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日
“啊!”長壽吓得一個哆嗦,手上的青團掉在了地上。
長壽捂着自己的胸口,驚慌地看着黑幕下的程駿。
“你要吓死我啊,半夜不睡覺出來幹什麽?”
“你不也半夜不睡覺出來?”程駿給自己倒了杯水,一咕嚕喝下。
“我渴了,就來喝水。”
“哦,是不是也餓了?團子好吃嗎?”他漫不經心随口一問,順便開了壁燈,廚房亮起,溫暖一片。
“還……可以喽。”長壽吞吞吐吐的,理了理耳邊的碎發掩飾尴尬。
怎麽有一種捉賊拿髒的感覺。
程駿看着有些局促的長壽,臉色有點紅,眼睛眨巴眨巴,身形投影在鋪滿瓷磚的牆面上,瘦小的一個,細密的睫毛卷卷長長的,清晰靈動。
程駿彎彎嘴角,涼薄的眼裏呈現一抹淡涼的笑意。
他往陽臺走去,摘了兩片小小的翠綠的薄荷葉進來,用清水簡單地沖洗了下,然後倒入杯裏,再注入了冷水。他淺淺地喝了一口。
“你喝水放薄荷幹嘛?”長壽古怪地看了程駿一眼。
“喜歡這個味道,助眠。”他又淺淺地抿了一口,神情舒緩,仿佛聞到山間最清新的空氣。
“薄荷還能助眠?”長壽伸出腦袋,好奇地看向程駿杯裏的薄荷。
“對我有用。”
“我能聞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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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駿将自己的水杯遞向長壽。
兩片翠綠漂浮在水面上,湊近,淡淡的清涼,很淺。
“你不是喝水,而是聞這個味吧?”
她猜出了他的真正所為,他每次聞着薄荷葉都感覺到這氣味還能從他鼻尖溜走,将葉放入水中,他喝下才感覺吸附了它的所有,其實嘴裏沒有嘗到任何味道,他只是迷戀于這種方式。
“學習那麽累,你晚上還需要聞薄荷助眠?”
“嗯。”
“你年紀輕輕的怎麽像老年人一樣睡眠質量這麽差?”
程駿沒有回應,一口一口淺淺地抿着,一會兒半杯就沒了。
“睡了。”他抛下這句就走了。
長壽想了想,他不會經常夜裏出來喝薄荷泡的水吧,平常白天也沒見他有這麽個喝水的習慣。
她走到陽臺,家裏是一直有種幾株薄荷,她蹲下瞧了瞧,鮮綠的枝幹上有好幾處采摘的痕跡,估計都是程駿摘的。
她猜他一定常常在夜裏摘薄荷葉泡水喝。
這算是他的一個怪癖。
四月是長壽的生日月,她對生日本沒有什麽期待,嚴嵩常年在外,常常缺席她的生日,她也不喜歡搞什麽生日會,朋友也就江芽和許承,他們會在high吧跳舞聽歌,吃塊小蛋糕算是慶祝了。
這一年,程駿出現在她的身邊,她想借這次生日好好和他拉進些距離,如果到時的氛圍很好,她還想對他表白,不再讓別的女生觊觎他。
她的生日正好是雙休日。
江芽每次到她生日都很興奮,想着又可以化好看的妝,吃好吃的,盡情地玩樂。
當長壽告訴她這次生日她有特別安排想和程駿單獨過的時候,她的臉馬上搭拉下來。
“嚴長壽!”江芽從桌子上一屁股彈起來,氣呼呼的指着長壽的臉,“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女人。”
長壽雙手捂臉,感覺江芽确實說得沒錯。
她徐徐把手攤開,露出兩只大大的眼睛,裝無辜,像只小鹿一樣對着江芽笑嘻嘻的,“嘿嘿,我這次有特別計劃,我們三可以提前過。我買單。”
“還有特別計劃?”
長壽不停地點頭,眼裏閃過一絲神秘。
“呵呵,別跟我說你要表白。””江芽的臉上仿佛洞悉了一切。
“yes!”
“那座冰山會談戀愛嗎?”
“會不會都不要緊,最重要是我喜歡他啊。”
每次說到程駿,長壽的眼裏都是熠熠生輝的光彩,這種撥開雲霧的晴朗總是積聚着希望,對他,她的心太熱烈了,反過來,希望落空,那她會堕入深淵。
周日一早,太陽照常升起,今天是個晴朗的好日子。
穿着睡衣,她沖出房間,正巧在過道上碰上程駿。
“喂,你晚上沒什麽事吧?”
“怎麽?”
今日的程駿穿着一身黑色,黑色的棉麻襯衫套在身上,與白皙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反差,這氣質像透了清冷卻溫潤的白玉,有一種低調的華彩。
“那個,晚上六點在悅大廣場的音樂噴泉那兒,你過來,我有事找你。”
“什麽事?”
