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另一個結局-他的愛) (1)

偌大的院落裏,小式收音機裏播放着經典梁祝,張老仰躺在躺椅上,随着搖椅的擺動,他的身體也在輕微擺動着。

他雖才過7旬,但是身體很差,甚至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

今日長壽休息,沒去香料廠,來他這兒幫忙。

看着長壽晾曬茉莉花的背影,他心裏升起一絲感慨。

7年前,她和羅軍再度來到了安蔡。

請他做她師傅,進了香料廠,平靜度日。

這首梁祝長壽是時常在他師傅這裏聽見的,時間久了,她也能唱出幾個調子來。

張老嘴角淺淺彎着,覺得妙趣。

張老的大院裏,一樓的一個房間租給了一對外地夫妻,他們的大門敞開着,電視機的聲音開得響亮。

“榕城龍頭—翼能科技副總程駿拓展事業版圖,雲潮是應時而生還是他野心的第一步呢?……”電視機裏,記者的聲音幹脆利落,砸向了長壽的耳邊。

長壽緩緩撥弄着手中仍舊新鮮芬芳的花朵,将他們錯落有致地擺放,盡量讓它們得到平均的陽光。

程駿這個名字于她而言已經沒有任何特殊的意義,只是在聽到這則新聞後感嘆時間的力量,七年過去了,榕城已經是另一番天地了。

他也成功了。

不過,與她無關。

在安蔡,長壽是香料廠裏的一個普通制香師,羅軍一來到安蔡就開了一家洗車鋪,鋪子不大,底下總共三個洗車修車小弟。

兩人的日子過得平穩安寧,清儉樸素,兩年前,兩人領了結婚證,沒有辦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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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常兩人的工作都算是清閑的,一般工作日是長壽買菜做飯,周末羅軍買菜做飯。

等長壽收拾完廚房,羅軍已經沖好澡了,他一般回來就有先洗澡的習慣,洗車廠沾上的汽油味重,他知道長壽不愛聞。

羅軍用幹毛巾擦着粗粝的頭發,眼睛盯着電視新聞,那則新聞又在複播了,他臉色冷漠,将沾了水漬的幹毛巾抛向了沙發扶手上。

長壽走過去,換了臺,挑了一個最舒服的坐姿躺在小沙發上,拿起茶幾上一個最小的蘋果,慢慢地啃了起來。

她啃了幾口,看羅軍還站着,拍了拍她旁邊的位置,示意他來坐。

“來坐呀。”聲音嬌嬌軟軟的,帶着點慵懶。

羅軍坐過去,安安靜靜。

長壽倚靠在他身上,輕輕地打了一個哈欠。羅軍拿過她的手,幫她按摩,長壽舒服地眯眼。

“累了?”

“嗯。”

“先去洗澡吧。”

“嗯。”

“羅軍。”長壽頭靠在他肩上,眼依舊半眯着,“我想要個孩子了。”

說完,她嘴角微彎的弧度可以輕易看出此刻愉悅的心情。

羅軍的心髒強有力地震蕩了一下,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溫暖的力量。

“好,要個孩子。”

