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5)

可以走了。她邊說邊往店裏看,大家似乎都喝了不少,走路都站不穩,她笑着跟柳時鎮說沒事的,她能自己回去。

後來,她确實是自己回去的,還是把那些人都塞上出租車後,才自己回家的。

姜宣宇一個人站在旁邊的電線杆處,剛才吐了一會兒現在人也清醒點了,看着她,“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安娜拒絕了,指了指他,“看你喝了不少,還是早點回去吧。”說完她就先走了。

回到家什麽也不想幹了,草草的洗個澡她就鑽進被窩裏睡覺了,黑乎乎的世界裏,她一直在奔跑,分不清方向的跑,只知道想要走出一條路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腳下踏空,一個踉跄,她醒了。

習慣性的看了下時間,三點半,她又躺回去,翻身繼續睡覺。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誰半夜三更打電話過來?有病的吧。安娜這樣想着,也沒想接,萬一打錯的呢,锲而不舍的鈴聲響完了也就停了,她閉上眼覺得就是打錯了的。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來了。

安娜猛然睜開眼,摸着櫃子上的手機,不認識的號碼。

按掉以後,她看了下剛才的未接來電,也是這個號碼,這時電話又響起來了,安娜按下接聽鍵再按了免提,心想到底是誰打來的。然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他說:安娜,好久不見。

吓得她一哆嗦,将手機掉在床上。

那是,那是巴爾裏卡的聲音,她無論如何也忘掉那聲音,無數次黑暗的小屋子裏,他的聲音就在門邊說,喜歡這個工具嗎,喜歡這個鞭子嗎,喜歡這個牢房……

她的心一瞬間墜入冰底,手忙腳亂的按掉電話,像是個燙手山芋一般立馬松手,她往後退了退蜷縮在床上,抱住自己。卧室裏一片寂靜,只剩下她的呼吸聲,還有她的心跳聲。

她咽了咽口水,害怕極了。

該怎麽辦,他找來了,這個男人找到她了,一定會把她帶回去的,那個黑暗的小屋子,關在裏面,不停地折磨着她,從生理,從心理。不,她不要再回去,好不容易爬出了泥潭,死也不要回去。

她瑟瑟發抖,死咬着下唇,連咬出血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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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怎麽辦,怎麽辦?

安娜腦子飛快的轉動着,巴爾裏卡終于找到她了,明天就把手機號換了,想到這裏,她噌——的爆出用力,把手機折斷了,在韓國一個手機就是一個號,這樣就解決了。

——換地方住。

——明天辭職。

安娜快速做出決定,與其說是果斷,不如說是……她一直等着這天,為此演練過無數次。終于,這天終于來臨了,她才會如此之類的想到辦法。深呼吸一口氣,眼前确實柳時鎮帶她去摩天輪的場景。

柳時鎮。

不甘心啊,就這樣走了,太不甘心了。安娜雙手死死地拽進衣服。她想好好地跟他一起生活下去,為什麽每次都是眼看着要過上點好日子了,就出現各種事,憑什麽,都是讓她來承擔?

安娜越來越不平,眼神裏充滿了戾氣。

到最後,她直接跳了起來,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一直想着對策。換號碼,換地方,換工作,這些都只是治标不治本的辦法,有沒有什麽是能一下子就徹底根治的?

掐死了源頭,她才能安靜的生活。

源頭,在于巴爾裏卡!只要他沒了,就沒人會來找她了。安娜越走越快,同時腦子轉的也是更快。想來想去,只有巴爾裏卡死了才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他怎麽會死?

這麽多年,他又出現了。

如何才能讓他死,他是莫布裏鎮上的貴族,不客氣的說,他要她死才是易如反掌。怎麽樣才能讓他死呢。

威逼利誘?

