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節課,他就點了我做課代表
我那時候覺得,八成是因為我比較臉熟吧,畢竟是教職工子女,還挺高興的。誰能想到他有多卑鄙呢!做課代表不過是每天幫他收作業發作業,我從小做到大,按理說沒多少事。可他卻讓我幫他改作業,用他的話說,他當校長太忙了,實在是顧不過來。
于是,每次下學我都去他的辦公室,他做那些他忙不完的工作,我替他修改試卷。那時候學校開始突然整修線路管道,我爸忙得不着家,我媽又在很遠的地方打工,壓根沒人管我為什麽每天回來這麽晚。不過,我想就算知道了,他們也不會反對吧,後來我媽碰到我一次九點回家,問了原因還說我,你可好好幹啊!
呵!
我現在想想,只覺得自己太傻了。正常的男老師怎麽可能與一個女學生這麽親近呢!他留了我兩個星期,我家裏卻沒有人向他抗議,他的膽子就大了起來,開始以教我為由,靠我很近的給我講題,我還記得那個晚上,他貼上來,我連忙退開,他卻又貼上來,我還想躲,他便已經摁住了我的肩膀。
他身上帶着一股子惡心的老男人味道,就那麽把胸膛貼在了我的後背上,還用那雙髒手摸着我的肩膀,我想推開他逃跑的,可我卻壓根沒有他的力氣大,他說他練過武的,讓我別想不開。
那天我不知道是怎麽過去的,好在他沒有更進一步,只知道等他放開我的時候頭也不回的跑了。
那時候天都黑了,我一個人抱着書包走在大路上,邊走邊哭,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要不要上學,他要是在找我怎麽辦?我想回去告訴我媽我爸,就算他們說我勾搭人,也要告訴他們。可等我進家門的時候,我爸正和我媽說着科長的事兒,他說這次怎麽也輪上他了,他已經跟施恩軍提過,施恩軍答應的好好的。
他眉飛色舞的,我媽也很高興,他們完全忘了我一個女孩□□點才回家,而是轉過頭來對我說,“最近在校長那兒好好幹活,別壞了我的事兒!”
我試圖說過的,我說天天改作業太晚了,影響學習,我不想做課代表了。我爸回答我,就算是考倒數第一都不能不幹,我只能閉了嘴。後來我一下學就往家跑,施恩軍倒是沒攔着我,可沒過三天,下學的時候,我爸竟然過來了。
他拽着我的書包把我送到了校長室,無論我有多麽的抗拒,可他一句話都沒問我為什麽,他只說,老子差點就升科長了,你別給老子惹事,漲了工資我給你買新手機。可我不想要啊。
施恩軍笑眯眯的,一副多虧我幫忙的樣,謝了我爸,我爸竟然感恩戴德的走了。他還叮囑我,一定要聽施恩軍的。可他不知道,當門一關上,施恩軍就一把拽住了我的頭發,将我拉到了沙發上。
他狠狠地捂着我的嘴,沖我說,你別想反抗了,你看你爸媽都不會管你,而且今天我已經告訴他們,因為你前幾天沒來,所以積攢的事情比較多,你會留的晚一些,你爸同意了。
我已經不想去回憶那天的事情了。
我這才知道,他兩個星期後才動手,不過是看我爸媽的态度,我上次能逃走,也是在看他們的态度,他一步步試探我們家的底限,也一步步握住了我爸最在乎的東西,他想當科長啊。當然,他并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因為他說,都是生活在一個家屬區的,如果我老老實實的,過了高二他就松開手,讓我好好高考,如果我要報警或者宣揚開來,我的一輩子就完了。
似乎為了讓我知道害怕,他還送我去見了陳宇斌,那是南城的富翁,手眼通天,我一個小女孩,怎麽能鬥得過他們呢。
我沒法向我爸求助,也沒法去告訴別人,我只能拿着他們給我的手機随叫随到,別人都說趙小梨的媽媽是個□□,可我才是呢!我表面上看着那麽清高,其實我爛透了,沒人比我更髒,誰也不知道那些不上學時候,我在幹多麽龌蹉的事兒。
我爸終于當了科長,每天忙得興高采烈,我只覺得悲哀。我生出來就是為了這個嗎?