翼能總部幾年前移到了榕城,方之屹也入了股。這次雲潮拔地而起,氣勢洶洶,傅玠旸和楊喆安給程俊面子,都來給他站門面。

四人平時都忙,這次聚在一起不容易。

晚上在凱瑟訂了一間大包。

傅玠旸和楊喆安是最先到的,随後是方之屹,他帶着江芽,江芽已經快五個月身孕了,這是第二胎。

本來方之屹不想她來的,可她非要來。

方之屹像伺候祖宗一樣伺候着她。

程駿還沒到,江芽已經吃了四個小籠和蝦餃了,那是方之屹專門讓後廚師傅先做上來的。

江芽穿着一條寬松的藍色A字裙,除了凸起的腹部,身材并沒有明顯變化,臉圓潤了些,能看出一些孕象。

“我還想吃老北京片皮烤鴨。”江芽慵懶地靠坐在椅子上,像皇帝發號施令一般不容抗拒。

他才不管方之屹從哪兒去弄烤鴨呢,她只知道現在想吃鴨子。

“好,我電話去讓人送來。”方之屹摸出手機,離開位子,用手摩挲了下江芽臉上嬌嫩的皮膚,看的傅玠旸和楊喆安掉了一地雞皮疙瘩。

“你們要吃嗎?讓我老公多叫一份。”聲音嬌嫩得像易碎的瓷罐,旁邊兩個仿佛多餘的男人聽得有些畏畏縮縮,深怕擰碎了這份清透和嬌嫩。

“不用了。”兩人很默契地擺手。

江芽沒有等多久,烤鴨很快被送來。

大包房裏,片皮鴨的香味覆蓋住圓桌上剛上的菜的味道。

江芽看見鴨子眼睛都亮了,緊接着,5米長的雕花紅木大門再度被打開,程駿和袁清河一道來了。

袁清河穿着灰色襯衫和黑色包裙,滑亮的栗色長卷發及背部中段,兩側的發絲被一枚鑲鑽的發夾別住,露出整張姣好的面容,她眼角的餘光一直溫柔尾随着程駿。

程駿手臂挂着西裝外套,身上只着一件黑色襯衫和西褲,即使是來赴朋友的餐會,也是不茍言笑。

黑色邊框眼鏡戴在白皙冷峻的臉上,看着讓人無法接近。

他看見了江芽,眼裏有一絲驚訝以及莫測的情緒,向她點了下頭。

江芽無畏地刺了他一眼,看着袁清河的眼神也帶着不善。

袁清河感受到江芽的敵意,身子更靠近了程駿些,卻引來了江芽的冷哼。

方之屹包好了一個鴨卷,送到江芽嘴邊,她一口吞下。

“嫂子好。”不懂察言觀色的楊喆安熱切地喊了袁清河一聲。

三個月前,程駿和袁清河訂了婚。

“哼!”江芽這聲冷漠的哼唧聲在座的人都聽見了。

傅玠旸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楊喆安“呦”地大叫一聲。

袁清河更尴尬了。

程駿倒是如無其事舉起紅酒杯和三個男人碰杯。

“這鴨子難吃死了。”忽的,江芽将擦嘴的紙團揉成一團扔在了自己面前的小瓷碗裏,上面還滿滿布着方之屹給她夾的菜。

江芽說得很厭惡,像是要哭出來了一樣,臉紅紅的。

方之屹嘴裏那一小口就價值幾千塊的酒差點噴出來。

簡直猝不及防。

方之屹像是被嗆到了一般,艱難地吞下那口酒。

“怎麽會難吃呢?”

“就是很難吃,我不想在這屋待了。”江芽說得激動,手還捂着肚子。

看得方之屹緊張死了。

“那我們回家?”

“不回,我想去酒店大廳的沙發上坐着。”

“好好,我帶你出去。”

方之屹有些手忙腳亂的,早知如此,再怎麽樣,都不該讓這祖宗跟來。

程駿看着兩個相攜的背影出去,鏡片後的眼睛像一片平靜幽深的湖水,一口吞下了杯中剩餘的紅酒。

面前的菜讓他沒有任何胃口。

中途,程駿借上廁所為由,出了包房,他其實是煙瘾犯了。

來到了酒店的中庭小院,小小涼風吹淡程駿身上的酒氣,他點了一根煙,開始吞雲吐霧。

他享受于此刻的麻痹和暫停思考。

“呦,程總現在是青雲直上,整個榕城商界的人都要對你敬畏三分,你還有什麽煩心事需要在這兒抽悶煙纾解?”