“你六點過來就知道了呀!不許不來!”長壽瞪大眼睛,閃露出幼稚的兇氣。
“不許不來。”再次強調了一遍,她返身沖進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間門。
摸了摸胸口,心口彌漫着害羞的喜悅。
吃完中飯,長壽穿了好看的裙子就出門了,又去了那家星浪發型屋做頭發護理。
“oh,我記得你小美女。”
“hello,美女姐姐。”長壽熱情的打招呼。
“今天穿得好漂亮。”
長壽穿着一件粉色的粗肩帶連衣裙,胸口處還有不規則白紗拼接,亮麗又別致。外面套着一件奶白色的薄針織外套。
抛棄了煙熏妝的長壽,身段與臉都堪稱女神級別。
一整天,她的心髒都比平時跳快了一個節奏,有點揣揣不安,也很期待。
發型師給她用卷發棒卷了下發尾,發絲呈現出自然微卷的弧度,一張漂亮的臉越發生動明麗。
五點不到點,長壽就來到了悅大廣場,廣場上上熙熙攘攘,太陽漸漸西下,整個地面是黃橙橙的色彩,噴泉池噴灑的水珠在陽光的折射下是彩虹色的。
長壽心情很好,耐心地等着。
快六點的時候,長壽東瞧瞧西瞧瞧,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她抓緊手中的小包,舔舔有些幹燥的唇瓣,不忘提醒自己,今晚一定要有淑女風範。
廣場旁邊就有一個鐘樓,當六點整點的鐘聲響起,刺進她的耳膜,她的神經出現痙攣性的緊張,手心有點冒汗。
他還沒來!也許是快到了。
她的腦袋轉來轉去,眼睛搜索着期待中的人影,卻沒有出現。
六點十五分,噴泉池放起音樂,水柱升高起七米,人潮歡呼。
長壽的眼睛有些幹澀,看着随音樂節奏歡快起伏的水柱,她的心髒空空的。
人群将噴水池圍成一個圈,長壽被擠了出來。
夜晚涼,她穿得少,攏了攏白外套,她的喉嚨似被什麽東西鉗制着,口水吞咽都感覺難受,廣場的燈光比白天的太陽還亮,如果他來,她一定能一眼認出他。
他還沒出現。
此刻,已經過了六點半,長壽已經不再像個沒頭蒼蠅走來走去,踱步到廣場外最高一層的臺階上,有些落魄地坐下。
別人的臉上都在笑,只有她好難受。
她的視線焦距在一個點,吞咽下苦澀的唾沫,頭有點昏沉。
當七點整,鐘樓的鐘聲再次響起,噴泉漸歇,人群散開,一切又恢複到了平靜。
這鐘聲就像一個魔鬼,殘忍得要把她的魂魄打碎。
她閉上眼睛,想平整下呼吸,但是,做不到,她的心像失重似的,一直在不停下墜,快承受不住了。
不可控制地,眼底泛濫起濕潤,浸透了幹澀的眼球。
她一屁股站起來,踉跄,因為腿麻了。
她粗魯地拭去臉上的濕跡,覺得頭昏沉得更厲害了。
忽地,天空打了一聲響雷,很快就下起了大雨。
長壽冷笑一聲,真是個好日子,什麽都讓她碰上了。
她飛快地奔走,來到一個有檐的公交站臺。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會就不下了。
長壽很狼狽,淋了半身水,又冷又餓。
她心頭火氣旺盛,她要找程駿那個家夥算賬。
打了的士回到家,管家看見自家小姐的樣子驚呆了,不是打扮得很漂亮出門過生日的,怎麽是這個樣子。
他趕緊拿了塊幹毛巾套在她的頸邊,才發現她的身體很涼。
“小姐,我讓人給你去燒碗姜湯,別感冒了。”
“程駿人呢!”她現在最想做的是替自己出口惡氣,敢放她鴿子。
她燥亂又宣洩似地将身上的毛巾重重地丢在地上。
“程駿也是剛回來不久,他現在應該是去了房子西面的空場地。”
長壽聽完,就出了屋往西面跑去。
那是一個空曠的場地,有一個鐵鏽斑斑的籃球架,荒廢已久。
籃球的拍打聲不停,還有迅猛有力的奔跑聲。
一個高瘦的黑色身影在昏暗的場地穿梭,不時傳來腳踩水坑的聲音。
穿着白天那件黑色的襯衫,明明眉目清朗,似青松,似潤玉,一切美好的東西都足以形容他,可是為什麽他的心這麽無情,像刀子一樣那般尖銳,讓她一靠近他,就會感覺痛。
她今天太生氣了,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這兒打籃球。
她簡直邪火攻心。
長壽奔進場地,不管不顧似的,撩開了嗓子:“程駿!你tm今天為什麽不來?你知道我等了你一個多小時嗎?”
她最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了出來,滿腹委屈。
程駿停止了動作,一個球正好進入了籃筐,清脆地落地,在地上上上下下勻速運動着……
他走到長壽面前,呼吸十分急促。
“你這個混蛋,今天是我生日。”長壽氣不過,用手重重打在程駿身上。
越打鼻子越酸,淚水滑落了下來。
煎熬的等待,無情的暴雨,習以為常的父親缺席的生日,滿心期待的落空,還有面前這個讓她喜歡得不得了的男生的失約,太多不良情緒的交織,她哭了起來。
淚水糊了一張臉,連續不斷的抽噎聲在安靜的場地上回蕩。
“別哭了。”程駿抓住打在他身上的手。
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中盛滿了晶瑩的淚水,一顆顆像豆子一樣滑落,收也收不住。
頭發和身上都濕透了,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裙子,在黑漆漆的夜裏瘦瘦小小一團,像一個易碎的紙片人。
“我問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原來今天是你的生日。”他答非所問,眼底像籠罩着一層迷霧,不知在思考着什麽,聲音有一絲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