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黑暗中,莫悲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的鼻尖傳來一陣特別的腥臭氣味,同樣是血,謝天盈手上的血卻格外讓他頭暈目眩,喘不過氣來。

對方輕輕巧巧地站在月色中,嘴角挂着似有似無的笑意,謝天盈擡頭看了看月亮,嘆了口氣。

“今天也不是什麽好月色,你們倆為什麽要出來呢?”

莫悲也跟着擡頭望去,誰說不是好月色呢?明明一輪圓月挂在半空之中,周圍的星辰在它的面前黯然無色。就連最為璀璨的北極星,在這輪圓月面前,也淪為了陪襯。

他現在腦子亂糟糟地,隐隐約約猜到了發生了什麽,又不願意承認。

不可能,師父怎麽會被一只魔奪舍呢?明明,明明對方是莫悲心中天下第一厲害的劍修呀!

“明明今天月光那麽好……”

“你在和他說些什麽!”

柳霜庭顯得有些暴躁,這也難怪,他之前才僥幸在謝天盈手裏逃生,如今又正好撞在了對方臉上——哪有這麽倒黴的事!

而且看對方的反應,似乎還是特意跟在兩人屁股後面尋來的,自己怎麽不記得之前他與謝天盈又這麽親近,值得這人專程來送自己上路?

“師娘,師娘,你快走!”

莫悲回過神來,推了一把柳霜庭。他看柳霜庭之前走得飛快,還以為對方行有餘力,想着自己一個凡人走不掉,師娘作為一個厲害的修士,總是能跑得掉吧?

卻不知道柳霜庭早就是油盡燈枯,早就在咬着牙堅持了,莫悲推搡了一下背後的師娘,感覺對方身子軟得吓人,還重重地搖晃了幾下。

完了!師娘也掉鏈子了!這算什麽事呀,不是說好這是幻境,還是幾百年前的玄天宗嘛,怎麽突然發生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事。

師父怎麽可能被魔奪舍?師父不可能被魔奪舍!數百年之後的師父,不是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嗎?

他偷偷看了一眼陰影中的那幾具屍體,都是穿着玄天宗弟子的服飾。他們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麽,身上的傷痕卻是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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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謝天盈所說,他不會讓自己的同門遭太多的罪。

這種死亡時刻的仁慈,更顯示出面前人的游刃有餘,莫悲甚至覺着,在謝天盈眼裏的絕大多數人對他都是随手殺之的存在。

“師父,你,你真的入魔了嗎?”

“你是傻子嗎!”

莫悲聽見師娘幾乎有些氣急敗壞地在呵斥自己。

“師父是入魔了。”謝天盈還和之前一樣,很喜歡和莫悲說話,他走上前幾步,莫悲聽見師娘後退的聲音。對方拉了自己一把,但發覺他憋着一口氣,死活不願動彈時,馬上就放棄了。

不是莫悲被眼前這個謝天盈吓傻了,而是他發覺面前的這個師父看到柳霜庭的舉動後,沒辦法地搖了搖頭,正是這個小小的動作,讓莫悲覺着,自己面前站着的這個人,并不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魔。

每次被柳霜庭嫌棄時,謝天盈都會是這樣的表現。

如果在這個時候,自己轉頭拔腿就跑,那感覺就像是……

自己和師父真的成為了敵人一樣。

“為什麽……怎麽可能……”

莫悲往前走了一步,他想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又指望着能轉移師父的注意力,讓某個氣死人又根本不關心自己的師娘趕緊逃跑。

“為什麽我會入魔嗎?”

他歪了歪頭,越過莫悲,看向已經撤退到樹林中的柳霜庭,對方聽到這個問題,也擡起眼,冷冷地看着他。

“大概是因為——這

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既然我的本體早就入魔了,那作為其中一部分魂魄,又怎麽可能幸免呢?”

謝天盈說完,笑了笑:“還願意站在這裏和師父說話,你可真是一個好孩子,不如就留在這裏吧,出去,又有什麽好的呢。霜庭也是,死在我的手裏,總比被魔生生撕碎要好得多吧?”

這是莫悲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師父果然舍不得他疼。他以為被劍修的劍氣擊中時會很疼很疼,可當謝天盈的劍氣卻那麽鋒利又輕薄,溫柔得如同山間的清風。

莫悲捂住胸口,睜大眼睛,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在死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

莫悲往謝天盈走向山上的方向,艱難挪了幾步。

只有師父對自己還有存有一絲憐憫,他的屍體,都能稍微阻擋一下對方的腳步吧?

莫悲這麽想着,失去了意識。

“啊——!!!”

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心髒還因為死亡的恐懼跳得飛快。莫悲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并沒有摸到什麽窟窿,連滾帶爬地下了床。

發生了什麽?是夢嗎?怎麽會如此真實?

莫悲呆愣愣地站在屋中,環繞着四周。這不是他熟悉的小屋,還是那個只待過半夜的,柳霜庭隔壁的屋子。

這是……還在幻境中……?

莫悲正發着愣,門外有人敲了敲門,也不管他有沒有應答,徑直走了進來。

“師娘!你還活着嗎!”莫悲看到來人,又吓了一跳

“……我說過好幾遍了,別叫我師娘!”柳霜庭黑了臉。

“哦,哦!等等!師娘,你、你也……?!師父沒有殺我們,我們是被救回來了嗎?”

“我的金丹都碎了,怎麽可能活得下來。”柳霜庭皺着眉:“你到底是什麽來頭?我們為什麽會回到這件事發生之前的時間?是你做的嗎?”

我怎麽知道?我怎麽能做到?我要是有這個能力,早就考上狀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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