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真季腦子裏也打了一個漩兒,一時半會兒沒想出頭緒來。
但很快他們就到了家門口,真季已經展示了個夠,亟待換掉這要命的細高跟。就拿過袋子徑直回了自己家,等到她坐在軟綿綿的床邊非常不華麗地揉腳時,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忍足侑士到底說了什麽。
分別時,跡部景吾挽着她的手臂把扶穩她的任務交給忍足侑士。
《聖經·創世紀·伊甸園》中這樣記載:耶和華神就用那人身上所取的肋骨造成一個女人,領她到那人跟前。那人說:“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可以稱她為‘女人’,因為她是從男人身上取出來的。”因此,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二人成為一體。
這也是父親挽着新娘手臂的由來。
如果換成赤司真史的話。
抛棄混蛋的本質,他還有一層父親的身份不容忽視。
——卧槽這、這不是結婚嗎???
☆、Chapter .58赤司千鶴子
第二學期寒假。
身着冰帝網球部隊服的忍足侑士半蹲在玄關處系好鞋帶,确認好一切合宿需要攜帶的物品都準備完畢無遺漏後,才背起網球袋出門,走到隔壁真季家,竟也十分規矩禮貌地按了門鈴。
很快真季就過來開了門,瞪他一眼,顯然覺得這按門鈴的行為是紅果果的模仿嘲諷。
“要走了嗎?”
“是啊,再不去就遲到了,我可不想惹跡部躁狂。”忍足侑士聳聳肩,“而且這大概也是我最後一次參加u17的合宿了,怎麽也要打起幹勁吧。”
真季有些驚訝地追問道:“哎?最後一次?”
身為傳統強豪和今年的全國亞軍,冰帝學園的正選全員都接收到了u17寒假訓練營的邀請。因為他們在國三那年就被破例選拔過,對此早已熟門熟路,幾乎沒什麽太大的興奮,真季以前就常聽忍足謙也說u17的事,也沒把這當做一件大事。又因為今天下午答應去幫赤司征十郎的忙,所以都不準備特地再跑去學校為網球部的諸位送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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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u17好歹也是青少年網球項目的精英集訓,能參加不僅證明了已有的實力,也是提高未來水平的極佳機會。
“高中畢竟和國中不一樣,升學考試迫在眉睫,我又不是跡部那樣全國矚目的超高校級選手,總得認清現實。”說的是喪氣話,可真季沒從他臉上看出任何自怨自艾,他自嘲的時候永遠都是不走心的玩笑風。別人或許還會被他那難以看透的深邃眼神所迷惑,腦補解讀為某種隐含傷痛的玩世不恭,但清楚他本性的真季根本完全免疫,不相信這家夥會對他自己有任何不滿。
不管是曾經做什麽都是第一的大阪時代,還是如今冰帝的隐形二把手地位,都是他順勢而為的最佳狀态。
沒有敵手的時候不會自滿放松,遭遇強敵也很少勉力追趕。
這種自成體系的家夥非常難辦,真季敢說幸虧跡部景吾幸虧只是他的部長,站在領導者的角度上還能夠欣賞這樣的天才部下,加上忍足侑士的知情識趣,以至于兩人私交甚篤。如果跡部景吾性轉成同樣性格張揚好勝的大小姐,絕對和忍足侑士相性超級差。
忍足侑士嘆了口氣說道:“部內的活動還會一直參加到三年級,但像這樣的額外集訓恐怕就不行了,不能像以前那麽拼命啦。”
真季聞言當即撇嘴,十分不客氣地揭穿他的虛僞,“別逗了,你就沒拼命過。”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忍足君:“彼此彼此。”
真季剛想光速回嘴,卻一個失意體前屈地發現自己還真特麽沒什麽立場。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兩人的生活态度簡直是一個自由一個散漫,反正都不是勇往直前的攀登精神,還真是半斤八兩,大哥別笑二哥。
卡了殼的真季少女煩躁地撇撇手,示意他趕快消失,“滾滾滾。”
“遵命。”忍足侑士極為配合,煞有介事地接下了真季的命令,左手按住右胸,右手在空中虛虛擺出一個标準的脫帽禮,俨然是個願為美麗高貴的“杜爾西內娅”而戰的忠誠騎士。臨走前他又挑眉笑道,“嗯,真季,好像自從你搬到公寓來,這還是第一次不是你把我甩在這裏啊。”
被他這麽一說,真季仔細想想還真是的确如此,這大半年他們當然是天天都會見到,除了她剛搬來就被跡部景吾劫持到英國去看舅祖父,上次也因為赤司真史的緣故在法國多滞留了幾天。
而且忍足侑士還将這個“甩”字中委屈的情感色彩有意無意念得千回百轉。
……看來風水輪流轉這次輪到她獨守空房啊呸什麽鬼!