江芽雙手撫着個大肚子,冷嘲熱諷,她看見他就不爽極了。

程駿看見江芽站在他身後不遠處,趕緊将煙在旁邊的垃圾蓋上擰滅。

“你去大廳坐着,這還有煙味,對孩子不好。”程駿也不在庭院裏站着了。

“我喜歡在哪兒你管得着嗎?”

現在榕城還有幾個人敢對程駿這麽說話,也只有江芽敢拔老虎毛了。

“程駿,以前我們一起讀書的時候我就特別不待見你,現在我更加不待見你。”

平常方之屹的聚會她是沒一丁點興趣的,這次知道他來,她就想過來,就算只是用言語刁難他,她也覺得給長壽出了一口惡氣。

程駿的臉色不太好,但也不好跟她一般見識,崩着一張臉,渾身散發着冷氣。

“怎麽,崩着張臉,以為我怕你。”江芽雙手叉腰,“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混蛋。”

“混蛋”這詞讓他的眼睛結了一層霜。

“難怪長壽當初抛棄了你!”“抛棄”這詞她咬得特別重,“現在和別人在一起!”

“現在?別人?”程駿眉頭一皺,聲音帶着些急切。

江芽暗知自己說錯話了,罵自己一孕傻三年。

她眼睛快速地眨了幾下,很快找到了掩飾之語,“我是說她生前!”

“你剛才說的是現在。”程駿逼近了江芽一步。

“怎麽了?”方之屹一把環住了江芽的肩膀,一只手還虛撫着她的肚子。

大廳沙發上沒看見江芽,心裏暗叫了一聲“祖宗”,就火急火燎地在酒店四處亂竄。

“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程駿的眼睛死死盯着江芽。

“想回家了。”江芽埋在方之屹的懷裏,忽然把程駿當做了空氣,她感覺把自己繞進去了,言多必失。

“好,回家。”

“你……”程駿想問個明白,嘴裏煙的辣味因為心急的原因都快生嘴泡了,舌尖泛着苦。

卻被方之屹一手擋隔着。

“她懷孕了。”方之屹已經有些不悅了。

方之屹帶着江芽離開了。

程駿的胸口有些不穩地起伏着,這種疼痛的滋味又在心口亂竄了,他去口袋裏摸煙盒,拿出一根煙,點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吐出。

他修長白皙的指節微微抖着,他吸煙的方式很狂野,與他溫潤板正的氣質十分不符,現在,他就像一只舊傷複發的野獸,在黑夜裏舔舐自己的傷口。

程駿在西郊有一座別墅,他有時會去那兒住,他喜歡那兒安靜。

陳叔現在做了那兒的管家,陳嫂回了老家,她的孫子剛剛出生,回鄉下照顧小孩了。

程駿今晚回了別墅。

剛才是司機送他回來的,他今天喝了酒,明明只是幾杯,但是頭卻感覺昏沉得厲害。

他躺在偏廳的小沙發上,光線黯淡,他留意到了落地窗外的幹淨月色,白白的,涼涼的。

他看得迷迷蒙蒙,卻不想移開自己的眼睛。

陳叔泡了杯醒酒茶給他送過來。

陳叔放下杯子沒有走開。

“怎麽了……”程駿現在的坐姿很頹廢。

“近日我家那口子去了老家隔壁市探望親戚,好像在那兒看見了長壽小姐和羅軍先生。”陳叔一邊說着一邊留意着程駿的表情。

他想了很久要不要說這事,覺得還是說出來得好,他瞞不住事,而且他那口子十分确定,不會認錯。

白日見鬼是不可能的,那就是人還活着。

陳叔的話一說完,程駿就迅速變換了一個坐姿,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呆滞着。

陳叔說完走了。

“還活着……”程駿微弱地蠕動着自己的嘴唇,腦子像是被炸了一顆驚雷,全身的汗毛都挺立了起來。

"呵。。。"程駿笑着。

他虛軟地仰躺在沙發上,眼角泛濕。

人死了,他不知到底是不是會變成鬼。

但他這幅人的軀殼,這些年裏,就是一具行屍走肉,像鬼一般。

半醉的男人很脆弱,他的頭埋在臂彎裏,襯衫袖子濕了大片。

能哭出來,現在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

這次,程駿給自己放了一個長假,七年裏,破天荒地第一次。

再次踏上這個陌生又有點熟悉的地方,他有些穿越的感覺。

那個時候他看似一無所有,卻有她。

安蔡這個地方,不大,每個角落似乎都充斥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有了線索之後,找一個人不難。