她怎麽都辦不到。

天色漸漸地亮起來,安娜後半夜幾乎沒睡了,一直打瞌睡,六點多時眯了一會兒,馬上就驚醒了,之後就再也沒睡意,幹巴巴地坐到了七點多,這才出門去了。

剛關上門,她腦子一下子清醒了,不能出去,沒準已經被盯上了,她又鑽回屋子裏。想打電話,才發現電話已經被她弄壞了,無奈之下她只好去發郵件,也不知道主廚能不能看見,畢竟那郵箱她是從前臺拿來的名片上看見的。

發過去以後,有自動回複提示,表明收到郵件了。她也稍微松了一口氣,不告而別這種事,雖然她幹了不少,可是無一例外都是對着柳時鎮,跟別人就沒了。

她站在房間裏,掃了一眼,幸好行李并不是很多,收拾收拾也就那樣了。她翻出箱子來裝東西。衣服沒多少,疊着疊着,她想到萬一柳時鎮今天還在等她怎麽辦?

想到這裏,她跑到窗前,從這裏依稀還是能看見一點街上的樣子,之前柳時鎮每晚送她回來時,她都是快速跑到這裏,然後看着他走遠。今天沒看見,意味着……他沒來吧。

沒來,也挺好的。

等收拾的差不多時,門鈴響了。安娜跑過去一看,還真是柳時鎮,他站在門邊看了看,“不請我進去?”安娜這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側身讓他進來了。

柳時鎮一眼就看見開着的電腦顯示的購票頁面,他驀然轉身:“你這回又是要去哪兒?”淡淡地語氣,似乎就像是說起‘你今天中午是什麽一樣’平常,然後那氣氛一瞬間結冰似地冷。

安娜愣了一下。

這回,她又是準備去哪兒?

她張了張嘴,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他說,最後只能沉默。

“為什麽不說話了?”柳時鎮把玩了下書桌上那個壞掉的手機,打量着她,“是不是,覺得我挺可笑的,明明已經分開那麽多年了,還非得纏着你不放。”他朝安娜走過來一步,安娜下意識的往後退一步,柳時鎮以怔,臉色很難看。他便停下腳步,站在那兒了。

“我就是你無聊時的一個消遣工具吧,沒皮沒臉的賴上你,真是很抱歉。”柳時鎮自嘲的笑了笑,見安娜只是略微低着頭,也不說話。就像是默認了這一切。讓他的心,剎那間支離破碎。

好像,不管他怎麽努力,她都無動于衷,很多時候以為她已經心動了,結果到頭來還是只有他一個人,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

安娜後往後退了一步,直到退到牆壁無路可退,聽見他的冷笑,她驀然擡頭,“我……我是要離開。”她雙手拽緊衣角,跟着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你不也沒有信任我,覺得我就是這樣的人麽?”

一句話把他說的無法反駁。

真的是這樣嗎?

柳時鎮好笑的看着她,“你總是什麽事都不告訴我,我要怎麽做才是讓你覺得我是信任你的?那你又信任過我嗎?之前,你詐死的時候,你知道我多心痛嗎?你就那樣什麽也不說,自己就做了決定,我好不容易知道你還活着,千山萬水的去找你,結果呢?你又一言不發就走了,我回國遇見你,你又躲我。你說你想讓我怎麽做?”

安娜沉默了會兒,一笑,無話可說。索性就把電腦關上,收拾好放進包裏,柳時鎮看她這樣,氣的想湊人,如果這個時候徐大英在旁邊的話,一定倒黴。他看着安娜,“為什麽不回我,覺得我說的都對嗎?”

安娜的手頓了頓,可是依舊沒說話,繼續收拾東西。

柳時鎮居高臨下的望着她,一會兒後,“還是你覺得我說的是真的,所以你選擇沉默?”

安娜早上已經把一些帶不走的家具都賣了,現在只剩下衣服這類的,都裝好了,兩個行李箱。她背上包,要去拉箱子,被柳時鎮拽住,“說點什麽,安娜,告訴我點什麽,哪怕……你讓我等你之類的話。”

她從他手裏掙脫出來,低着頭。

聽見他又說:“你真的要走?”