腦中閃過這種亂七八糟的念頭,真季才歸納出這家夥最近老是挖坑給自己跳的結論。
她知道他們畢竟不是當年的小孩子,在此之前就經常會有些界限模糊的小意外,比如那次多半出于忍足侑士輕微強迫症的撩頭發事件。可如果說他在過生日耍流氓的那次只是個可惡的報複性行為,但真季無論如何也無法将那句內涵驚人的“換成真史叔也挺不錯的”當做完全的嘴賤。
——因為這未免也太賤了!
忍足侑士雖然熱愛吐槽作死,可并不是個百無禁忌的無賴。
她隐約有些明白,或許說心裏其實已經知道這代表了什麽,又因為一直以來那微妙的“他和別人不同”的感覺,對此竟然很難有劇烈的排斥。要說這對她絕對也是次新鮮的嘗試,按她的性格來說躍躍欲試也不奇怪。但一直以來反對不成熟的過早戀愛的理念根深蒂固,她又只是主動而非好動,不會沒節操到聞到點兒腥味兒就想咬,幹脆揣着明白裝糊塗,或許也有等着見招拆招的随性意味。
而且他們也太過熟悉了,總覺得退一步或進一步,似乎不會有太大的差別。就像她有點不明白忍足侑士是什麽時候發生轉變的,但又不覺得這時不時的小暧昧會使自己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真季無意識地将手背到腰後,手指沒有規律的輕微摩擦着。明明忍足侑士是背對着她的,她此刻還是如同做賊心虛般眼珠子滴溜一轉。
不過是些轉瞬即逝的奇怪感覺罷了,憑什麽想操控她的心神?不能!
這時忍足侑士已經按下電梯的下行鍵,電子屏上的樓層在不斷地閃爍變化着。
等到數字變為“6”時,真季忽然靈光一閃,她可不甘心當一個總是中招的小傻子。
電梯門很快微微振動了一下,她腳尖踮起,力量蓄積在瞬間緊繃的小腿上。雖然身體協調能力戰五渣,但她好歹搭載了絕佳的動态視力,在電梯門咧開一條小縫那一刻,就立刻發力。
忍足侑士剛準備邁進電梯門,就聽到身後噠噠噠的腳步聲,因為距離實在太近了,又畢竟不是身處賽場,他只是很平常地想回頭看看是不是落下了什麽物品,讓真季趕過來送給自己。但腳掌只旋轉了一半,就被一只火速進擊的少女從背後一把抱住。
少女纖細的雙臂過他的腰間,确實有點被吓到的忍足侑士下意識低頭,都能清楚地看到她新修剪過的圓潤指尖。她的力氣并不大,又或許是沖動過後察覺到這其實是個不怎麽高明的愚蠢想法,所以幾乎像是蜻蜓點水般飛快地收了手。
接着忍足侑士就感覺腰上一軟,原本環抱着他的雙手在他背後用力一推,少女可能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竟然能讓沒有防備的運動少年趔趄了兩步,以至于一頭栽進了電梯裏。
原先電梯在到達了7層時,因為這場突發意外導致5秒內沒人進去,已經緩緩閉了一小半的門了。幸虧忍足侑士身形瘦高,才能堪堪趕在變成夾心餅幹之前擠進了電梯內。電梯感應到有人,也抖了一下,又再度向外擴去。這一閃一合頗有些狼狽,幸虧忍足侑士一向冷靜,不然在電梯門再度合上前也得原地實力懵逼。
他略有些倉促地看向門外的真季,靈敏地捕捉到了她一瞬間的窘迫。但她旋即就故作理直氣壯地吐舌頭,又右手按在臉頰處拉眼皮,做了一個得意洋洋的鬼臉,似乎是對成功吓到了他進行示威。
七樓的電梯終于徹底合上,也沒有因為受到了大宇宙惡意的調戲而燃起一支正義的火把,兢兢業業地在平穩的下降中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忍足侑士一個人站在空曠的電梯裏,在電梯降到1樓,門将開未開之時,才伸出右手按住自己的額頭,他嘴角微撇,呼出一口氣來。
這為什麽和小時候的扯頭皮打架還有平時朝鼻子裏插蔥的打打鬧鬧完全不同?
