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俞箴卸了珠寶後躺在床上,陣陣泛起困來,和人打交道這事真的累人。

門邊悄聲被推開一個縫,半晌,一個狗頭循着氣味探進來,确認是這兒沒錯。

“汪”地一聲,整只狗撲到床上壓着俞箴,那一瞬間,俞箴除了五髒六腑想咳血以外,還隐隐想到了狗肉火鍋。

果真是“該死”的鮮香。

墩墩如果看得懂人的表情,此刻就該縮着脖子往外撒腿跑。可是它是狗,看不懂。在俞箴身上溫存了一下後轉頭就搖着尾巴在房間裏撒歡,很明顯,是欠打了。

俞箴剛舉起巴掌,今天戴着條綠色方巾的墩墩回頭對她wink一笑,露出“生活好苦,幸好我好甜”的表情,她又緩緩放下了巴掌,算了孩子還小。

接着“哐當”一聲,鐵盒被砸開散落出半沓明信片,又聽見一個被牽扯着的玻璃瓶墜地聲。俞箴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很好。

門縫裏緊接着傳來了狗子的“嗷嗚”聲。

俞箴提溜着墩墩後頸皮敲開隔壁房間的門,裴行簡正坐在懶人椅上,朝門口虛虛看了眼:“怎麽了?”

俞箴騰出一只手拿牆角的狗窩,将一窩一狗齊齊放在男人腿邊:“要鬧鬧他。”

墩言墩語:“汪汪汪汪汪!”

“知道怕了?”俞箴冷笑。

墩墩脖子一縮:“汪汪汪汪。”

俞箴哼了聲,發現裴行簡滿臉納悶的看着她。

“幹什麽?”

裴行簡不懂就問:“……你聽懂了?”

俞箴不以為然:“這還要聽?狗子汪汪叫,一頓教訓跑不了。”

“……”邏輯巧妙。

俞箴擡眼看到裴行簡手邊小桌上的紅酒,微微一挑眉:“怎麽,今天氣到孫怡要慶祝慶祝?”

裴行簡笑而不語,上揚的桃花眼尾夾出兩條褶,他取來一個新的紅酒杯放在俞箴面前,揚揚下巴示意她在對面坐下。

俞箴也不客氣,就着在他對面坐下,為自己倒了一杯。

“怎麽樣? ”裴行簡微仰着下巴,滿滿的自得,他在蘇富比一起拍下了藍鑽與這瓶紅酒。

俞箴也很耿直:“我不喜歡喝康帝。”

“……”

和一個與自己品味不同的人一起品酒,裴行簡登時就沒了興致,這女人真沒品味。俞箴喲了聲,她眼神往搖頭擺尾的墩墩那兒看着,悠哉悠哉:“大少爺,你就這麽聽不得別人和你唱反調?”

裴行簡淺啜:“關你屁事。”

說罷,他又表現得十分勉強的伸過杯子:“算了,勉強和你慶祝一下。”

俞箴這回沒撤他的臉,兩人碰了碰杯。裴行簡眼風掃她一眼,轉而又擡頭透過圓弧落地窗望着天,他疏懶的往後靠着:“你跟裴和有仇。”

“關你屁事。”

裴行簡托着下巴,轉頭看向俞箴的側臉:“跟裴和爆出醜聞的那個女明星,是你給她找的路子吧。”

“看不出來啊俞大小姐。”

俞箴轉頭,準備看看裴行簡嘴裏要放出什麽狗屁。

“原來你這麽想推掉裴和,然後嫁給我。”他不知道是從哪個角度解題,得出了這麽個讓人摸不着頭腦的結論。

俞箴也不急,她将杯中醒好的紅酒一飲而盡,拿出手機放出了一段錄音。先是嘈雜的背景聲,而後,一道富有磁性的男聲開腔,起承轉合恰到好處,訴着款款深情——

“俞箴,遇見你是一場驚鴻一瞥的意外,從此餘生,有幸與你,不偏不倚。”

這是兩人婚禮時裴行簡說的話。

俞箴轉頭,挑釁似的眼神看向裴行簡。在她的眼神下,裴行簡慢慢單手托額擋住對着俞箴的半邊側臉,做出一副“喝上頭了”的模樣。

想到這話是出自自己口中,他比當衆裸奔還羞恥。

俞箴大獲全勝。

她心情愉悅,徐徐起身回房間洗漱,只留下一人一狗在房間裏。

俞箴将卧室裏散落一地的明信片拾起,她順勢坐在椅子上,一一看了起來。這些明信片被保存的很好,從地址可以看出來自世界各地,背後寫着祝福的字飄逸有力,落款都是Anne。