我變得沉默下來,當然,我還拒絕了陶慕。我想,我就忍忍吧,等到了高三就好了。
可我沒想到,他們都是有病的。我的身上開始出現一片片惡心的東西,我不敢去醫院,只能在淘寶買藥抹,可什麽用都沒有。我覺得我比死還難受,我太髒了,我活着有什麽意思。
然後,暑假裏我發現我不來月事了。我特別害怕懷孕,我每天都大量的蹦蹦跳跳,喝冰水,吃雪糕,還吃山楂什麽的,可沒用,我真的懷孕了。甚至,因為那些婦科病,我都不能去打掉他,我得養着這個孽種!
他們還敢大言不慚的說,你生吧,你生了我給你辦好手續,保證有戶口。他們還笑着互相猜測,那是誰的兒子。施恩軍還沖我說,你要是運氣好生個老陳的就有福了,他可是女兒一堆,就缺個兒子。
我的異樣,我媽倒是沒發現,我爸發現了。他憤怒的拿着菜刀問我是不是陶慕那個臭小子幹的,他要去殺了他。大概那時候,我還是有點希望的吧,我告訴他是施恩軍的。可我的爸爸啊,他沉默了,他放下了菜刀,蹲了下來,抱住了頭。他說我說怎麽這個科長來的這麽容易呢!
可他沒再說要幫我殺了那些欺負我的人,他說,閨女,施恩軍咱家惹不了,要不,你忍着點吧。哈哈,那是我爸啊,他讓我忍着。後來我才知道原因,隔天,那個最賺錢的攤子就成了我媽的了,他拿我交換了條件。
憑什麽!他們快活了,卻要毀掉我的人生呢!
我想,既然你們都不讓我好好活了,我為什麽要讓你們活,我要殺了他們。
你們抓走我爸爸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們發現了,我爺爺是有哮喘的,我從小看他發病,對這個病很了解。施恩軍的病很嚴重,到了需要服用氨茶堿片的地步,不過醫生給他開的是小劑量的,他總是覺得藥效不夠強,所以每次都多吃。我從爺爺那裏拿了大劑量的趁着有天他睡着了,給他換了。不過他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發病,我等的沒了耐心,元旦那天,就建議買了百合,等着他來班裏的時候,送給了他。
他待了十分鐘,一直抱着那束花,他走的時候,已經在開始打噴嚏了。我怕他沒發病,還給他打了個電話确認一下,他接通了就說了幾句話就倒下了,我挂了電話。
施恩軍的死讓陳宇斌特別害怕,他竟然很長時間沒有聯系我。我于是約他出來南湖見面,用的理由是我懷孕的事兒好像讓人發現了,我怕暴露出來查到了他和施恩軍的頭上。他大概害怕跟施恩軍糾纏在一起,畢竟他還是要名聲的。我說那個地方攝像頭早壞了,他才答應,不過他特別小心,竟然約在了晚上。
夜裏很黑,我跟他說我必須躲出去,他就點煙一邊踱步一邊想,我跟在他後面,到了水深的地方,趁他不注意,把他推到了湖裏去了。他小時候落水過,一直沒學會游泳,施恩軍無意中說的,我就記住了。他果然一直掙紮,不過八成是因為這裏的淤泥太厚,中間還差點讓他爬上來,我于是拿起旁邊的磚塊,把他砸了下去。
從那天起,我就等着你們來抓我。
我從來不相信自己能瞞山過海,我也沒有必要,我覺得自己太髒了,活着讓自己都惡心。何況,我又不能打胎,難道要我生下這個孽種嗎?