真是。
竟然不知道她還能有這——
要命的可愛。
一直到忍足侑士坐上冰帝專屬的豪華大巴,直覺靈敏像小動物的向日岳人還直說“不知道為什麽我合情合理地認為侑士這家夥今天笑得好惡心啊”,甚至都不願意和他這位猥瑣君坐在一起,寧願蹿到後排的長座位上和芥川慈郎一起對頭大睡。
但好心情并沒有持續太久,下午剛達到u17訓練營分配的宿舍,忍足侑士正和忍足謙也習慣性吵嘴争上下鋪的時候,手機忽然收到了一條line的消息,推送窗口顯示是真季發來的一張圖片。
點開的那一瞬間,他一時不察,讓謙也趁機得逞,把他的行李徑直抛到了上鋪去。謙也這家夥還一個鯉魚打挺就粘在了下鋪上,躺着擺出一個極為風騷的姿勢朝他拍拍屁股。
真季發來的是一張她的和服照片。
出自京都和服老鋪“千總”的京友禪中振袖,墨黑的沉重底色并沒有壓住少女蓬勃的朝氣,除了三枚嚴肅的山茶家紋外,大片由職人一筆筆手繪出的豔麗山茶與她的紅發輝映得渾然天成。前片底部的茶花叢間還繪有一只金色的仙鶴,神态惟妙惟肖地低斂着頭。
就連那留得有些微長的頭發也被巧妙地盤起一個小髻,因為不是繁密的長發,只在發間恰到好處地插有一枚層疊錯落的精致花簪。
大概是為了配合這身莊重的禮服,真季只是矜持地斂眉微笑,但還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淺淺的酒窩。
單從視覺效果上來說,的确非常之美。她自己大概都無法想象,她居然還能有和美得如同竹取姬的母親清和有如此相似的靜谧美感。
忍足侑士當然知道她為什麽會搖身一變,不知道是不是約好的,半個月前赤司征十郎就像跟跡部景吾較勁一樣,前後腳邀請真季作為女伴出席宴會。他本來還好笑地以為真季的這位堂兄和跡部景吾的心思差不多,大概是目前都沒有傾心的女友,又到了應該相攜女伴的年紀,索性選擇邀請真季這個身份超然的妹妹來博個開門紅。
但跡部大爺可是滿店的禮服任真季挑選,可忍足侑士卻直覺這身中振袖不是真季的手筆。他甚至可以做出一個合理的猜測,她今天大概同樣是一身随意的便服坐上赤司征十郎的車,對方不僅從頭到尾替她決定了衣飾,甚至都提前對化妝師下達了指示。
換她自己來選,應該會是更活潑一點的俏麗花紋。
忍足侑士不知道該對自己這敏銳的判斷力作何感想,再回想起赤司征十郎在飛機上的那個眼神,雖然身份相類,但他和華麗張揚的跡部景吾可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忍足侑士原先只覺得那是沉靜的深潭,可現在不得不親手推翻自己的想法。
如此霸道而不動聲色,那分明是殺機四伏的寂靜深海。
——這身華服不容置喙地彰顯着另外一名男性的審美品味。
此時的真季完全不知道忍足侑士居然腦補出如此的刀光劍影,因為她跟着穿一身紋付羽織袴的赤司征十郎一進到會場裏,就立刻享受到了四方注視,幸虧她保持着圍觀群衆的心态,無知無畏,幹脆一律回以萬能的微笑。
赤司征十郎代表尚在國外的赤司征臣出席,這也并不是一場特別正式的宴會,但畢竟是他第一次帶女伴,難免會引來各種或好奇或驚異或不知所措的目光。可會昏了頭腦的年輕女孩畢竟只是少數,大多數成年人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這名少女振袖上的三枚山茶花紋,那可與赤司征十郎黑色羽織上的家紋一模一樣。
衆所周知,赤司征十郎未滿十八歲,肯定是未婚狀态。
而且即使是受到承認的未婚妻,也沒有資格在結婚前佩有赤司氏的家紋。
只有一個答案,她也是一名赤司。
幸虧赤司家人口簡單,就算真季自認為自家的兩位浪蕩子長輩早已退出歷史舞臺,還是有不少人立刻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真季先前也暗搓搓地猜測過,自己或許能暫時性地粉碎一堆黏在征君身上少女心。但沒想到沒感受到多少女生的注視,倒是有不少上了年紀老人對她頻頻注視。這個疑惑一直到拜訪了宴會的主人時,才得到了答案。
這位精神矍铄的銀發老者毫不避諱地盯了她足足有十秒鐘。
真季本着不能砸征君場子的精神硬挺着,加上自己确實在這裏是無所欲求的,所以即使緊張但還算游刃有餘,只是眼神微斂,靜默地保持微笑。
“抱歉,真是太像了,尤其是這身漂亮的振袖。”他最終和善地笑了笑,“讓人很難不想起你的曾祖母,千鶴子夫人。”
……咦。
原來是這樣嗎?
