他。

“我聽說過的!說他是名門貴公子,但官方報道避而不談,采訪時又沒人敢問,因為他脾氣超……”但常識也僅僅是常識罷了,要向日岳人來分析下什麽電影美學、藝術特色那肯定頭大如鬥,他的關注點和大多數人一樣更多集中于街談巷語的八卦。可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是在談學妹的祖父,硬生生把那句“超暴戾”給咽了下去。

原先是沒往赤司英輝這裏聯想,就算是忍足侑士說過梅垣真季的祖母是跡部景吾祖父的親妹妹,自己應當也耳聞過當年“赤司與跡部”的世紀婚禮,但線索都是瑣碎的,向日岳人又不是那種敏感多思的人,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

他吃驚地原地一蹦,“喂,侑士妹妹,你祖父果然是出身那個赤司氏的吧?”

不然也娶不到跡部家的大小姐啊。

真季眨眨眼默認。

“天吶!”向日岳人一臉懵逼地看向梅垣真季,“我了個去,我還抱什麽侑士的大腿,我真是瞎了眼!”

“岳人,你最好不要把大腦的缺陷栽到眼睛上,這樣對你的智商并沒有好處。”

真季慌忙擺手,嚴正聲明:“當然是跡部大人的大腿最美。”

向日岳人窮追不舍:“不不不,你也美!”

忍足侑士眼見着搭檔和發小的話題越來越糟糕。該死!借用其向日岳人的口頭禪,他瘋狂地捶打着自己腦中嗖得冒出來的邪惡畫面——跡部大爺露出修長的大腿回眸一笑,忍足侑士下意識地伸出右手緊抓腹部。

向日岳人也不是真的要當場抱腿,但既然玩笑開起來了,況且這個八卦也驅散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