我早就買好了打胎藥,非常劇烈,我都想好了,我不能讓這東西髒了我下輩子的路。你們今天來叫我爸,我就知道,我該走了。郁家強那個人,怎麽可能不說出來,他從來都是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的。
我現在,就是覺得有點錯怪我媽了,她知道我懷孕後特別的傷心,我想她是個用錯方法的母親,她是在乎我的,她并不想讓我受這樣的委屈,是我沒好命吧。
所以,我并不介意你們将這件事公之于衆,如果其他人能夠引以為戒,那我這輩子也算有點意義。
終于要走了,我覺得突然輕松了。
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的長且難過,所以費了好長時間,發晚了。
☆、32
32
大年三十的時候,趙小梨去看守所接了他媽回家。
師惠憔悴多了,整個人顯而易見的安靜起來,話也不似原先那麽多。恐怕是在裏面沒人搭理她所致。
關也今天沒開車送她——郁青雖然寫了遺書,而且将殺人經過都明明白白交代了,但是很多程序該走還是要走的,他們最近兩天都在加班。
趙小梨今天出門的時候還問他,今天三十能不能休息,關也揉着眉頭沖她歉意的笑笑,趙小梨也沒多說,想着關也似乎極不願意跟他繼父一家接觸,就告訴他,她家今天守夜,忙完了可以去那邊吃。
對的,師惠既然出來了,她自然不能再住在關也家,她接着師惠後,兩個人換了幾趟公交車,最終回了機械廠宿舍大院。
施恩軍家無處不在的哀樂已經停止了,師惠走到大院門口還納罕的擡起頭望了望說,“怎麽,案子破了,沒聲音了?”
趙小梨就點點頭,“恩,破了。”
師惠的臉上竟然有一絲的意外,她看了趙小梨一眼,順口問道,“誰呀!”
“郁青,”趙小梨很是平淡的說出了這個名字,“她自殺了,留的遺書供認了這事兒。”
然後師惠的臉上驚訝更多了,“哦,哦,怎麽能是那丫頭呢!多漂亮的丫頭啊!看着挺乖的,她哪裏……”
話沒說完,師惠就停在了原地,前面傳來了吵嚷聲,趙小梨也擡起了頭。許是因為今天是大年三十,許多人都在家裏忙碌,所以路上人并不多,圍觀的人也不多,趙小梨和師惠離得不算近,也能看清楚那邊的狀況。
兩個女人在打架!
郁青的媽媽張萍和施恩軍的妻子廖眉。
這兩人仿佛兩頭發怒的母獅子,相互惡狠狠地對視着,身上臉上都有傷痕。張萍背後是郁家強,廖眉身後是廖永,不過看起來并不像是拉架的,反而氣勢洶洶,好像助陣的。
這八成是打架中間的一次修整,廖眉扒拉了一下自己已經完全被抓亂的頭發,摸了摸嘴角的血,不屑地沖着張萍說,“怎麽,你們還有臉來找我麻煩?殺人犯,殺人兇手!什麽樣的人能教出這樣的閨女,你們一家都是殺人犯,你們毀了我們家!”
張萍顯然是受不住的,她也極其狼狽,卻顧不得去擦去整理,她憤怒的沖着廖眉喊,“你怎麽能說得出口,施恩軍才是該千刀萬剮的禽獸,表面上裝的人模狗樣,其實滿肚子都是髒水,我才十七歲的閨女,他怎麽能下得了手,我的女兒啊,你還我女兒!”
廖眉壓根不落下風,她啐道,“那他怎麽不找別人,就找郁青?平時郁青就天天打扮的那麽騷,不是她勾引,我們敬愛老施那麽老實的人,怎麽可能辦錯事!我還不知道嗎?你們家郁家強想當科長二十年了,自己能力不夠就賣女兒嗎?你的攤子不也是賣女兒來的嗎?既然幹了還有什麽好遮掩的,郁青攤上你們這種父母,簡直是到了八輩子血黴,早死早托個好人家吧!”
“我要殺了你!”張萍幾乎是瞬間跳了起來,向着廖眉撲過去。郁家強在後面沒用的跟着,喊了一句,“你別……”
結果出人意料,啪的一聲,廖眉整個人都被一個巴掌扇倒在地,可所有人都愣了。
往這邊沖的張萍很是狼狽的停住了腳步,護着廖眉的廖永則指着對面的人罵道,“你怎麽能随便打人!”他還想沖過來,可站在對面的人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目光太滲人了,竟将廖永唬住了,他停在了原地。
這時候,趙小梨才跟了上來,拽着師惠說,“媽,你這是幹什麽!”