赤司征十郎此時禮貌地介紹道:“這是我的堂妹。”
這倒是讓真季心裏閃過一個念頭,因為上次跡部景吾介紹她的時候,說的都是“我的妹妹”,這也算是能體現兩人性格的差異嗎?
真季是典型的赤司氏長相,又是少見的女孩,會有相似感也不奇怪。這麽想想這位老人和自己的祖父差不多年紀,肯定是年輕的時候見過自己那威名赫赫的曾祖母。
“您好,我是赤司真季。”
她并沒有特地在學校裏講改名的事情,所以這還是她第二次在公衆場合說出這個失而複得的名字。平時她總認為自己是邊緣人物,她沒怎麽引以為傲,也不以祖父的敗績為恥。可一旦身處這種場合,就難免為這個姓氏挺直脊背。
真季大方地咧嘴一笑,她想這甜美的酒窩一顯,大概就能沖淡不少了。
更何況她覺得自己也根本沒辦法和戰鬥力爆表的曾祖母相提并論。
但只能說千鶴子夫人所掀起的“緋色風暴”和她的基因一樣霸道,時至今日仍讓人記憶猶新。真季沒料到在她原先所設想的少女假想敵中,自己竟也莫名其妙地和千鶴子夫人扯上了關系。
她并沒有料錯,赤司征十郎在同齡人中卓爾不群,的确有不少對他心存好感的女生。她只是稍微從赤司征十郎身邊離開了一會兒,就不小心聽到了幾聲竊竊私語。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那個女生也是赤司啊。”
“是你太天真了,赤司千鶴子憑什麽在那個年代大權獨攬?她畢竟是個女人啊。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她是丈夫的堂妹——因為她也是個赤司!”
真季聞言站在原地一愣,緊接着又聽到了一句聯想力非凡的話。
之前那個思路清晰的少女振振有詞地總結道——
“赤司嫁給赤司,又不是頭一遭!”
☆、Chapter .59親人
各校的網球少年聚集在一起,又差不多都是以前相熟的,第一天入住u17訓練營的宿舍可謂熱鬧非凡。在忍足謙也的鬣蜥不小心被切原赤也放了出來,還一腳踩翻了不二周助的仙人掌,并且最後身姿矯健地撲到了幸村精市的脖子上後。忍足侑士才趁機從一片狂暴的大混戰中閃了出來,獨自溜達到了一處偏遠的球場。
前面幾個球場還稀稀落落的有幾個迫不及待要戰一場的熱血少年,他舉着手機打了招呼,人家就大概能猜出他這個點還跑出來亂逛的原因了。
畢竟是青少年層次裏的頂級訓練營,球場的燈光亮如白晝。
忍足侑士找了個木質長椅坐下,這個球場已經臨近營地邊緣,所以周遭種了不少的冬青樹,一陣微風刮過,小樹林裏響起一片樹葉摩擦的嘩嘩聲響。
冬季夜晚的寒冷自不必說,這風掠過時,忍足侑士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也感到刺刺的。但低溫同樣能給人帶來幹燥爽利的清醒感,他拿過手機來,使勁搓了兩下手指,接着就熟練地撥了一個號碼。
“嘟——”
回鈴音與樹葉聲交融在一起。
過了大概十幾秒,這通電話才接通,“啊,侑士……”
不管出于怎樣的圍觀心态和看熱鬧心情,參加這種宴會當然是件耗費心神的事情,尤其真季還是個實打實的新手,忍足侑士聽到她的聲音,加上之前也是照着預估掐好時間打的電話,估摸着她現在應該是剛洗好澡,正陷在暖烘烘的被子裏看書或者玩手機。