程駿穿着低調,站在香料廠的大門外,他慢慢徘徊着,似是在等人,也不像在等人。

只是飛快的心速出賣了他表面的淡定,這種埋着的興奮和激蕩闊別太久了,他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這種“活着”的感覺了。

應該是到下班時間了,香料廠裏都是下班的工人在出來,人越來越多。

程駿站在一棵大樹後面,視線專注地放在那個方向。

大概是第四片葉子落在他頭頂上的時候,她走出來了。

她穿着一條中袖的蘋果綠連衣裙,風吹動着她長長的裙擺,露出了她纖細的小腿。

她是朝着這顆樹的方向走來的,她的頭發只到頸部,碎發沐浴在陽光下,呈現出閃亮的光彩,奪取了程駿的心神。

是她!

程駿不受控制地用手用力地抓弄着樹幹上的碎木屑,他貪婪地盯着她,這一刻,他感謝上天,無比感謝,他的心終于找回來了。

長壽無比溫柔地和下班的同事道再見,臉上的微笑無憂無慮的,還帶着歲月賦予她的寧靜。

當長壽快要穿過這個大樹的時候,程駿猛地向後躲去,他就像一個犯了罪的偷窺狂。

誰能想到呼風喚雨的雲潮老總會在一個女人面前如此膽小如鼠,謹小慎微。

他保持着十幾米的距離跟在她身後,悄悄的。

她的身形還是和七年前一般纖細薄弱。

他看着她進了一個有些髒臭的菜場。

這是一個半露天的菜場,蔬菜瓜果被放在竹筐裏售賣,南邊角落有一個出肉鋪。

長壽買了一些肉,一些綠色蔬菜和菇類就出了菜場,并沒有耗費很多時間。

她駕輕就熟,看得出是經常來菜場的人,她剛才還熟練地和賣菜大媽多讨了一把免費的青蔥。

他何曾想到,以前有些嬌任的大小姐能夠如此無縫隙地融入到市井小生活裏。

他猜測,她燒飯的技術應該是很不錯了。

看她買的菜量,不止是一個人吃的,她身邊定是有人。

嫉妒頓時竄上他的心口,他太膈應了,逐漸顯露的這種沉默的暴戾快要撕毀他平靜的面具了。

他自己都無法克制這種激烈的情緒反應。

他繼續一路跟着她。

這個鄉鎮的人本就不多,長壽住的地方比較偏僻,是一座獨立式的房子,房子的顏色是用淡藍色的漆粉刷的。

長壽打開藍色小栅欄,進入房前的小院子。

程駿看見裏面種了很多植物,還有幾顆檸檬樹,鮮黃的顏色。

他躲在旁邊,心裏正在糾結要不要現在就去和她見面。

“姐姐!”忽然一道明亮的叫聲傳來。

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背着一個書包,穿着校服朝長壽的房子奔來。

程駿已經來不及躲了,他的身旁沒有遮蔽物可以将他完全隐藏。

小姑娘奔得飛快,看見一個陌生男子躲在暗處,立刻心生警惕。

“你誰?”小姑娘的眼睛明亮無畏。

她與程駿就隔着兩三米左右的距離。

程駿深吐了一口氣,“我是來找人的。”他□□下幹澀的嘴唇,有些不知怎麽說下邊的話了。

小姑娘是張老家的孫女,這七年裏早已和長壽相處得像親人一般,有時候碰到周五就會來長壽這邊吃飯,說她的菜比家裏的好吃。

小姑娘看見面前的男人相貌氣質不凡,酷酷的,出色的五官極度匹配現今小女生的審美。

倒是有些花癡地欣賞起來了。

“小葉?”長壽剛才是聽見她的聲音的,看她風一般地往前跑,也不知是看見了什麽。

長壽返身,她推開栅欄,往前走了幾步路。