師惠一把甩開了她,沖着廖眉呸了一聲,“你也是個女人,這種話怎麽說得出口!你男人什麽樣你不知道嗎?怪一個女孩子?你可真開玩笑,你們結婚不到兩年,他就是老娘的常客了,他說你沒情趣死木頭,要不是為了你爹,壓根就不會看你一眼!你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啊,他壓根就是個人渣,也就是你這種人才拿他當寶貝。”
這番話顯然将這一衆人都震了。大概是因為不光彩,師惠在院子裏卻都是悄無聲息地存在,她很少出門,更是不跟這群鄰居們打招呼,別看她在家裏對着趙小梨言語刺激,可在外面,即便是有人罵她,她都是當耳旁風,一句不還口的。
當然,這也有個好處,正因為她的不言不語,她的相好才多,畢竟,林漢民那樣的單身漢總是少的,到了三四十歲,男人們總有家。師惠長得好,又能守秘密,還是一個院子的離得近,多好的便利條件!
這樣的人,今天卻跟校長的老婆杠上了。不但打了她,還直接抖落除了施恩軍的舊事,這簡直就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縱然施恩軍已經死亡,廖眉也比她有能力,更何況,廖永還在這兒呢!師惠就是母女倆,惹上他們,如何鬥得過?再說,別人找她因為她能保密,如今她開口了,全院子的女人八成都要想想自家老爺們是不是也去找師惠,誰還敢過去?
這樣的打炮不平,幾乎對師惠沒有半點好處。
而這種拿不到好處的事兒,師惠是從來不幹的。
可師惠顯然沒當回事,她打了人,罵了人,拍拍手,直接向着自己家走去,廖眉倒是想追上來質問她,可張萍又撲了過去,她疲于應對張萍,師惠就那麽大搖大擺的走了過去。
一向沉穩的趙小梨這次終于愣了一會兒,這才追上去,母女一路沉默,進了屋子。
十天沒人住,屋子裏總顯得有些冷清蕭瑟,趙小梨一進屋就開始收拾,師惠燒水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就坐在了自己屋的窗前托着腮不知道想些什麽。趙小梨看她兩眼,可他們母女從來交流都少,趙小梨也不知道跟她說點什麽,低頭去幹活了。
将屋子打掃完,又将提前從關家提回來的年貨收拾好,她就開始準備年夜飯——她們娘倆一年到頭的飯都是湊活吃的,什麽熟鍋子面條,饅頭就鹹菜,可唯有三頓飯是極其認真的,或者說是做飯的趙小梨是極其認真的。
他爸的生日,忌日還有大年三十這天,按着習俗,今天是要給家裏的先人上供的,總要豐盛一些。
年貨都在關也家的冰箱裏凍住了,這時候已經化了不少,她将排骨過水炖了,又去将雞剁出來準備爆炒,一擡頭就瞧見不知何時,門口多了個人。
他媽跟個幽靈似得站在那裏,幽幽的說了句話,“小梨,你是不是覺得我今天挺奇怪的。”
從郁青爸爸去世後,她跟他媽就再也沒有談心這一項了,都是他媽嘲諷她反擊,兩個人比的是誰說話更狠更尖銳,這麽平和的一句話,已經很久沒有了。
壓住了心中的詫異,趙小梨低頭收拾雞,“嗯,有點。”
師惠就哦了一句,然後落下了一句話,“你不是一直覺得,我有手有腳為什麽幹這行嗎?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一直努力跳出這個家。”
趙小梨忍不住擡起了頭,這個問題其實已經困擾她許多年了。許是因為爸爸的早逝,她從小就比別人要敏感要清醒,她知道什麽是好的,什麽是不好的,什麽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她一直不解,他媽那麽漂亮的一個女人,幹什麽不能養活自己?
她試圖問過,他媽那時候沒搭理她。那時候她挺單純的,也還能幻想,她找了一堆的理由替他媽辯解——她是不得已的。
後來啊,大概是時間長了,也麻木了,見慣了她媽沒臉沒皮的樣子,就不問了。那時候她已經不單純了,她覺得他媽大概就是天生好吃懶做那種人吧。
可今天,師惠居然自己說起來了,雖然這是個特別馬後炮的話題,可終究,她停下了手中的活,擡頭看向師惠,特別認真地問她,“為什麽?”
為什麽你不能好好養育我,為什麽你不能光明正大的找個工作,為什麽你要做這樣讓人鄙視的職業?你可否知道,因為你,我受到了多少的委屈?
師惠大概很久沒瞧見她那麽認真的樣子了,略微愣了愣說,“因為我被人強迫的,所以自暴自棄了,反正也無法反抗嗎!”