随便聊了幾句後,真季才從令人昏睡的暖意中稍微清醒了過來,又興致勃勃地說起自己今晚的新見聞,“侑士!你猜我見到誰了!你們本家的那位友雅伯父!他居然認識我耶,看來他果然很看重惠裏奈大人嘛,連她平時提到的小妹妹都能記住。”
忍足家在江戶時代就從傳統的漢方醫轉向西式的蘭方醫,算是徹頭徹尾的醫學世家。幕末在大阪一帶頗有聲譽,明治時期也同樣實現了商業轉型,時至今日已是關西地區首屈一指的醫藥巨頭。
忍足友雅是本家的當主,血緣上來說和忍足侑士家這一分支比較遠了,但他從很早之前就很看好堂弟忍足瑛士的研究才能。而且忍足惠裏奈年幼時也非常得他的獨女,那位曾被譽稱為“小千鶴子”的忍足法子的喜愛,在這位才華橫溢的法子小姐去世後,忍足惠裏奈還時常去探望痛失愛女的遠房伯父。
聽真季說到本家的這位伯父,忍足侑士還順帶提起了他們之間的另一重淵源,“當然會記得你,真季,你有沒有禮貌慎重點啊?畢竟某種程度上來講,友雅伯父可算得上是小姨的恩人。”
“當然有啦,喂我說侑士你什麽意思,就算沒有關系的人我也不會撒潑啊!!!”
忍足友雅準确地叫出她的名字後,還和善地說了一句“時間過得真是快啊,連你都已經這麽大了”。真季以前從未見過他,他說出這句時光流逝感慨,八成和自己的母親清和有關。畢竟當年他同意答應忍足瑛士的懇求,出力為梅垣清和的棘手病情籌措一支專家團隊時,真季的母親還都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
他已然年過六十且溫厚親善,很難從他身上輕易看出接連失去妻女的落寞與傷痛,足見其人之堅毅。因為沒有強大意志力的人早已一蹶不振了,或許至少也會像自己的祖父那樣陷入瘋狂。
“我聽征君說,只要大姐點頭,友雅伯父會立刻手把手地培養她作為繼承人。”
“征君”的字眼第一次在今天的談話中被提起,因為下午的可怕發現,忍足侑士心中一跳,但還是冷靜地暫且按下,就目前的問題說道:“絕無可能,這個世界上不存在能撼動惠裏奈理想的人,她十歲就立志要做外交官。”
真季回嘴道:“……或許那位花山院準姐夫可以?大姐還那麽喜歡他。兩個人都從政的話豈不是太累,如果妻子可以帶來雄厚財力,這才是天作之合吧!”
忍足侑士知道她這是純粹找茬,看起來有理有據,但那兩秒鐘的遲疑說明她自己都不相信這個推斷,“真季,騙人的時候要先騙過自己才行。哦,如果你非要這麽說,你也別怪我對你說‘你開心就好了’這種讨厭的臺詞了。”
“呸呸呸。”真季在電話另一頭吐了吐舌頭。
忍足侑士無奈地笑道:“其實這本來就是一個矛盾選項,我相信友雅伯父心裏也是清楚的,畢竟他之所以偏愛惠裏奈,就是因為惠裏奈和法子姐姐酷似的執着堅定。而如果惠裏奈輕易地改變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也就失去了這種品質。”
“啊,你說的好有道理,我感覺無言以對了。”真季窩在被子裏拖着長音說道,聽起來頗有些不走心的懶散,顯然以她對忍足惠裏奈的了解,其實心裏早有答案。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又飛快地詢問道:“侑士!我的振袖好看嘛!”
