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烨永遠對莫悲都是冷冷淡淡,眉眼間結着冰霜,可莫悲就是有辦法從這一片冰封大地中咂摸出一點春天的暖風來。
他聽白烨要練劍給自己看,趕緊乖乖地跟了過去,順着對方的目光坐在瀑布水潭旁的一株楊柳下。
莫悲擡起頭,一片雪亮的劍光在他眼前蕩漾開來。他常說,自己要當一個舉世無雙的劍客,可實際上,莫悲心裏配得上舉世無雙這四個字的只有面前這個人。
細碎的水花落在莫悲的面上,打濕了他的發絲,沾濕了他的衣袖,可莫悲一動不動,透着這層朦胧的水霧入神地望向那人。
柳霜庭過來尋人的時候,便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他在不遠處駐足了片刻,白烨馬上就注意到了自己,收了劍,恭恭敬敬地向柳霜庭行禮。而莫悲順着白烨行禮的方向看過來,“啊”了一聲,這才注意到又多了一人。
他急急忙忙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這才發覺自己被一層薄薄的水汽籠罩了,懊惱地擦了擦臉。
這幅小貓洗臉圖落在柳霜庭眼裏,他溫潤一笑,走了過去,指腹掠過莫悲濕漉漉的睫毛,心裏一動。
他輕輕揉了揉莫悲的眼角,那裏也被水花打濕了,柳霜庭用指尖沾了一點其上的水汽,送到嘴邊,嘗了嘗。
果然,一點兒沒沾染到少年誘人的滋味。
“別……”
莫悲在白烨面前被人如此狎昵地對待,又羞又臊,正要開口拒絕,被柳霜庭捏住了雙頰。
“別什麽?”
柳霜庭笑眯眯地問了一句,随即就松開了手。這人剛剛用得力氣并不大,莫悲甚至都沒感覺到疼痛,可心裏猛地一跳,乖乖閉了嘴,不敢再說什麽了。
兩個人之間奇怪的氣氛白烨看了個清楚,他和自己這個師娘并不相熟,只是知道這人并不是本門派出身,是大長老從外面帶回來的。
白烨清楚自己這個師娘并不是表面上那樣好相處的人。仔細想想也有些奇怪,看莫悲這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樣,顯然也是明白柳霜庭性子的。有一個疼愛他的師父在前頭,莫悲怎麽會和師娘攪在一處?
柳霜庭等了一會兒,發覺謝天盈那個寶貝大徒弟并沒有識趣的離開,而是沉默地盯着自己,眼神并不善意。他微微眯起眼睛,狀似不經意地說:“師娘是不是打擾你們兩個了?”
Advertisement
莫悲愣了一下,然後十分老實地紅了臉,偏偏還嘴硬道:“沒有,師娘你在說什麽呀。”
這幅樣子真是可憐可愛,白烨那個木頭腦袋居然沒有動心,還真是可惜了。
柳霜庭心裏冷笑,接着道:“師娘疼你,你不黏着師娘就罷了。你師父那麽疼你,也不黏着師父,天天黏着你師兄——”
他歪過頭,笑意盈盈地看向白烨:“白烨想必也是很喜歡小師弟的吧?”
“師娘說笑了。”
白烨平靜地應答,收回了落在莫悲身上的目光:“都是同門,相互照應是應當的。”
莫悲好不容易和白烨拉近了一些距離,柳霜庭一來,又只能看對方的冷臉色了。他敢怒不敢言,面前兩個人誰也惹不起,自己縮了縮腦袋,氣呼呼地哼了一聲,腦袋一甩,躲開了自家師娘的手。
這家夥還想拍自己腦袋!門都沒有!
他只顧着自己生悶氣,沒有注意到柳霜庭和白烨之間的氣氛變得十分微妙。兩個修士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對方,彼此的眼中都帶着警惕。
對于柳霜庭來說,白烨這種生來的天之驕子他惹不起,也不想惹,偏偏莫悲這個傻孩子一頭就撞在這堵南牆上,不願回頭了。
莫悲既然喜
歡,那自己就幫他一把,只是像這種天之驕子,可半點看不上主動靠上來的東西。
自己就不一樣了,主動撞進陷阱裏可憐小鳥,柳霜庭寧願給他帶上腳鏈,關進籠子,甚至親手掐死,都不會再讓對方重回藍天的。
“明日卯時,你來這裏找我。”白烨沖莫悲留下這句話,朝柳霜庭再次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
“你大師兄都走了,還在這裏發什麽呆?”
柳霜庭見莫悲還待在原地不動,愣愣地望着白烨離開的方向,便彎下腰,捏住少年的下巴,強行把他的頭轉了過來:“師娘可是要吃醋了哦?”
莫悲一門心思地瞅着白烨的背影,被柳霜庭這麽強行拽過來,都沒來得及收回自己那個望着白烨的眼神,就和自家師娘的目光撞了個正着。他吓了一跳,想着柳霜庭的醋勁大到都能開個醋坊了,不知道又要怎麽折騰自己。
“.......”
“怎、怎麽了?”莫悲磕磕巴巴地問道,縮了縮肩膀,想溜之大吉,被對方一把按在了身後的柳樹上。
“乖孩子。”柳霜庭的聲音極溫柔,面上的表情也看不出這人半分自私的本性:“你剛剛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看師娘?”
“什、什麽?”