小葉聽見長壽的聲音,忙拉住她的手,口中還帶着點喜悅,“姐姐,這個帥哥哥說是來找人的,是不是就是來找你的呀?”

小葉一只手拉着她,一只手直直地指着程駿,眼睛如少女般純真,看向程駿的目光摻着些少女的羞澀。

兩人終于四目相望,已恍如隔世。

長壽心口微嘆了聲氣,卻也自然地冷靜下來,沒想到,還是找來了。

小葉看向他的目光太像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了,真是少女的不谙世事。

而這麽多年再見,她早已不複當初的心跳了。

他的吸引力,她确實是免疫了,沒有恨,也沒有愛。

長壽微微地彎了下嘴唇,心裏一片豁然。

“又何貴幹?”她道。

程駿細細觀察着她的眉眼,心被勒得緊緊的,這種隐隐作痛的感覺又在作祟了,他甚至想直接拿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緩解這種不适感。

她是如此無畏又冷靜地看着他啊,說話輕輕的,明明就在自己耳邊,卻像天空裏缥缈的白雲,抓都抓不住。她的視線明明就放在自己身上,卻感覺與她的距離還是隔着千山萬水。

“長壽……”這個名字這麽多年以來一直在他心裏萦繞着,千呼萬喚,卻都沒有機會喊出。

他的聲音啞澀得像張被撕碎的磨砂紙,粗糙不堪,連他自己也讨厭。

他又向她靠前了幾步。

長壽忽然将手邊拎的菜放在胸下,然後遞給旁邊的小葉,“小葉,你先到屋裏去,順便幫我把菜拿進去,謝謝。”

他剛剛向她走去,她是在抵觸嗎?

長壽家旁邊是一幢廢棄的兩層小樓,兩人去了上面的天臺,天臺上還有晾曬着的一床被單沒被人收走,随着天臺上的風飄搖着。

長壽倚着看臺,遙望遠處的風景,等他開口。

“這些年,你過得怎麽樣?”程駿一直順着她視線的方向眺望遠處,說完後,又轉頭細細看她。

“我很好。”

“當年你為什麽要……”

“只是想消失得幹淨些,那是個好方法。”

“難道……你沒有一點留戀嗎?”

“沒有。”

他的問題,她回答得幹脆又疏離。

他甚至都問不下去了,那都不是他想聽到的。

周遭頓時沉默了下來,安靜得他心慌,程駿突然發現,他現在都不知道怎麽和她對話、相處。

她像一層冰,把他的意識凍起來,他無法正常思考了。

時間滴滴答答過去,黃白的天色染上了一層淡灰,風都變涼了。

長壽先開了口:“我要回家了,今天不管你出于什麽目的來到這兒,我們之間的話題也僅限于此。”她轉過身,逆着白天的最後一絲光芒,慢慢啓口:“如果你是帶着愧疚來這兒的,那麽就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我無需你的愧疚。”

她移動身子,離開了他的身邊。

天際的最後一層薄光也被掐滅了,正如他心如死灰般的心情。

程駿雙掌握拳,仿佛在壓抑着什麽,此刻,他非常想抽煙,手指顫抖地摸向口袋,才發現空空如也,煙落在車上了。

看着長壽馬上要下樓梯了,他感覺都快瘋了,仿佛她這一下去,他就再也看不見她了。

他朝她奔過去,從後面緊緊抱着她,她就像那瘾頭的來源,她能解,也只有她能解。

“我想你,讓我補償你吧。”他牢牢并攏的雙臂在顫抖着,他像發瘋一樣地喊出這句話,方才的控制力已經蕩然不存。

長壽的雙臂被牢牢鎖住,她感受到身後緊擰不放的頑固力量,怒意漸生,何必糾纏不休!

