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所謂葉公好龍，說得就是莫悲這種人。

他豔羨于劍客的風流潇灑，自在寫意，可半分用劍之人的風骨毅力都無。聽說要從最基礎的紮馬開始練劍，氣勢頓時就弱了三分。

“師兄……”他期期艾艾地說：“能不能……能不能先給我講講練氣口訣什麽的？”

白烨聽了他的話後，也沒什麽反應，只是那雙眸子淡淡地掃了莫悲一眼，生生讓他覺察出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來。

“還是聽師兄安排吧！”他馬上改了口，想想自己的慫樣，心裏恨得直跺腳。

以前都是白烨聽莫悲的話。大人們還笑話這兩個孩子，說莫悲比爹爹有骨氣得多，一點不怕媳婦，以後成親了，就是莫悲當家做主。怎麽長大了，自己就和爹一樣對媳婦言聽計從了？

難道真的是龍生龍，鳳生鳳，耙耳朵只能生耙耳朵了？

莫悲空有一顆當家做主的心，卻沒有對媳婦橫眉怒目的膽子。算了算了，爹說得也對，聽媳婦的話不丢人，讓媳婦傷心難過的漢子才丢死人呢！

“師兄師兄，我明天什麽時候來呀？要準備什麽嗎？我帶了山下很多有趣的玩意兒，你要不要啊？你能不能再練一套劍法給我看看呀？”

莫悲并不知道在劍修之間，讓人随随便便展示劍法，是件很失禮的事。何況他的話聽起來，怎麽聽怎麽想招呼街頭賣戲法的人。

小少爺傻啊，也不懂怎麽說漂亮話，只想着他的媳婦練劍的時候天下第一好看，自己要抓住機會，多看幾眼，多誇幾句。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說不定白烨就愛聽別人誇他好看呢！

肯定是這樣的！小時候白烨只許莫悲誇自己長得可愛，要是不小心誇了其他小姑娘，那就完蛋了！他能和莫悲生一天的氣呢！

“師兄，你練劍的樣子真……帥！”

莫悲說這話時，舌頭打了個絆，差點自己把舌尖咬出一個窟窿。他摸了摸發燙的耳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還是和小時候不太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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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白烨是個可可愛愛的小姑娘，怎麽說好話哄他，莫悲都覺着很自在。

現在的白烨早就是一位高自己大半個頭的陌生俊美男子了，被對方那雙端正的眉眼盯着，莫悲就一陣臉紅心跳，話都要說不好了。

自己媳婦真好看呀。莫悲美滋滋地想着，可一轉念，想起白烨都不認自己了，心裏的小花骨朵兒頓時全都枯萎了。

“你……算了，過來。”

莫悲這番情緒變化全然落在了白烨眼中。他原本已經動了轉身就走的意思，瞧對方莫名其妙的情緒低落下來，反倒是邁不開步子了。

罷了罷了，對方也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凡人，哪懂得那麽多的修士之間的規矩？

他看莫悲天真稚氣，懵懵懂懂，想對方未來要經歷的種種，不由心軟起來。

那日師父帶莫悲來到師門時，對方已經奄奄一息，魂魄将散。師娘過來看了幾眼，就搖搖頭，不願再管了。

偏偏師父就是要救這個普通的凡人，求了師娘一起去面見大長老，請長老開爐煉丹，生生把這個凡人救了回來。

後來白烨從師娘嘴裏聽說，本來大長老是不願管這事的，可看莫悲是難得的爐鼎體質，便問師父是不是終于回心轉意，要用爐鼎驅毒療傷了。師父點了頭，大長老這才出手，救了人。

白烨和師父的情分看起來淡泊，心裏卻很是尊敬謝天盈。他看謝天盈那日為了莫悲，求了師娘，求了大長老，還求了師祖，想必是很重視對方的。

雖然這次謝天盈沒給莫悲名分，只是收作徒

弟，日後恐怕還是會和對方有夫妻之實。沒成想莫悲醒來之後，就一門心思粘着自己，弄得白烨也有些尴尬。

他們師門的功法霸道猛烈，一般爐鼎根本經受不住，而莫悲的體質清透包容，當爐鼎上佳，修行更是上上佳。大長老也應該是看重這一點，才願意給一個普通凡人仙丹續命。

長老明裏暗裏也和白烨透過口風。名門正派師徒共用爐鼎，确實有些難堪，何況謝天盈和白烨師徒還是新一代的門面。莫悲明面上是謝天盈的寶貝小徒弟，是為了防人口舌，實際上——

此番種種，白烨想起來就頭疼。

“師兄？”

莫悲見他不回應，又問了一聲。擡着頭，眼神柔軟又無辜，期待地望着白烨。每次白烨練劍時，莫悲都會用這樣的眼神看着他，然後上來說着笨拙讨好的話，問他什麽時候自己也能有自己的飛劍，可以像師兄那樣厲害。

如果莫悲真的是白烨的小師弟，他這樣活潑乖巧，确實讨人喜歡。可偏偏莫悲是個爐鼎，師門的那些功法劍術，怎麽可能會傳授給一個爐鼎呢？

“你很想修劍嗎？”

“當然啦！當劍客多帥氣，仗劍江湖，快意恩仇！”莫悲一聽，立刻精神起來，比劃了兩招，歪歪扭扭不成樣子，自己還覺着很是神氣。直到想起自己面前可是比傳奇小說裏的大俠還厲害的劍修，這才讪讪地吐了吐舌頭，收起了招式

小時候莫悲腦子笨，背不住書，每次爹爹檢查功課都一塌糊塗，被罵完了就跑到隔壁白烨家裏哭。白烨比他聰明得多，什麽都是過目不忘，看莫悲背不上書着急，就說以後長大了，他來考功名養家，莫悲就當個行俠仗義的俠客，兩個人一起懲治那些壞蛋貪官。

那個時候莫悲不知道白烨的真實性別，兩個孩子還去專門翻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話本，讨論怎麽女扮男裝，混進考場呢。

“練劍不是給人看熱鬧的。”白烨拔出佩劍，皺着眉，冷冷道：“所以你要好好看，好好記住，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