忍足·計劃通·侑士:……呵呵終于說到衣服的事了。
就等着接上這一茬的忍足君淡定地開始捧場:“非常漂亮,第一次覺得你和小姨這麽像。”
其實這個誇法有點怪,很容易就讓人怒想成“生了一塊叉燒的不幸故事”,也只有忍足侑士敢這麽用。可與核爆級別的美貌相提并論,真季少女心裏當然美滋滋的。
忍足侑士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我看到赤司的家紋了,這是私人定制的和服?這麽高級,看來赤司君早就請你去挑選花色圖案了?怎麽沒聽你說?真季,原來你終于學會沉心靜氣了啊,可喜可賀。”
“煩請閉上您的——臭嘴,忍足君。”真季語氣慈祥地回了一句,“我只提供了尺寸,其他都是征君選的,是不是品味超凡高雅?你也別着急羨慕了,畢竟還是做夢比較快。”
得到了預想中的答案,忍足侑士不禁在心中打出了“果然如此”的字幕。
忍足侑士本想展開他精通的話題轉移*,有技巧地引導真季潛意識認同赤司征十郎的危險等級,但沒想到剛繼續說了幾句,真季就說道:“我今天聽到一個有趣的說法哎。”
對真季來說“有趣”絕對代表這不是句閑話,忍足侑士當即擺出洗耳恭聽的态度:“嗯?”
真季停頓了四五秒,還是抛出了這枚并沒有跟赤司征十郎提及的重磅炸彈,“其實是我悄悄聽到有人在談論‘赤司嫁給赤司’的話題,侑士,你也知道的吧,就是那位曾經強勢掌舵赤司氏的千鶴子夫人,今天還有好多人都說我和她長得非常非常像。”
“閑言碎語不足為懼。”忍足侑士盡量語氣輕松地談論這個有些敏感的話題,他聲調微微上揚地問道:“你怎麽看呢?我想你完全沒有要效法曾祖母的意思,我應該沒猜錯?”
“那當然!”真季一口應下,“怎麽可能?!”
……我猜也不可能但那位赤司君怎麽想的實在很難說啊。
忍足侑士對這個答案并不意外,畢竟他不了解赤司征十郎,但卻對真季十分熟悉。
“我記得你小時候經常在周末和假期跑去赤司宅。”
“是啊,不過自從詩織伯母去世後,我就再也沒去過啦。”
說到這裏,真季忽然閉上了眼睛,被子的溫暖觸感讓她很容易就能回想起那位溫柔如水的女性。其實今天聽到的這幾句閑話,對她的觸動不在于嫁不嫁的問題,因為她壓根沒這麽想過。而是讓她意識到,時隔五年,她又一次靠近了赤司征十郎的世界。
是的,在赤司詩織過世後,她雖從未躲避與他見面,但其實再也沒有主動靠近過。比如在帝光時期,在奇跡的世代逐漸分崩之時,她也從未試圖介入改變這一切。即使長大了,她也只是像小時候那樣,沒心沒肺地從他的世界裏漂浮而過。
這證明她心裏到底還是在意的,年幼的她覺得父母的分離似乎與詩織伯母有關,畢竟她還不能理解父母之間複雜纖細的感情糾葛,只能将這個狀似最明顯的因素當做理由。
無論如何,其實她都應當感謝詩織伯母,因為這位美好的女性填補了他們父女對“母親”的孺慕之思。
甚至在她沒有記憶的三歲之前,是詩織伯母将她從一個小嬰兒帶大成小女孩的。
她偷偷分享了征君的母親,卻又如此忘恩負義地與他疏離。
“五月跟我講過,他們都覺得存在着兩個截然不同的赤司。一個溫柔友善,一個以勝為尊。”真季絮絮叨叨地繼續在說,已經變得有些像自言自語,“我不這麽覺得,我祖父當年誘騙祖母的虛僞,那才是徹頭徹尾的兩幅面孔。不管征君在性格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化,這都是他切切實實行走過的軌跡,是真實的,這就是他。”
外人很難真切地理解赤司征十郎作為財閥繼承人所擔負的責任與重壓,局內人又默認這一切都是無可推卸的。真季見證過他所必須學習的繁重課程,又因為祖父的經歷而明白失敗所意味的殘酷與瘋狂,行差踏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在這條道路上,他沒有退縮沒有堕落,還有什麽好苛責的呢?
