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熟悉的陌生人

趙知衍一直是個低調內向的人。即使他在同學們甚至全院女生的心目中，一直像個行走的發光體，無形之中散發着獨特的氣息。他外貌出衆，卻脾性溫和；他從不刻意與人親近，也不刻意與人疏遠，與所有人的交往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因此，要好的朋友不多，大多是泛泛之交。他記不起寧繁這個人，實在是因為那時的她似乎有着和自己相似的性格，為人低調，沒有交集，就像是兩個知道名字的陌生人。

記憶中，他們唯一一次交集發生在研二。那年，程希從師兄那兒弄到了蘇劇的門票，邀他和沈淺一起去。時間在晚上，而且離學校有段距離，沈淺擔心程希，所以我們答應陪她一起去。可直到出發時，趙知衍才知道，程希并不是一個人，她還邀請了兩個朋友，其中一個就是寧繁。程希和寧繁關系似乎還不錯，兩個人一直湊在一起說話。到入場時，程希才發現只有寧繁的票和我們不是在一起的。寧繁表示沒關系，程希卻硬要和別人換票。我們周圍都是情侶，別人自然不肯跟我們換票。最後還是沈淺找寧繁座位旁邊的人換了票，沈淺将票給我，讓我去陪着寧繁。我走到寧繁旁邊坐下，寧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問我：“你怎麽過來了？”我拿出票給她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謝謝程希，謝謝你。”那時的她，聲音更為嬌氣。之後，直到演出結束，我們再沒有說過一句話。最後，我和沈淺送她和程希回宿舍樓，她又重複對我說了聲，“謝謝”。

然後，我們還像兩個圈子的人一樣，除了見面時微笑，再沒有任何私底下的接觸。程希倒是和我提起過她的事。

一次是剛進入研三的時候，那個時候，大家都在忙着論文。有一次，我、沈淺和程希聚在一起讨論論文的時候，程希因為一個問題和沈淺争論了很久，卻一直沒有結果。程希無意間說了這樣一句話，“還是寧繁和王茜好，寧繁和王茜讨論問題時，從不會像我們這樣，既傷身，又傷腦。寧繁總是會恰到好處地指出問題，連導師都誇獎她。”沈淺不屑一顧，程希也懶得理他。

還有一次是畢業前夕，大約五月份的時候。那時，我們都已經出去實習了，難得回學校一次。班級組織了一次聚餐，算是對學校生活的最後告別，我、沈淺和程希都去參加了。大家都格外珍惜這最後的相聚，現場的氣氛很熱鬧，程希卻突然傷感地說道：“可惜寧繁不能來參加。”我看看四周，還真沒發現她的身影。我以為程希只是感傷罷了，并沒有想那麽多，也沒有問她為什麽沒有來。

直到畢業前，照班級合影的時候，大家都穿着學位服，高高興興地準備拍照。可程希只拍完了班級合照，和導師合了影，與我和沈淺私底下照了一張，然後人就不見了。我問沈淺：“程希呢，怎麽不見人？”沈淺低聲對我說：“聽說寧繁今天來學校了。”我又問：“寧繁最近都不在學校嗎？”沈淺仍然低聲地說：“聽說她最近都不在。”

然後，畢業了，這個人也漸漸從記憶裏淡忘了。

“怎麽樣，想起來沒有？”程希的聲音響起。

趙知衍從記憶回到了現實，感嘆了一句：“原來是她。”真的變了很多。

“你和她好像不熟，記不起來也沒關系。沒想到，她還呆在這兒。”在程希看來，趙知衍根本沒有想起，才會無故發出這樣的感嘆。

“畢業之後，你們沒有聯系嗎？”

程希突然變得傷感，“是她主動把自己給藏起來的。可能那件事情的打擊太大了吧。”

那件事情？

趙知衍很好奇。

程希自顧自地接着說，“畢業的時候，她爸爸媽媽出車禍去世了。不久，她的眼睛被重物砸傷，左眼視力下降得很厲害，眼皮上也縫了幾針，也不知道有沒有留下疤痕。所以，畢業前夕的一切活動，她都沒有參加，一直在養傷。”

趙知衍想起，難怪他會覺得她變了？雖然和她接觸不多，但印象中，她似乎很愛笑，很樂觀，也很聰明。現在的她，給人的感覺真的不一樣了。

Advertisement

趙知衍和程希随便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從程希口中聽到更多關于寧繁的事，所以他逃了。

兩天後，程希離開，趙知衍沒去送她。臨上飛機前，程希給他打電話，興高采烈地告訴他，她見到寧繁了，心情很好，所以就不計較他沒去送她的事。趙知衍苦笑，他是真的走不開，根本抽不出時間去送她。不過，她也見到寧繁了嗎？

有人說，即使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兩個人想要偶遇的機會也幾乎小到接近于零，為什麽我們可以輕易遇見？大概就是因為逃不脫的緣分。

兩周過後，趙知衍接到小姑的電話，告訴他，Fiona可以幫他做設計了，讓他們私下去溝通。

趙知衍這才想起，他的新房一直空着。他曾拜托小姑幫他做設計。可他最近忙着新上檔的節目，幾乎把這件事抛諸腦後了。趙知衍看了看随手記下的電話號碼，最終還是放下了。還是忙過這段時間再說吧。

趙旻看着被挂斷的電話，想了想，對Fiona說：“你先畫個初稿，我估計他這段時間可能沒空找你。”

“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嗎？”如果趙知衍在這兒的話，他對這個聲音一定不陌生。

“按照現代簡約風格去做吧，其他的，以後你們自己去溝通。”

趙知衍根本不知道，自己小姑已經讓人着手去做了。直到一周後，趙知衍加班回家，收到了快遞過來的設計圖。設計圖是典型的現代簡約風格，偏深色系，空間布局很不錯。底下的署名是Fiona。

趙知衍對這副圖很滿意，但是他卻發現，這圖有一個明顯的問題。

趙知衍撥通小姑的電話，“小姑，我收到圖了，但是你沒有告訴設計師，我的房子是獨棟獨院的二層小樓嗎？”

趙旻語咽，好像的确忘記告訴Fiona房子的戶型了。

趙知衍沒想到，一向對工作嚴格要求的小姑也會有疏忽的時候，只好無奈地笑笑，說：“好了，我最近恰好空下來了，我直接找設計師吧。”

接着，趙知衍找出了一周前記下的電話號碼。電話接通的那一瞬間，他好像聽到了心動的聲音。

“喂，您好！”

那是前不久，他在餐館偶遇她時，聽到過的聲音。

原來，Fiona是寧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