裴行簡早上起床,如往常一般洗漱後去衣帽間挑今天穿的衣服。這一期新出的高定不是他喜歡的風格,送到泊瀾灣後沒看幾眼就被丢在一旁等着吃灰,還是量身定制的好。他按照西裝的風格依次選好袖扣、領帶和領帶夾,直至目光落到實木櫃,他選了一塊表百達翡麗戴在手腕上。對着鏡子将領帶打成溫莎結,裴行簡理了下領口,轉身下樓。

“少爺,要不要叫少夫人下來一起吃早飯?”

餐桌旁,王嬸站在一邊問。早餐她特地做了兩個人的分量,就是希望裴行簡和俞箴能一起吃,哪怕不說話就坐在一起也好。

裴行簡沒說話,空蕩的屋子裏只有幹巴巴的新聞聲。

少爺吃飯時放電視的習慣是從裴超先生去世那年養成的,夫人守着先生孀居于濱城,她陪着少爺在國外念書。除去水土不服造成了生理上難以适應,熱鬧了十幾年的餐桌一下冷清更讓人心理上難以适應。他什麽也沒說,只是從此多了個吃飯放電視的毛病。

“少爺。”王嬸沒忍住又輕喊了聲。

裴行簡拗不過她,站起來走向二樓。

“篤篤”

他叩響門,門內沒有聲響,回答他的只有自己的呼吸聲。

“少爺,你再試試。”

王嬸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上來。

“篤篤篤篤篤篤篤。”

裴行簡敲得又急又響,像催命鈴似的。

正當門外兩人以為又沒有回應時,從房間裏傳來一聲俨然沒睡醒的連環怼中怼:“這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有什麽事非得現在說,是地震了還是天塌了?”

可以想象,俞箴說出這話時臉是得多臭。

站在裴行簡身後的王嬸沒生氣,反而掩嘴偷笑。少夫人嫁進來這麽多天,因為說睡眠質量不好,沒有和少爺同房睡,對她從來也是客客氣氣的,像隔着層毛玻璃讓人捉摸不透。這一通起床氣,估計是還在家做女兒時養成的,和夫人當年一模一樣。

王嬸拍拍裴行簡胳膊:“算了,讓少夫人睡吧。”

裴行簡被怼得起了興致,他讓王嬸別說話,手指扣門又響又快,像裝了個永動機。

“篤篤篤——”

開門前,先聽到了一陣拖鞋在地上劃拉的聲音,俞箴聲音隔着門板傳來,惡狠狠的:“裴行簡你最好有什麽重要的事。”

新婚一個月大半時間早上只有她和王嬸在家,王嬸體貼的從來沒來打擾過她,再者,在這個家也只有裴行簡會幹出這種事。

打開門,俞箴頭發被她往後捋得又豎又蓬松,就像她臉上的表情,又板又冷漠。

裴行簡伸腳輕挨了兩下腿邊不知何時閃現的毛茸茸,一臉“我也很無辜”:“是這傻狗要找你。”

目光下移,墩墩蹲坐在地上,戴了條紅色印花方巾在脖子間,仰着狗頭咧嘴笑,兩只眼睛又圓又亮,耳朵高高豎着,仿佛在沖着俞箴說:“hi,早鴨。”

憋了一肚子起床氣的俞箴:“……”這他媽的太可愛了。

餐桌上加了一份早餐和一份狗糧,裴行簡坐在俞箴對面,從他似笑非笑的唇角可以看出心情不錯。她懶得理,在裴家呆了一個月,墩墩是什麽脾性她大概有了解,這只懶惰的狗子就從來沒比她早起床過!醒了也是去找衣食父母——王嬸。

今早這一出八成出自裴行簡之手。他這些年光顧着長年齡,忘了長心智,時不時表現得像青春期叛逆“男孩”,喜歡反着來,你越跳腳他越開心。

“你不吃?”裴行簡擡頭,俞箴餐盤裏的三明治寥寥被動過幾下。

俞箴喝完牛奶放下杯子,撚起張濕巾擦唇邊,她語氣中略帶嫌棄:“和5J Cinco Jotas的火腿比起來,這三明治裏夾的火腿讓人食不下咽。”