“放開!”冰冷無情。

原來,方才的禮貌是她給予他最後的尊重了。

程駿心中悲哀,卻愣是不想撒手。

“那串編碼是嚴仲使計讓我爸透露給他的,我沒有出賣你爸爸,但是他的死我難辭其咎,但是我幫你報了仇了,我已經讓他給你爸爸陪葬了。”程駿卑微地将頭埋在長壽的肩窩處,他沉重悶熱的氣息讓長壽的頸部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嚴仲是你殺的?”長壽再次确認。

“是!是我雇了人,在監獄裏做了他!”他承認。

她從沒想到,是他做的手腳。

她利用腰背的力量掙脫出他的懷抱。

她的臉色有些白,面色十分不好看。

“程駿,也許我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你!”她直直地挺着腰,即使腳底有些虛浮,卻仍維持着她的強韌和冰冷。

她想走,沒有人能綁住她。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說啊?”程駿低吼,他最見不得她對他這副冷若冰霜的樣子,明明是她招惹他的。

“你知道嗎?這七年裏我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別這麽殘忍!”程駿埋下他矜貴的頭顱,喉嚨哽咽,他一向直挺打不斷的脊彎第一次在一個女人面前裂了。

他再度抱着她,這種溫暖的溫度似乎還帶着香味,那瓶已經在他身上失效的“安眠”也只不過是她的替代品,是他,是他覺悟得太晚了。

這瘋狂的汲取未維持多久就被人打斷了,他迎頭吃了一拳。

羅軍一把将長壽奪回自己懷裏,兩人的氣息都有點不穩。羅軍的衣服上還沾着幾滴不小心弄到的機油。長壽平常不愛聞這味道,但此刻,她感受到了一絲安全的歸屬感。

兩人緊緊靠在一起的樣子刺痛他的眼,程駿摸着已經出血的唇角,心中竟升騰起一股燃燒之勢的鬥志。

“你再糾纏不休,下次可就不是這麽簡單的一拳了。”羅軍淩厲的食指指向程駿,這是最後嗜血的警告。

“她是我的。”程駿的嘴裏翻騰着血腥的味道,他現在的眼神帶着一種被禁锢許久即将被釋放的邪惡。

他,早已不是以前任人拿捏的柿子了。

他早已擁有了翻天折地的資本了。

羅軍動了氣,想狠狠教訓他,長壽馬上拉住他的手。

“我和羅軍已經結婚了。”長壽舉起戴戒指的手,那枚銀色的戒子非常普通,銀色在即将變黑的夜幕下發出暗淡的光。

長壽認為這足以讓他死心。

程駿重重地後退了一步。

這麽多年了,他該想到的。

他面部帶着殘破的猙獰,像是在跟身體裏的另一個自己做撕扯。

長壽和羅軍沒有放開彼此的手,返身下了樓梯。

“你愛他嗎!你愛嗎!”他發瘋一樣地沖到樓梯扶手的邊緣。

“我不愛你。”長壽擡頭,那是一種很不一樣的眼光,冷談、陌生還有厭惡。

這是她留給他的最後一眼。

這是他魂牽夢萦的雙眼啊,曾經,這雙眼睛裏盛滿了自己,現在卻帶給他絕望。

真是報應!