趙小梨只覺得心在那一霎那,猛然抽痛了一下,巨大的情感向她湧來,她的眼睛都要濕潤了,可也就那一剎那,因為随後師惠就噗嗤一聲笑了,“沒有,騙你的,就是在看守所裏帶悶了,找個人瀉火,行了,你快點做吧,我可餓死了。艾瑪,我得瘦了十斤。”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居然忘了說端午節快樂,不過還在假期中,還不算晚啊。祝大家端午節快樂,╭(╯3╰)╮
☆、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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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頓飯趙小梨就做得有些恍惚。
她時不時的去看師惠,覺得她媽說得是不是真的呢?可師惠就跟沒說過那話似的,她在屋子裏晃悠了兩圈,八成覺得沒意思,又開門出去了。趙小梨去門口拿蔥的時候,就聽見她媽跟林漢民說話,“哎,你那裏還有工作嗎?這個肯定黃了。”
趙小梨的內心就兩個字:呵呵。
她關了門直接進屋,只覺得自己剛剛的那份操心是喂了狗了。直到飯菜做好她媽才進門,一臉唉聲嘆氣的,站在廚房門口跟趙小梨說,“你說運氣可真背,連個工作都沒了,再想找就難了。”
趙小梨壓根不理她,她的嘴緊緊的抿着,仿佛沒長似得。就連祭祖,她也不過是在心裏默默念着,倒是師惠跪在地上的墊子上,不知道為什麽,跪了許久。
往年裏,她都是不屑的,她總說,“你們老趙家的祖宗要是有本事,就不能把你爸收走,也不能看着咱們娘倆這麽過日子,都成了這樣了,他們還好意思上來吃貢?羞死他!”
要是往常,趙小梨絕對不會理會她的。可今天不是她才從看守所出來嗎?她覺得是不是受刺激了,所以還是推了推她媽,“差不多了。”
師惠就哦了一聲,雙手扶地的爬起來,“那就吃吧。”
自然是沒滋沒味的。她們分坐在餐桌的兩頭,誰也不跟誰說話,屋子裏除了外面的鞭炮聲,就是新年晚會的聲音,明明這麽熱鬧,卻偏偏顯得家裏冷冷清清的。因此趙小梨吃的很快,沒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沖着她媽說,“你吃,我去收拾收拾餃子餡。”
即便是再窘迫,趙小梨也是一步不差的按着過年的習俗來的,她內心深處,終究是渴望自己有個中規中矩的家庭。
師惠也沒勸,就問了一句,“你這兩天住在關也那兒吧。林漢民說沒瞧見你回來,你麻煩人家那麽久,不需要謝謝他啊。”
趙小梨就說,“他上班呢!”
“啊?這個點還上班,他不回家過年嗎?”師惠放了筷子追着趙小梨過來。
“他自己過,不過好像郁青的事兒沒弄完,還沒忙完吧。”趙小梨揉着面說。
師惠就湊了過來,拿過了面盆,被攔住的趙小梨一手的面,有些愕然,“媽,你幹什麽?”師惠推着她說,“你叫他來吃飯,哪裏有自己過年的。他們隊裏肯定也不能忙通宵。”
這樣的師惠真的挺不一樣的,趙小梨驚疑不定的看着她,“你有事啊!”
“你就不能想我點好?我謝謝他!”
這麽一說仿佛也對,畢竟師惠的事兒是關也給跑下來的,否則不知道要多麻煩,何況這些天趙小梨還住在關也家,哪個當家長的也得謝一謝。只是那都是正常人幹的,師惠不正常十多年了,趙小梨難免有些訝異。
她邊去打電話,邊覺得她媽變得奇怪,接通的時候還在從頭想,從諷刺廖眉到說的那句被人欺負的話,還有在祖宗面前跪了那麽久,要答謝關也,那個都不是她媽往常的作風,就好像換了個人似得。
改性子了?趙小梨卻是不信的,她覺得像是受刺激了。
她打電話過去的時候,jingju裏也就剩幾個人了,關也一雙眼睛熬得血紅血紅的,癱在座位上抽煙,他面前的煙灰缸已經滿了。
其實單宇已經宣布大年三十正點下班,一切工作放到明年初一再幹,可誰也沒有走的意思。
目前來說,根據郁青的遺書,他們這兩天進展頗快,不但在郁青家搜出了0.2毫克氨茶堿片的廢棄藥瓶,昨天他們還冒着酷寒,在陳宇斌可能落水的地方下水,摸出了兇器——半塊紅磚。
可以說,已經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兇手就是郁青。
但不是沒有破綻。譬如即便是陳宇斌和施恩軍都要聯系郁青,可給她兩部手機也不太合常理——郁青自己是有一部手機的,是她媽淘汰下來的,那就是說,給這兩部手機是為了讓這件事變得更機密,可兩部手機不是更容易被發現嗎?