裴行簡一哂:“講究。”

俞箴兀自起身,懶得搭理他。

吃完飯後裴行簡去公司,俞箴回樓上收拾一番,開車去找正在海城大學陪手上的新人拍校園電視劇的好友宋子璞。

海城大學。

宋子璞一頭短發幹脆利落,精致妝容描着英挺的五官,套着一件寬松的千鳥格西裝外套,雙手環胸站在樹下,目光放在前方正在對戲的一男一女身上。有工作人員進來在她身邊說了兩句,宋子璞轉身跟着工作人員一起走進了身後的建築。

“俞箴。”宋子璞朝着椅子上端坐着的女人招了招手,快步走上前去。

俞箴從新做的指甲上挪開目光,轉而托着下巴:“你這邊還要多久。”

宋子璞往裏看了眼,新人正在演哭戲,皺着眉幹嚎半點都看不出她這場戲是死了爹。宋子璞語氣不爽:“我跟範詩韻的助理打聲招呼就能走了。

範詩韻就是這位新人的名字。

她說着給範詩韻助理打電話過去,簡單交代了幾句。助理态度恭敬,倒是電話那頭傳來範詩韻的聲音陰陽怪氣:“宋姐剛來就走了?是去柏溪然那?”

柏溪然也是宋子璞手上帶的藝人,出道四年已經算個流量小花。柏溪然路人緣好,前途不可限量,宋子璞手上的資源也都先緊着她。上個月一個洗發水品牌找代言人,範詩韻争取了好久,最後還是落到了柏溪然手裏,她自認不比柏溪然差,身後又有金主加持,看咖位比她大的柏溪然哪兒哪兒不順眼。

宋子璞冷笑:“柏溪然去年可是靠哭戲拿了蘭花視後。”

對面當即沒了聲,宋子璞将電話挂斷。她今天本來休假,結果一大早就接到範詩韻打來的電話,她哭戲哭不出來NG數次後和導演當場剛上了,讓她來擦屁股。這年頭長得稍微有點姿色的都來演藝圈摻和一腳,範詩韻若不是背靠金主能帶資進組,早就糊穿地心了。

怼完範詩韻,宋子璞低頭朝俞箴挑眉:“走,先去做個SPA。”

兩人坐俞箴的車離開海城大學,宋子璞早就對開超跑躍躍欲試,一上車主動坐在了駕駛座。倆人瞎聊着,宋子璞顯示導航的手機屏幕彈出一條來自工作群的微信消息。她恍然想起了什麽:“我到現在都還沒想明白,你當初為什麽要我把裴和這顆大樹介紹給董甜?剛剛收到消息,她懷孕三個月還在拍武打戲,我都不知道該誇她敬業好還是說她傻好。”

董甜正是把孫怡氣進醫院的那個女明星。當時她經紀人家裏出事,臨時分到宋子璞手上帶。沒過幾天俞箴突然給宋子璞發消息,說董甜在争取的一部電影的最大投資方在桂園吃飯,讓她給董甜做個順水人情。

沒想到這才多久,董甜居然上位成功了!

今天還拍武打戲不用替身,真不怕孩子流産了夢碎豪門?

俞箴笑了笑,唇紅齒白、性感惹眼,她背靠車椅語氣随意:“董甜是個可造之材,我當然要幫她一把。”

“……?”

兩人做完SPA後,俞箴陪宋子璞去旁邊的商圈轉了轉,換季到夏天,又到了女人總覺得衣櫃裏少那麽一兩件衣服的時候。宋子璞平日裏忙,不喜歡網購,又不能像俞箴一樣讓品牌商将新一季全都往家裏送,只能在休息時出來逛街大買特買,到下午時,她左右手裏已經有了十個購物袋,仍然意猶未盡。

宋子璞花錢後心情愉悅:“當大爺的感覺真好。”

她話剛說完,手機收到新消息震了下。宋子璞打開微信一看,當時黑了臉:“為什麽我的膝蓋長紮根于地,為了賺錢。”

個鬼範詩韻這一天天的就不能消停點!

宋子璞氣得想罵娘,職業道德讓她在依舊打了輛車前往片場。泊瀾灣與海城大學在相反方向,目送宋子璞離開後,俞箴才驅車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裴行簡:皮一下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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