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悲一路小跑,離開了師父的洞府,回頭看看,柳霜庭并未跟着滾開,松了一口氣。
他拍了拍有些褶皺的衣擺,一時有些茫然,不知何去何從。回自己的住處?那兩扇薄薄木門根本擋不住柳霜庭,何況他一進那裏,眼前就不由浮現出那夜的事情。
小少爺雖然喜歡的是個男人,可并不是個斷袖。師娘與他親近,他只覺着害怕又惶恐,生不出半分心神蕩漾的心思。
好想回家,想回家吃娘做得獅子頭,想回家喝姐姐釀青梅酒,想回家揪爹爹的胡子。
人人都說成仙好,可莫悲看不出這仙家寶地有什麽好處,人情冷暖居然比凡世間還要困苦真實得多。
白烨,白烨居然在這樣的地方帶了那麽久!他是不是氣自己現在才找到他,才故意不理自己的?
莫悲心神恍惚,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白烨的山頭。
謝天盈的小師門只有四個人,卻占了兩個山頭。謝天盈,柳霜庭和莫悲住在一個山頭,白烨住在另一個山頭。
莫悲這幾個月好吃懶做,硬是沒胖,也是因為天天跑去另一個山頭的功勞。
今天他的運氣不錯,走近白烨平時練劍的地方,就感覺到空氣中隐隐有逼人的細小劍意,割得他皮膚發疼。
白烨在!
他立刻忘記了剛剛傷春悲秋的情懷,興沖沖地三步并作兩步跑了過去,白烨平日裏練劍的地方在一片小瀑布旁,終日被轟鳴的水聲包圍。那人鋒利的眉眼被水汽沾濕,也有了那麽點莫悲熟悉的溫柔。
從見到白烨的第一眼起,莫悲就知道這個人和自己認識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了。可莫悲還是一門心思地纏着白烨,就是被對方練劍時的轉瞬即逝的幻影迷惑,想着有那麽一天,白烨會變回自己熟悉的人。
“師……!”
莫悲突然被掐住了嗓子,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了。白烨沒有練劍,他正低着頭,和一個十幾歲的漂亮女孩兒說話,手裏拿着一個紅色的香囊。
莫悲認識這個女孩子,她叫蘭溪,是謝天盈師弟的徒弟,雖然和白烨不是同門,可她來得次數可一點兒不比莫悲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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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溪是個好姑娘,從來沒有欺負過莫悲,有時見了,還會抿着嘴,沖他微微一笑。
這樣的好姑娘,喜歡上白烨,是很自然的事情吧?
莫悲離兩個人很遠,耳邊又是瀑布的落下的轟鳴聲,根本聽不見白烨在說什麽。他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又不敢上前,也不想退後,露出一臉要哭的表情。
那邊白烨也看見了莫悲,只見他淡淡地看了自己小師弟一眼,搖了搖頭,把香囊塞回了蘭溪手裏。蘭溪慢慢垂下頭,看起來也很是難過,她緊緊抓着香囊,握在胸前,都沒有和莫悲打招呼,就匆匆離開了。
“師兄,蘭溪師姐給你做得香囊真好看,你為什麽不要啊。”看見這個發展,莫悲精神一振,又開始犯賤了。他巴巴跟在了白烨屁股後面,努力裝成不在意的樣子,問道。
“……我馬上要與你結成道侶了,自然不能接受。”
莫悲聽了這話,一口蜜糖甜進了心底,擡擡腦袋,想做出無所謂的模樣,可還是忍不住原地掂了掂腳,流露出幾分羞澀雀躍的情緒。
接着,他又立刻想起幾天前被白烨撞見和柳霜庭的情事,本來紅通通的臉蛋立刻煞白起來,白烨沒有說話,他就和條小狗一樣,圍着對方直轉圈,試圖說些什麽。
“師兄,師兄!你練劍的樣子真好看,我以前也想學劍,做個仗劍江湖的俠客,肯定特別氣派!”
平常的話題白烨多半不會接話,可說道劍,他看了看用軟軟的
眼神望着自己的莫悲,難得猶豫了一下。
“師父自會教你的。”
“可我學不會呀,我連最簡單的練氣秘籍都看不懂。”
“師父沒有教你?”
“啊?師父讓我自己看,說看懂了就會了,師兄不是這樣嗎?”莫悲歪歪腦袋,茫然地回問。
白烨似乎想說什麽,又沉默地閉上了嘴,他微微搖搖頭,心想着哪有可能自己看着看着,就看懂了得道理?
師父不教莫悲,多半還是因為對方的身份,內門心法怎麽會教于一個爐鼎呢。白烨閉目沉思,眼前浮現的便是莫悲平日裏的模樣。這個十幾歲的少年笑起來時帶着甜甜的酒窩,眼神裏盛着燦爛的星光,和白烨所知道的那些死氣沉沉的爐鼎都不一樣。
那日他在房外,聽見莫悲拼命壓抑着的哭聲。這人應該是師父的爐鼎,卻和師娘攪在了一起。白烨想着也許是師娘更得這個年輕爐鼎的歡心,這種事也很常見,可他聽見的哭聲似乎都把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哭碎了。
師娘和莫悲……真的是情投意合嗎?
白烨不說話,莫悲就拼命搜腸刮肚,引着對方說話。
“師兄,你是從小就在師門長大的嗎?”
“師兄師兄,你去過山下嗎?”
“師兄,你去過天玄城嗎?!”
“師兄……”
“莫悲。”
白烨喚了一聲對方的姓名,這兩個字出口時,他心頭略過一絲奇怪的感覺,仿佛自己早已說過千遍萬遍。
“你我既然是道侶,那我自然要盡道侶的本分。”
“哎?哎?!哎?!!”莫悲不知想到了哪裏,滿臉羞紅。
“明日開始,你來這裏,站兩個時辰的馬步。”
莫悲退了一步,小臉慘白。
“等一下,師兄,怎麽突然要體罰我了啊!你有那麽不想和我成親嗎!!”
“我教你練劍。”白烨語氣裏參雜進一些無奈:“也算是我幫師父教導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