再說,陳宇斌雖然個頭不高,也是個男人。他踩着淤泥向上爬,那是死裏求生的關頭,爆發的潛力是無窮的。郁青懷着五個月的身孕,她一直很瘦弱,據說勁兒也不大,蹲在湖邊連砸十幾下将陳宇斌砸死,這不是不可能,只是有點難做到。更何況,那天下了那麽大的雪,郁青對門說記憶裏并沒有聽見對門有響動。
也許有人覺得命案有人認了就可以結案了,尤其是陳宇斌這樣的有權有勢的人,多少人盯着呢!早結束早松口氣,可他們從不是這樣的人。
這幾天,一群人都在琢磨,如何将這些可疑的地方砸實了。這些天會議室裏天天雲山霧繞的,一群人在其中找破綻。
越聊越深。
這種事,自然不可能只有兩個人。施恩軍的兒子在上私立高中,一年僅學費就十萬。雖然傳出來他老婆将二十萬出國的錢借給了弟弟,但他兒子依舊在準備出國,他去問了,平時的培訓班一點都沒少上。顯然,他家是有這筆錢的。可他一年的工資也就幾萬塊,哪裏來的這些錢?
陳宇斌在南城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施恩軍雖然是個中學校長,但兩個人按理說并沒有交集,也不會成為朋友。事實上也的确如此,在表面上看,兩個人是沒有聯絡的。可他們卻共同□□了郁青,而且通過郁青的信件看,他們是認識的。那麽,是否可以推斷,施恩軍不但□□學校的學生,還将學生推薦給了有錢人從而換取錢財。你會拒絕更多的錢嗎?他既然做了,就不可能只給陳宇斌一個。肯定還有其他人。當然,被欺負的女生也不一定只有郁青一個人。
更何況,郁青太大包大攬了,仿佛急于要将所有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可她太刻意了,在這群行家手中,就值得懷疑。
施恩軍、陳宇斌、郁青都死了,沒有搜到任何證據。郁家強也不知道這中間的事兒,仿佛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印證。他們不能随意懷疑人,但卻還有一點可疑查證,郁青的孩子。
如果推論成立,不止一個恩主,郁青的孩子自然有可能不是這兩個人的。
這雖然存在一定的概率,可所有的可疑都必須被查證。
DNA送檢,他們都留在這裏等待。加急怎麽也要12小時以上,這都已經過了十幾個小時了,誰也不願意早走一步,幾個人都留在這兒。
關也手機響了的時候,他正窩在了。他瞧了瞧是趙小梨家的固定電話,就往外走了幾步,找了個院子裏僻靜的地方接了,裏面傳來趙小梨關切的聲音,“你回家了嗎?”