安娜點點頭。

她也很想告訴他,等我。可是,她……說不出口,安娜咽了咽口水,“我……我需要處理點事情,然後……”然後,她也不知道,這個事情需要多久才能處理好,甚至,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活着回來。

而且,她沒辦法說出口,說自己要去找前夫的麻煩,你等我好不好?她做不到,她唯一想要瞞着他的事情,就是——她曾嫁給過別人。

所以,與其給個空希望,不如不給。

安娜嘆口氣,“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柳時鎮聽見這話,冷笑了一聲,最後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你要真的走了,我們以後就真不必見面了,我……也不會再去找你了,就當你從來沒有出現過。”

忽然就像是掉進冰窟裏一般,讓她遍體生寒,有些天旋地轉,她驀然擡頭,見他一臉的認真,看起來很嚴肅,那是她從來沒見過的神情,就像一個——陌生人。

他們之間隔了太多年,也許,每場久別重逢未必就能換來好的結果。

安娜沖他笑了一下,“如果,這是你想,那就這樣吧。”最後,希望你幸福。她拉着箱子轉身走了出去。

整個房間幾乎不剩下什麽了。

只剩下他一個人,還站在原地。

晚上,柳時鎮坐在徐大英的房間裏,喝了不兩瓶酒,就趴在桌子上,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他動了動,模糊地擡頭問徐大英:“我對她那麽好,為什麽還有離開?”

當兵的時候不能喝酒,所以他的酒量也不大,現在能喝的時候,喝上兩杯就差不多要倒的地步。徐大英坐在旁邊,吃着花生,喝着飲料,他嗯嗯的敷衍柳時鎮。

聽到最後厭倦了,就丢他花生殼,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盯着他,“你說你,長得這麽好看,而且……反正,條件挺好的,為什麽為了那樣一個女人,喝醉?”說着看了柳時鎮兩眼。

就喝了兩杯差不多就倒了,說出去都丢人,“你酒量真差。”轉身去給他弄了個熱毛巾過來,蓋到柳時鎮臉上。

馬上就被柳時鎮扒拉下來,他甩着毛巾砸桌子,整個人東倒西歪的,“你說,為什麽她要這樣對我?”邊說邊拍着胸脯,“為什麽受傷的總是我,我……”他漸漸地平靜下來。

“我只是想和她好好得過日子。”他說着說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徐大英看了他半天,嘆口氣,把剩下的花生都剝了吃掉,和另一個人過日子這種事情,很困難。有時候不是只相愛就過了,比如他和尹明珠。

他仰頭望了一眼天花板,最後起身把柳時鎮扛大米似地扛到地熱上,找了薄被子蓋在他身上,這才回去把桌子上的飯菜都收拾了下。

說起來,柳時鎮竟然第一時間不是去追安娜,而是跑到他這裏來喝悶酒,看的他連連搖頭。

擦完桌子,把碗筷都洗了,這才停下來,坐在窗邊靜靜地感覺受晚風,已經入秋了,早晚間有些冷。、

他還穿着T恤,夜空有幾顆星星,明天應該是個晴天。他扭頭看了一眼睡在地上不安分的柳時鎮。對他而言,估計沒什麽好天氣了。

“喂?”

尹明珠又打電話來,突然間,他想聽聽她的聲音,就接了。

“你竟然接電話了?”尹明珠喜出望外,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是不聯系的狀态,更準确的說是尹明珠單方面聯系他,而他拒之不接,今天突然一下子接了電話,真是意外。

“你是不是被偷手機了?”尹明珠覺得這不是他的作風,轉念想了很多,“還是說,你得絕症了?最後一刻想聽聽我的聲音,啊呸呸。不能這樣咒人。”電話裏,明顯能感受到她的喜悅。

連着徐大英也受到感染似地,笑了笑。

之後,尹明珠叽叽歪歪說了很多話,基本上都是她在說,他都是聽,最後說道後面,她好像沒話說了,連中午吃了什麽的話都已經說過了。

想了想,就這樣沉默了着,兩人都沒舍得挂電話。

直到電量不足的提示聲,“沒想到還是說了這麽久啊,你倒是說句話啊。”尹明珠自言自語的說着,她其實沒打算他真能說話。

“我想你了。”徐大英突然真的說了句話。

把尹明珠吓到了。

最後一聲滴——

沒電了。

她望着中斷了的電話,有些懊惱,抱怨他為什麽不充上電,然而聽見他最後那句我想你了,心裏甜蜜蜜的。她抱着手機,笑了。

笑着笑着,她就站在房間裏蹦跶,十分開心。跳着跳着,她突然想起打電話給柳時鎮,一定要把喜悅分享出去。

那頭,因為沒電的徐大英,也有些不爽,不過想到最後說的那句話,心裏也是滿足的。結果柳時鎮的電話響了,他走過去一看,尹明珠。

頓時臉色不好看了。

對着睡着的柳時鎮後背輕輕踹了兩腳,接起電話,就聽見她的高分貝的聲音,驚叫着:“前輩,前輩,你知道嗎,徐大英跟我說他想我了,真的真的,哇塞,太棒了。”