“就是那種...”說到這兒,柳霜庭停頓了一下,他湊上去,在少年的唇上輕輕落了個清淡吻,仿若雪花飄絮,有那麽點點冰涼,卻并不讓人讨厭。
“你喜歡師娘,對不對?”
“什麽,你在說什麽呀!你要幹什麽!”
柳霜庭表情深情溫柔,手卻根本不和莫悲客氣,拉開他的腰帶往裏衣探。這可是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在白烨的洞府之前!莫悲說什麽都不讓對方得手,死死拽着腰帶,聲音大了,怕惹來其他人,只好壓着嗓子,又急又輕道:“你住手,你住手!不要在這裏,我不要!”
他護着自己的衣物,還不忘看看白烨離開的方向,生怕那人回來,看到這不堪的一幕。
“你在看誰?”柳霜庭不依不饒地追問着:“莫悲不是喜歡師娘嗎?為什麽要看別人?”
這人簡直着了魔,莫悲幾次拒絕不了,着急了一下扯着嗓子吼道:“你瘋啦!我剛剛才不是看你,我是看我師兄!唔!”
他被柳霜庭狠狠咬了一口,嘴角立刻見了血。
“你再說一遍,你在看誰?”
他的師娘平時看起來柔柔弱弱,像個弱柳扶風的美人,但畢竟是個成年男人的身形,比莫悲高大不少,此刻抵着樹幹,完全把莫悲籠罩住了,他只能看見柳霜庭的臉都和對方有些淩亂的衣袖。
長長的柳枝被風吹起,落在兩人之間,搖搖晃晃,像是給莫悲帶上了一定翠玉穿起的珠簾蓋頭。
他的東西可真好看,真可愛。
柳霜庭默默地想着,看莫悲嘴角被咬出一個傷口,又心疼後悔起來,用舌尖輕輕把腥甜的血液一點一點吞進了肚子。
“師娘弄疼你了,對不對?”
莫悲死命地搖着頭,用手肘抵着男人的胸膛,不想再和這個瘋子這麽糾纏下去,看上去驚慌又害怕,簡直傷透了柳霜庭的心。
明明之前還在用如同棉花糖一樣的眼神望着自己,圓圓的瞳孔裏裝滿了依戀和委屈,轉頭卻變成這樣一副炸了毛的模樣。這樣柳霜庭想起他養的第一只貓,也是他養過的唯一一只貓。
那只貓咪很小,也很醜,臉尖尖的,沒有圓鼓鼓的腮,像只尖嘴猴腮的小猴子。毛也短短的,渾身都是土橘色,眼睛是平淡無奇的黃色,又笨又傻,只能聽懂吃飯兩個字。
柳霜庭養着這貓,只
是因為這貓從小被他撿了回來,餓得咪咪叫時,也不會自己找吃的,只會扒着自己的手讨要,那副可憐又急切,讨好又依戀的眼神,是這只貓身上唯一讨他關心地方。
“是我吓着你了,咬疼你了,莫悲才對師娘這麽兇的嗎?”
柳霜庭的指尖落在莫悲唇上的傷口上,壓了壓,又揉了揉,傷口狠狠撞在牙齒的尖尖兒上,疼得莫悲一哆嗦。
這個人一定是故意的!
莫悲都快被欺負哭了,又不想這麽在對方面前示弱,只能強忍着淚花,聽着面前這個瘋子在自己耳邊念念叨叨什麽眼神的事。
他現在明白過來了,讓柳霜庭發瘋的,正是自己看向白烨的眼神。
莫悲簡直不懂這個人是怎麽想的,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就是強迫和被強迫的關系,他怎麽會用看媳婦的眼神看柳霜庭?
“莫悲,不要和師娘賭氣了,乖乖把腿打開,好嗎?”
“你瘋了嗎!在這裏被發現的話,我們倆都完了!”
柳霜庭埋在莫悲耳邊,輕輕地笑了兩聲。莫悲能聽出對方确實很開心很開心。
“如果被發現的話,所有人都知道莫悲是師娘的小媳婦,不好嗎?”
柳霜庭的腦海裏還回蕩着剛剛那個眼神,心口一陣灼熱。從小到大,只有那只小貓和莫悲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柳霜庭。
即使是柳霜庭的母親,看着自己孩子,眼神都是麻木,呆滞的。各種各樣的靈力在他母親的經絡裏打轉,有時候,柳霜庭都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到底是個活着的瘋子,還是個馬上要死的正常人。
那只小貓被柳霜庭親手掐死了,因為對方用同樣的眼神望着別人,可他舍不得動莫悲,畢竟自己一身寒毒都要塞進這個小不點的身體裏,對方會慢慢變成冰塊,生生地凍死。
“真可憐。”柳霜庭親了親少年的臉蛋,“別害怕,師娘會疼你的。”
莫悲睜大了眼睛,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襟,當他幾乎要絕望的時候,柳霜庭擡起來頭,那雙狹長溫潤的鳳眼眯起,一聲爆炸似的巨響從莫悲身後傳來。
“……!”
“別害怕,老鼠罷了。”
柳霜庭摸了摸莫悲肉乎乎的臉:“既然有老鼠,那就沒辦法了。師娘送你回去,等抓了老鼠回來,再和莫悲玩,好嗎?”
莫悲由衷地希望自家師娘被老鼠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