他聲音已經啞了,“沒。”
“這麽晚還工作啊。我媽說想謝謝你,請你到家裏吃年夜飯,你有空嗎?”趙小梨聲音有些遲疑,顯然是也覺得為難了。
不過關也卻很快應了下來,“我去吃12點的水餃吧。還忙着。”
趙小梨一向識趣,連忙挂了電話。關也卻站在院子裏不動了,頭頂上煙花綻放在黑暗的天空中,瞬間就消逝了。他呆呆地看了許久,直到鼻子都仿佛凍住了,呼吸都困難了,才聽見張戈在裏面吼了一聲,“不是他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各位投雷的童鞋,我的後臺打不開霸王票,明天感謝,謝謝大家。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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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鑒定報告出的早,所以關也到的時候,也不過十點鐘。
八成是一直留心着,他才一敲門,門就開了。橘黃色的燈光将趙小梨的身影投射出來,走進了才能看到她在笑呢。關也很少見她這樣燦爛的模樣,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倒是讓師惠咳嗽了兩聲,弄得他連忙扭過了頭。
師惠沖着趙小梨吩咐,“去弄兩個菜,大年夜的,不吃剩菜。”
趙小梨就哦了一聲,扭頭進了廚房。
師惠就連忙招呼關也坐,這屋子太小,他轉不開,往前走了走,又退了回來,坐在了餐桌前。
趙家他來過很多次,都是在門外等候,卻從未進來過。他曾經想過裏面是什麽樣子的,譬如說,燈的顏色是橘黃色的,那就應該是普通的燈泡,從而推斷,屋子裏應該是沒有裝修過的。可他也未曾想過,會是這樣的簡陋。
這間客廳應該是隔出來的,地方也就三四平米的大小,只擺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牆上吊着一個21寸的液晶電視,算是這屋子裏最洋氣的東西了。白牆水泥地黃色燈泡,大概還是八十年代搬進來的樣子。
兩間卧室,他猜想跟客廳一體的這間是趙小梨的,而敞着門有着一張一米八大床的,是師惠的。
大概是他打量的太認真了,師惠往前推了推水杯,“喝水,小關啊,怎麽大年三十還這麽忙?那個案子不是破了嗎?我今天還罵了施恩軍他老婆一頓呢。”
關也遇見工作一向嘴嚴,“哦,還有後續程序。”
“這就算結案了吧!”她八卦的打聽着,“你們真是太辛苦了。”
因着每次在門外聽,師惠都是口無遮攔問些上沒上船的問題,在關也心中,師惠的形象一直就是個賣弄風塵的女人,他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師惠能這麽普通規矩的跟他說話,這讓他有些尴尬,略微後縮了縮身體,“應該的,都是工作。”
大概瞧着他嘴嚴,師惠套了兩次近乎就停了下來,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廚房裏老式油煙機嗡嗡嗡的響聲。關也悄悄的望過去,可惜趙家的廚房還是老式的木門,趙小梨在裏面躲藏的嚴嚴實實的,他一點也看不見,只好扭頭回來,就跟師惠若有所思的目光對視了。
師惠了然的笑笑,關也倒是鬧了個大紅臉。
“那個……我就是覺得,不用太破費了。”
“沒事,你照顧她挺多的,她做點飯給你應該的,以後還要托你多照顧她呢!你也知道,我沒什麽本事的。”
這話倒是讓關也驚奇,覺得師惠似乎也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只是他的回答還沒說出口,師惠就往前探了探身體,谄笑着盯着他說,“聽說你家裏是開公司的,你也知道我上個工作黃了,能不能幫我找個工作?”
這下子關也更詫異了,“那不是我家的,您不是……”他想說你不是不工作嗎?可這話如何說得出口。還好師惠善于察言觀色,立刻擺手說,“不是這丫頭不願意嗎?小時候還可愛點,現在一天拉得臉比一天長,我養大了她,就拿了她五百,她沖我發火。我還沒找她要贍養費呢!怎麽不是你家的,我聽說你媽手裏都有店面呢!”
她說話又不敢大聲,在關也耳朵邊嗡嗡嗡的,就跟個蒼蠅似得。趙小梨寒假都打工,她卻連女兒的錢都拿,關也心裏厭煩,可轉頭一想,若是真有個工作,對趙小梨也好。不由軟了口氣,“你能幹的有限,清潔工幹不幹?”
師惠顯然是不太願意的,撇了撇嘴,關也就說,“那沒別的了。”
“那就這個吧。你可要找個舒服的地方,沒空調沒暖氣太髒我可不幹。”
關也也不敢給她這樣的地方,畢竟害怕她中途溜掉。他點點頭,“知道了。”
趙小梨正好端着餃子出來,聽見就問,“什麽知道了?”
關也還沒說話,師惠就擺擺手,又變了臉,“我讓他吃完早點走,要知道避嫌。”她陰陽怪氣地說完,自己就進屋了,還把門嘭的一關。
這女人變臉可真快,關也終于将門外聽到的師惠和見到的師惠合二為一的感覺,這才對嘛?剛剛都是幻覺。
趙小梨手藝不錯,做了四菜一湯,餃子餡也調的好,他這兩天加班沒怎麽吃好飯,這會子卻是狼吞虎咽,幾乎掃光了全桌。中間師惠出來好幾趟,他倆也沒法說句話,等着吃完了,趙小梨刷碗,廚房小轉不開,就挺羞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