凡人都有羞恥自尊,更何況是程駿這種自命不凡之人。長壽一直認為,程駿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他的驕傲和自尊。

平靜了七年的日子終究是波濤再起。

香料廠一夜之間被舉報并已被查證香料成分含有危險致命的化學物質,工廠的幾十個流水線工人即将面臨下崗,現在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張老是這個香料廠的股東,這廠也是他畢生的心血,他對她有知遇之恩,如果是因她而起,她不能撒手不管。

長壽很快被副總叫到了辦公室,他給了她一張紙,上面是一個酒店地址。

“小嚴啊,我……我不知怎麽開口,但是……”副總欲說還休,面露苦色,看來是真的沒辦法了。

“劉總!”長壽接上話,“我會去找他的。”

副總接連點頭,看她就像看一個救世主,殊不知,這一切禍源就是她。

安蔡是一個小縣城,現在屹立在她面前的是這兒唯一一家五星級酒店。

這家酒店在長壽腦中幻化成了一個巨獸,進了它的口,不知還能不能全身而退。

進了大門,大堂經理就迎了上來。

“請問是嚴小姐是嗎?”大唐經理半鞠了個躬。

“是。”

“程先生在樓上等你,請随我來。”經理做了個請的手勢。

電梯直達頂層,智能顯示屏顯示還剩21秒的時間可以到達。

在透明式的電梯間可将下面看得個清晰了然,長壽覺得目眩。

出了電梯,長壽被帶着進了一間套房,經理再度恭敬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關上了大門,悄聲無息地離開了房間。

房間門被合上的聲音讓她的心不自制地微顫了一下。

她慢慢走進去。

程駿站在落地窗旁俯視着樓下的行人街景,都形如蝼蟻,他吸着煙,煙霧蓋住他英俊的臉,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

長壽被煙嗆到了,咳嗽了幾聲。

程駿吸完最後一口煙,将煙蒂丢在煙缸裏。

他轉身看着因為咳嗽,水汽附上眼睛的長壽,她掘強地站着,看着,充滿戒備。

“程駿,你什麽意思?”長壽将手中的紙片丢向他。

她已經決定和他撕破臉皮。

“不這樣,你不會見我。”程駿向她走近。

看看,肮髒的權勢被他玩轉得輕而易舉。

“現在的你,讓我惡心。”

“惡心?哼。”程駿自嘲地笑。

她說得沒錯,他現在也挺惡心自己的。

“如果你是要報複我,沖我來,別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繞圈子。”長壽說得面紅耳赤,心裏急切又恨得牙癢。

“我報複?我報複你什麽?我只是想要你回來而已!”程駿的焦躁和暴戾被她的一句話迸發了出來。

“我已經結婚了。”她的回答永遠是這個。

“我tm不允許。”程駿氣極,擡腳狠狠踢了腳邊的茶幾,發出巨大的摩擦聲。

長壽擰着眉,覺得面前的他就是一個瘋子。

程駿大步邁向前方的小吧臺邊,桌上有只酒杯,裏面是隔夜的酒,像腐爛的血液。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把手伸進衣服口袋裏,急促地摸索着。

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後,又回到長壽面前。

“這個!這枚戒指才應該出現在你手上!”程駿的眼睛露出瘋狂,他用着蠻力拔下那枚廢鐵,将他手中鑲着鑽的戒指套在她手上。

“看看,大小正好,你難道忘了這個樣式可是你自己選中的呢。”程駿牢牢鎖住她的左手,不許她掙紮。

他讨好似地鎖住她的臉,向來冷靜的面容撕毀後,就只剩下可憐與可悲。

長壽該死地認得這枚戒指,她沒有想到他是知道的!他知道她當時想讓他買給她。

他就是這樣!他什麽都能細致入微,卻也什麽都能視而不見。

這枚戒指惡狠狠地藐視着她曾經的愚蠢和不堪。

“程駿!你這個瘋子。”長壽瘋狂地掙脫掉他的手,拔下那枚戒指,扔在地上。

“我永遠不會和你在一起!如果你還是個人的話,就收起你那些手段,就當還嚴家養育你的那幾年。”