最後反反複複念了好幾遍,也沒管柳時鎮這邊為什麽不說話。

聽的徐大英哭笑不得。

等尹明珠自言自語說完後,挂了電話。他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上,他好笑的看着手機。

念了聲傻瓜。

等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柳時鎮翻着電話,一邊撓着頭,心想昨晚上尹明珠為什麽打電話過來,他好像沒接啊,為什麽電話顯示接了?那他說了什麽?

柳時鎮不記得了,就知道一晚上,他都在夢裏,被安娜抛棄了又抛棄,他眼睜睜的看着她坐車走了,可是他追不上,把他氣得在原地轉圈。後來徐大英過來了,騎着一頭毛驢,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他搶過來,還被徐大英踹了兩腳,他也不在意,然後趕安娜去了。

想到這裏,他摸了摸後背,好像那種被踹的感覺還在。

徐大英買了早飯進來,看見柳時鎮摸着後背,對着鏡子照,“你幹什麽?”

“我昨晚上夢見你踹我,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柳時鎮說。

徐大英趕緊低頭吃飯不說話了。

過了幾天後,柳時鎮聯系了李敏淑,把事情跟她說了,不同的是他說等他發現的時候,安娜已經走了。

李敏淑看了他好一會兒,這才說他們會繼續查安娜的下落之類的話。她透過後車鏡,一直打量着他,可是他一絲破綻都沒有。她只好松口承認事實就是那樣。柳時鎮臨下車前,她問:“你還愛她嗎?”

愛一個欺騙你的人嗎?

“不知道。”他說着下了車。

路邊的樹已經有些枯敗,顯得天很高,他深呼吸一口氣,覺得空氣都是冷。

——要入冬了吧。

☆、二十九

二十九

柳時鎮一個人在家,盯着空空的房間,面無表情的望着天花板,這幾天都一直在思考,是該退出嗎?

直到安娜手機上的定位系統顯示出來,柳時鎮忽然蹦跶起來,拿着電腦調出位置,再三确定,這才平複下激動的心。

然後就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放在他面前,他知道她的位置,要去找她嗎?

兩人兜兜轉轉,這麽久,她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最後,他猶豫再三,中途打了個電話給徐大英問了句:“明珠跑了,你追不追?”

徐大英在那邊罵了他一句神經病,最後還是說會追。

于是,柳時鎮很快就把行李簡單的打包,沖下樓去,碰見遇見尹明珠提着便當盒子過來,“要去哪裏?不吃便當了嗎?”

這個時候他哪裏還顧得上吃便當,擺擺手,“我要出去一趟。”

尹明珠及時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哪兒?又是去找那個女人嗎?你還沒瘋嗎?”

“怎麽能這樣說前輩呢,你不也沒瘋嗎?”他輕輕地扯開尹明珠的手,“難道你不是這樣嗎?明知道前路很艱難,但是你還是會選擇走下去。”他像個大人撫摸小孩子那般,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往後退了一步,嘴角微微上揚,望着她笑。“願你不要跟我這樣的愛情坎坷路。”

尹明珠還沒回過神來,柳時鎮已經跑到車前了,她看着他開車,揚塵而去。心裏有點惦記也有點不知所措。她的愛情,也會那麽曲折嗎?

不知道以後會是什麽樣,但是現在,确實是的。

她嘆一口氣,拿着便當轉身回家去了。

柳時鎮一路開車開過去,直接到了機場買票,他發現安娜是回到了莫布裏鎮外的殉情谷。

那是一片原始叢林,還有無數的沼澤,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被稱為殉情谷,但是當地人都說那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大多數人都是有進無回的。當年他們訓練的時候,也只是在外圍,不敢深入。

一想到她竟然停在那種危險的地方,柳時鎮的心就糾的厲害,恨不得馬上飛到她身邊。

買了最早的航班,仍然需要十幾個小時以後才能到,他在候機的時候來回不停的走着,一會兒想着要是安娜不見他怎麽辦,一會兒想着萬一找不到她怎麽辦?