“因為你是他的親人。”忍足侑士的聲音和從樹林深處裹挾而來的風聲一起傳入聽筒的另一端,有一絲絲冷,“親人不需要多餘的解釋,就像我永遠不會認為惠裏奈執着理想的選擇很愚蠢。真季,我想這大概就是你對赤司君最重要的意義。”
他說完這句話後,真季那邊一陣沉默。
冬日的寒風刮得臉頰一片冰冷,也只有手機運行的些許熱度貼在耳邊。
“嗯,好啦,侑士,你成功地取悅了我。”真季笑嘻嘻的聲音再次傳來,她原本思緒亂纏的腦袋仿佛一下子清晰了許多,這時才意識到一個最初的問題,旋即聲音輕快地說道:“咦,是你打電話給我的吧?找我幹嘛?”
“沒事。”
“什麽?!”真季瞬間從軟綿綿暖烘烘的被子裏直直挺起,疾言厲色地說道:“喲!你還真是能耐了!做間諜別的沒學來,倒跟赤司真史學會打騷擾電話了!佩服,佩服,如此損人不利己的精髓,也只有你能和他進行學術探讨了!”
“的确有些話要和真史叔談,但并不是現在。”忍足侑士慢條斯理地應對道,“真季,你喜歡在雲霄飛車上尖叫嗎?”
戰五渣真季少女:“……不要。”
“對,謙也這種單細胞才會喜歡,這太糟糕了。”忍足侑士惡狠狠地暗地裏踩了堂弟一腳,“所以說還是這樣比較好吧,安靜地說些心裏話,不是很好嗎?”
……所以說所以說我說謙也是怎麽躺上這一槍的啊喂?!
就在真季要吐槽他瘋狗咬人的時候,卻靈光一閃想起了雲霄飛車與安靜說話的聯系——忍足兄弟截然不同的理想約會形式。
——誰、誰在跟你約會啊!
明明現在根本不在一個地方,居然還能說出這種大話?!
但她心裏又可恥地發覺自己真的在和他的談話中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件事才能平息怒氣的話——
“想……”
一直游刃有餘的忍足君難得打一次直球,卻遺憾地沒有得逞。
“你”字還在舌尖打轉,但另一端的電話已經被氣急敗壞的少女給挂掉了。
rcup會場,決賽日。
籃球賽事在國內的關注度相當高,真季獨自到達中心體育館的時候,路上已是人流如織,吵吵嚷嚷的好不熱鬧。今天天氣頗冷,她裹得嚴嚴實實的,摘下手套看手機得知那位碰巧約她一起看比賽的alex小姐還在路上,就又放緩了腳步,慢悠悠在寒冷的空氣中呼出一口熱氣來。
“啊啊,陽泉的同學,你們好啊。”
因為是關西腔,又提到了紫原敦所在的陽泉,真季歪頭看過去,不僅找到了好久不見的小巨人,還看到了混在黑夜裏的青峰大輝同學。兩隊人正在講話,看來是都無緣決賽圈的桐皇學園和陽泉高校恰巧在場外碰上了。
紫原敦借着海拔高越過這一群人看到了她,“咦,梅子妞你也來了啊?”
他講話依舊是慢吞吞的無精打采。
桃井五月一扭頭發現她,就立刻一個愛的飛撲,因為動靜太大,連隊裏的兩位監督都朝她倆看了過來。真季看到那位黑長直的漂亮女監督看到她的一剎那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緊接着有些手足無措地結結巴巴道:“你、你是……你是真史前輩的女兒嗎?”
已經對赤司真史交際花體質免疫的真季少女微笑點頭。
美女監督and前不良少女荒木雅子此刻露出了罕見的臉紅,低聲道:“好像、好可愛。”
得知真季還在等人,桃井五月只能戀戀不舍地跟桐皇衆人一起進場了。陽泉一行人很快要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觀戰位置坐好,紫原敦立刻拆了一包薯片開始吃,而留學生劉偉好奇地追問:“監督你怎麽和紫原以前經理的爸爸認識阿魯?”
“關你們這些臭小鬼什麽事啊!”荒木雅子厲聲呵斥,但還是口氣別扭地繼續說道:“劉偉不知道也就算了,不過我估計你們也沒有心去了解下i·h的歷史,她爸爸以前率領球隊拿過兩屆冠軍。”
雙下巴隊長岡村建一一臉敬意,“原來是厲害的前輩!叫什麽名字啊?”
荒木雅子脫口而出:“赤司真史。”
“哦。”先是下意識答了一聲,岡村建一随即雙手後推驚訝道:“赤司?今天決賽的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