程駿從地上撿起戒指,他冰涼的指尖摸索了戒指的一圈,然後握緊。

“真的不行了嗎?”這次他沒有看她的眼睛,盯着地板,仿佛能盯出一個洞來。

“除非時間逆流。”

時間是像水一樣的東西,它朝大海流着,你再想尋回那一瓢,是不可能的。

是嗎?錯過了那個時間點,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程駿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她,說:“再陪我吃頓飯吧,這頓飯後,一起恢複正常,我不會再打擾你了。”

程駿态度轉變很快,長壽甚至措手不及。

但是這是她樂見的見結果。

“說到做到。”

“好。”他笑得苦澀。

程駿點的菜都是中式菜肴,最後上的菜是辣椒炒排骨,遠距離就聞到了濃郁的花椒味。

長壽面不改色,專注地吃着桌上離她距離最近的一道菜。

這只是她的最後一項任務。

“要不要嘗嘗?”程駿兀自夾了一塊排骨到長壽碗裏。

長壽煩躁地看了他一眼,她一點也不想嘗那一塊排骨。

“吃一口吧。”

長壽抿了一下嘴,還是吃下了那一塊排骨。

那味太嗆了,她吃完就劇烈咳嗽起來。

她已經好幾年不吃辣了。

程駿的臉有些不好看了,明明以前她是很吃的了辣的。

她所有細碎的習慣都随着時間進行了一次脫胎換骨嗎!

他是不是也早已被她扔進她心裏的垃圾場,散發着惡臭。

長壽覺得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筷子,站起身。

“飯吃完了,你的話也要說到做到。”

“你放心吧,從今天開始,一切就都結束了。”程駿牢牢地看着她,他的眼睛像一個深色漩渦,似要将她全部吸進去。

長壽毫不猶豫地朝房間大門走去。

恰時,她的手機響了。

“喂。”

“喂,是嫂子嗎?軍哥被升降機砸中了身體,身上都是血,你快點來醫院吧……”修理廠的小弟已經在電話那頭哭了。

那哭聲在長壽的腦子裏炸開,她的頭一陣暈眩,甚至不能站立,她扶着旁邊的牆壁,覺得自己的視線虛晃得厲害。

她的手伸直着,想去推那扇大門,腳下卻怎麽也邁不動步子。

忽然,她的腰部被人從後一把強勢地抱住。

她已經沒有力氣掙脫了。

“別怕。”程駿在她耳根輕輕說着,明明輕柔似情人撫慰,但是長壽卻覺得像毒蛇在吞食前最後憐憫的一記□□。

羅軍……她已經喚不出聲音了。

這個魔鬼,他竟然給她下藥。

程駿攔腰抱起她,快步朝套房內的卧室走去。

從她昏迷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不可抑制地狂奔亂跳着。

終于可以這麽近距離的看着她,抱着她了。

他一顆一顆解開、她的衣服紐扣,退、下、裙子,然後是貼、身的衣服。

當她白、潤的身體全部展現在他眼前時,他的眼睛都紅了。

他溫柔又霸道地吻、她的唇,還有最柔、軟的地方。

他劇、烈地喘、息着,常年被放逐在荒原的他終于回到了人間,有她的人間。

他是卑鄙,甚至他從不曾想到他會卑鄙至此,他早就瘋了吧。

他肆、意地做那事,想起已經有別的男人對她做過這事,他就恨。

他的眼睛籠上了一層陰霾。

他快速脫、去衣物,無情地進、犯。

他一舉攻破,發出舒服無比的一聲嘆、息,似要、刺、穿她。

是呀,他要刺、穿、她,刺、穿她的心,盛滿別人男人的心。

為了得、到她,他做了禽、獸。

等程駿餍、足之後,天色已經昏暗下去。

他将被子蓋住長壽的身體,自己套上了一件幹淨的襯衫。

剛出了房間來到套房大廳,就聽見外邊的響聲。

袁清河是以一種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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