如此反反複複,到後來好不容易才消停了會兒。

旁邊的人都看下不去了,“先生,你有很着急的事情嗎?”

柳時鎮聽了回頭看她一眼,“是的,我趕着去見我的……太太。”發現不僅是她在看着自己,別人也是,他才意識到自己來回走動不太好,抱歉的笑笑,他坐下來。

“不好意思,打擾了。”

她笑着搖搖頭,“沒關系,我年輕的時候,先生也說這樣焦急的在機場等我。”她是一位看起來十分優雅的女人,即使歲月的痕跡爬上了她的額頭,也很有氣質。

柳時鎮和她聊了兩句後,安靜的坐在位置上了,他看着安娜的定位,一直在殉情谷沒動。

難道她……

如此不安的想了很久,快登機前才看到手機定位上那個紅色的點又開始移動了,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他上了飛機以後,倒頭睡了一覺,等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天亮了,看了看時間,差不多還有兩個小時就降落了,距離莫布裏鎮還有一段距離,他還需要換乘車。

好不容易下了飛機的時候,他一開機就收到老板娘的電話,劈頭蓋臉的一通罵,罵完了讓他看郵件,說是整理的全部資料都發給他了。柳時鎮好話說了不少,才挂了電話。

稍微休息會兒,買了票去殉情谷。

安娜的定位還在殉情谷。

到底在那邊做什麽?

他可不認為安娜是準備定居在那兒了。從這些年,安娜住的地方看,都是大都市,完全讓人想不到的地方。

途中想查看郵件,在休息的咖啡廳詢問是否有無線網時,被告知無線網這兩天壞了了,柳時鎮嘆口氣,自己的數據網又用不了,只好等有網的時候再看了。一轉身就上了大巴車。

大巴車搖搖晃晃在幹燥的馬路上揚起無數灰塵,又是折騰一天,入夜才到殉情谷外的小鎮上,柳時鎮只能先住在旅館裏,等天亮再進去。

他看着手機地圖上距離不算太遠的紅點,煩躁的心情終于漸漸地平靜下來。

已經,三天了。

一直關機的安娜,突然開了手機,到他立馬趕過來,已經過去三天了。他看着那定位紅點,生怕睡着後就不見了,還特意截圖了。

很好,他一大早起來的時候,它還在。

柳時鎮租了個車,自己開着去找她。

“真是不得了,殉情谷那邊有人殉情了。”

“真的假的?還真有人去啊?”

“可不是,聽說還是一對情人,男女一起的。”

剛上了車的柳時鎮聽見路人的話,立馬下了車,跟他們交談起來,在莫布裏那邊的語言和這裏差不多,他還是能應付。

很快就了解到,确實有對情侶在殉情谷外圍被發現了,不知道現在警察有沒有過去,只聽說那個男的似乎還是有名望之類的人。

巴爾裏卡?

柳時鎮莫名的就想到這個人,難道安娜大老遠跑過來是為了和他殉情?不,是殺掉他的可能性更大些。

他昨晚上看了老板娘發過來的郵件,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從心底生出來。

當年他離開以後,因為戰亂的問題,加之巴爾裏卡在當地的勢力,導致安娜母親被誤殺,安娜迫不得已為了生活下去,将自己賣入巴爾裏卡家族中,成了他的人。

而巴爾裏卡對待女人,不是拳打腳踢那麽簡單,他看上安娜和當地人不同的膚色,以及柳時鎮在酒館裏那次英雄救美,讓他想到一個好辦法,那就是逼她嫁給自己做小老婆。

讓她和柳時鎮再也沒辦法在一起。

後來,關進小黑屋,一點點的從精神上折騰她,那鞭子抽打她。這些都算是家常便飯了,尤其在安娜懷孕的時候,巴爾裏卡照樣會找她做那事,一點也不會顧及胎兒。

最後五個月左右大肚子的時候,因為被毆打,導致流産,血流了一褲子。而安娜無數次潛逃,都被他抓了回去,又是一番新的折磨,最後她和另外的大家族合作,透露他的秘密,将他送進局子裏。

但是,巴爾裏卡進去前最後的一句話的沖着她說的:除了我死了,或者你死了,否則今生今世,你都不要想好好的過日子。

在他族人看守她的時候,安娜勾引了侍衛,逃了出去,最後詐死。

她一直在逃,從絕望的生活中逃離,從無助的日子裏逃離,在颠沛流離的生活中,努力的要活下去。

所以,柳時鎮覺得她不會殉情,要麽就是和那人同歸于盡,要麽就是一場看似殉情的謀殺。

不管是什麽都好,這回他一定要盡快趕過去,幫助她一回。

柳時鎮瘋狂的踩着油門,他曾想過那些年她會過的很艱難,卻沒想到會如此黑暗和絕望。尤其是聽說,安娜被送進醫院搶救就有好幾回,老板娘還寫到有一回,她被送進醫院的時候,肋骨斷了一半,身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

他昨晚上心疼了好久。

自己那麽珍惜的人,竟然被人折騰成那樣。而那個時候,他都不在她身邊,體會不到她的痛,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這回事情。

重逢後,他無數次想要問她到底要躲貓貓似地躲到什麽時候。因為,他不明白她生活的狀态,不明白那種說不出口的絕望,所以才會覺得她這樣的生活毫不意義,總是在逃避。

為什麽她明明需要幫助,卻不來找他。

他總是這樣想。

這一刻,才真的明白。她是怎麽樣從過去的生活中,帶着血和淚一步步爬回來的。所以,他有什麽資格站在陽光下,輕飄飄的說一句你為什麽不來求助我。

多麽可笑的想法。

柳時鎮飛快的趕到了事發地,已經圍了很多人了,并且先來一步的警·察已經把地方圍起來,他沒辦法進去。

着急之下,柳時鎮哭着喊老婆,老婆,一下子把衆人都驚住了。有個警·察看了他很久,然後才走過來,“那個女人是你老婆?”

雖然是猜測,但是柳時鎮相信那是安娜和巴爾裏卡,所以他點點頭。并且拿出手機指着那定位紅點給警·察看,“我最近發現我老婆總是往外面跑,我覺得很奇怪,所以在老婆的手機裏下載了定位app,這兩天出差,回來就發現她跑了好遠。”

加上他傷心的神情,以及那深情的眼神,引來附近不少圍觀者的同情,大家七嘴八舌的說着情,最後警c也和另一個人說了這個事情。

勉強讓他進去看一眼了。

殉情的男人已經當場死了,而安娜還有一絲呼吸,剛送上救護車,柳時鎮看見安娜還有呼吸,匆匆看了一眼就跳下車了,他不想耽誤搶救的時間。看見那救護車的門,一點點關上。

他的心,難受極了。

“你是說,我老婆真的和別人一起……”他擦了擦眼角,好像真的為了出gui的老婆傷心似地。

套近乎的時候,瞄到資料寫的安眠藥過量。

而安娜也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只是時間比較短,推測應該是那個男人先吃了,然後安娜再服用了這樣的。所以安娜胃裏的藥剛才已經被急救的催吐出來一些,還需要回醫院再洗胃。

了解了情況以後,看警·c似乎沒有懷疑是謀殺,他放心的趕去醫院了,想陪在她身邊,渡過危險的這幾個小時。

從今以後,沒有人會再為難她了,那個讓她陷入黑暗的世界的人,已經不在了。

柳時鎮趕到醫院,打聽到安娜在搶救室,他站在外面,隔着一層生與死。他想,以後她再也不需要靠誰,也不需要繼續逃亡,那才是她新生的開始。

詐死不過是迫不得已的舉動,死後的每一天想必她都過的不踏實。想起在佛羅倫薩的時候,和她一起聽音樂會時那場爆炸的情形,她除了害怕,更多的是無助。

那時他為什麽就沒留意呢。

安娜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沉默的,本來似乎下定決心要和他好好過的,結果又是騙了他錢,又是騙了他感情,最後她還是跑了。

大概是不想連累自己吧。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不早點發現,為什麽要到現在才明白她的用心,為什麽自己就那麽蠢!

他手指交疊,坐在冰冷的椅子上,靜靜地等着手術結果。

他祈禱,她健康。

哪怕,用他餘生來換。

☆、第三十

第三十

時間一分分的流逝,柳時鎮心急無比。終于在六個小時候以後,搶救室的燈熄了。

他猛然站起來,在看見搶救室門推開的那一剎那,他立馬趕上去,“……人,人怎麽樣了?”說話間,連他自己都感覺到壓抑,嗓音裏帶着顫抖。

他覺得心跳得很快。

醫生緩緩地取下口罩,“已經脫離生命危險,等會你可以去看看病人。”這句話,無意是枚強心劑,一下子讓柳時鎮振作起來了。

他連連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欣喜的扶着牆,等着安娜從搶救室裏推出來。這一刻,他不知道怎麽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仿佛千言萬語都成了空。

他不停地安慰自己說,只要沒事就好。

很快,安娜被推了出來,柳時鎮跟着去了病房。靜靜地坐在旁邊守着她,每隔兩個小時就來查房的護士告訴他,一切生命體征都正常,應該很快會醒過來了。

柳時鎮謝過護士後,拿着熱水瓶去打了點熱水,路過護士站,那幾個小姑娘高興的不得了,不停地再說312房的女人多好命,有個這麽帥氣的男朋友不離不棄什麽的。

他只是笑笑。

望着安娜沉睡的容顏,他舍不得移開眼,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有點冰冷。

“不知道你以後會怎麽樣,但是希望你能過得好,畢竟那人已經不在了。”

“你之前開的那家咖啡廳,我幫你繼續維持你,你以後還可以再回去。”

“我……我愛你。”

朦朦胧胧間,安娜似乎聽見有人在說話。

她記得自己到了殉情谷當日,騙巴爾裏卡來這裏,讓他看風景,說着那些讓自己惡心的話,她笑着告訴他,這些年她才明白自己還是想呆在他身邊,自己有多崇拜他。

呵呵。

男人,就喜歡聽這種虛話。

她記得她騙他喝下安眠藥的水時,他肯定不會信,所以她先倒了杯幹淨的水,見他笑而不語,她自己先喝了。再給他倒上一杯,他就信了。

所以,他喝了。

她也喝了。

沒有什麽,只是覺得不如一起死。

看誰命大,死不了罷了。

賭一把,僅此而已。

她只覺得自己走在黑乎乎的世界裏,看不清前路也看不見後面,她只能摸索着繼續走,可是腳下是什麽?她在哪裏?

“不知道你以後會怎麽樣,但是希望你能過得好,畢竟那人已經不在了。”

突然間她似乎聽見柳時鎮的聲音,陡然心一驚,安娜慌忙的朝四周跑開,跑着跑着,突然絆倒在地,她茫然的向四周看去,入眼的都是一片黑。

她看不見。

不知道這是哪裏。

還是……她瞎了?

“你之前開的那家咖啡廳,我幫你繼續維持你,你以後還可以再回去。”

她又聽見了。

安娜爬起來,繼續朝她聽見的聲音的方向跑過去。這一次,別放手好不好?她想喊,可是喉嚨怎麽也發不出聲音來,她只能着急的跑,不停地跑,只是希望……那人別走。

“我……我愛你。”

最後一句話。

安娜很久很久之後都沒有再聽見他的聲音。

不要,請不要丢下我!

“柳……”安娜發自肺腑的叫喊,嗓子就像是指甲劃過玻璃的尖銳,十分刺耳。陡然一下子,安娜從床上驚坐起來,刺眼的陽光射在房間裏,她本能的擡手遮住眼睛。

好一會兒以後才漸漸地适應了房間裏的環境。

雪白的牆,雪白的被子,雪白的床單。

還有,床頭的儀器。

就在這時,護士推門進來,見她醒了,“你醒了。”

“這是哪裏?”她有那麽一瞬間是茫然的,面對未知的壞境下意識的問了這麽一句。

“醫院。”護士給她測了下體溫,看了看眼球,各方面都正常,她笑着說:“你還記得嗎?你安眠藥吃多了,被送了進來,你男朋友一直守着你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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