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與二皇子同行

明鏡高堂,威嚴甚重。

底下百官,戰戰兢兢。

劉宸掃視一眼底下左右兩邊的群臣,從龍椅上起身,緩緩步下階梯,在中間那條道上走來走去,巡視兩列官員。

“衆位愛卿啊,藥材征購令是下了,可收效卻甚微,為什麽?”劉宸停在崔尚書的跟前,“因為那些藥材商,那些個藥鋪,為了謀取暴利,不顧朝廷的征購令,不顧疫區萬萬百姓的死活,死攥着藥材不放,這些個唯利是圖的商人,當真是可恨至極,現在是什麽時候了,為難當頭,他們卻還光想着自己……”

“……當然,也不能一概而論,這裏面也有不少心憂天下百姓的,據說,有個新開業不久的醫館,竟将全部的防疫藥材都捐了出來,衆位愛卿聽好,是捐,分文不收,人家掌櫃的還說了,為難之際,他們願獻出一份綿薄之力,還說,他們醫館大夫雖然醫術淺薄,但若是朝廷一朝需要,他們定會前往疫區救治。”

劉宸環視衆人,“聽聽,若每人都有如此覺悟,何愁瘟疫不除?”

随又嘆了口氣,他說,“想到這番話,朕不由心痛啊,山野村人都有如此覺悟,可咱們的大臣呢,有的卻比那些暴利的商人還要有過之而不及,窺探出空子,在瘟疫還未起來時,就早早大肆狂購防疫藥材,致使京城周邊藥材短缺,朝廷想要征購都沒有藥材可購,當然了,他們是更不會拿出藥材的,他們要等到藥材稀缺時,坐地起價,朕為這瘟疫愁煞了心思,夜不能寐,朕相信在場的衆位愛卿很多也跟朕有同感……”

“誰說不是,這段時間,幾個重要部門都是通宵達旦,為皇上分憂,為百姓分憂,忙的是馬不停蹄,征調各項事宜……”

“老臣都有好幾天沒回過家了。”

“別說回家了,下官都有兩天兩夜沒合過眼了。”

群臣議論紛紛。

劉宸就停在崔尚書的跟前,再沒移動,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反正崔尚書是如坐針氈,貌似有種隐隐的不好之感。

“可在諸位廢寝忘食,手忙腳亂之際,有的官員也在廢寝忘食,也在手忙腳亂,不過,他的忙,他的忘,卻是為了自己的私利,每天關注的是藥材的行情,藥材的價格漲到什麽程度了……”

崔尚書正擦汗之際,眼前那雙明晃晃的靴子不知什麽時候轉了個方向,正面朝着自己。

他雖然沒擡頭,可也察覺到大殿上的視線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汗留的是更快了,那是吧嗒吧嗒往下滴。

就聽頭頂那威嚴的聲音說了,“崔愛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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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在。”崔尚書連忙跪下,雖不知道為什麽,但久經官場的人,哪能察覺不到皇上對他的不滿和怒意。

雖說聖意不敢妄加揣測,但是,揣測不透聖意,頭上的烏紗帽豈能戴的牢,豈能越戴越高?

“下面的人查探到,你崔家的産業回春閣,很早就開始趸集防疫藥材,周邊很大一部分防疫藥材都流到你崔家的回春閣了,可是,朝廷征購藥材時,你崔家的回春閣卻一根藥材都沒拿出來,崔愛卿啊,你讓朕好生失望啊,你可是朝中的老臣了,是朝廷之重臣,你怎能……”劉宸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崔尚書卻趴在地上喊冤,“皇上,微臣是冤枉的,肯定是那個小人在挾私報複,皇上你可不能聽信讒言啊,微臣對皇上忠心耿耿,不敢二心啊,為難之際,微臣是絕對做不出謀取暴利的事情來的……”

劉宸哦了聲,緩緩走回到龍椅,坐下,盯着崔尚書,“你是被冤枉的?那朕問你,回春閣到底是不是你崔家的?”

“回皇上,回春閣的确是崔家的,可是微臣并沒有趸集防疫藥材啊,前幾天有同僚還在問這個問題,微臣就說,若微臣的産業若有防疫藥材,必定全部捐獻出來,一解朝廷燃眉之急……”崔尚書這番話倒還真是沒說謊。

龍座上的劉宸冷哼了聲,“是回春閣就對了,這是他們查出的證據,你自己看吧。”

說着,啪嗒一聲,一本奏折飛到了崔尚書的腳下。

崔尚書顫顫巍巍地撿起那奏折,翻開來,就那麽掃了一眼,差點沒暈倒過去。

“你還有什麽話說?”劉宸問。

崔尚書緩過來氣說,“皇上啊,都是微臣教子無方,微臣早幾個月就将回春閣交給了家裏的犬子管理,後來就再沒插手,當然,防疫藥材的事,微臣還是問過的,可那小子并沒告訴微臣,微臣是什麽都不知道啊,微臣也是現在才知,若是有一句瞎話,微臣願五雷轟頂,死無葬身之地。”

劉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就聽那邊的鄧相說,“皇上,以老臣看,崔尚書的确不像是在說謊,還望皇上明察。”

随即又有一部分官員跪下附合。

看着這部分官員,劉宸閃過一抹厭惡,瞪着跪在地上的鄧相一會兒,然後語氣放緩,“鄧相趕緊起來,朕自不會冤枉哪個臣子,說實在的,當得知這件事時,朕比誰都痛心,朕也不願意相信朕的愛卿在賺為難之錢,既如此,那倒真是跟崔愛卿沒什麽關系了,不過,你這管教不嚴的罪卻是抹不掉的。”

“微臣知罪,微臣回去定會好好管教。”崔尚書說。

劉宸神情突然一改剛才的緊繃,笑着說,“朕就說麽,崔愛卿乃朝中重臣,為我大榮朝,以及大榮朝的百姓那是鞠躬盡瘁,肝腦塗地啊。”

崔尚書說,“微臣不敢當,這都是微臣應該做的。”

看差不多了,劉宸便換了副神情,“你看,現在正是為難之際,你回春閣的藥材,能不能先讓朝廷征購……”

那崔尚書一聽,連忙跪下,“微臣願獻出全部的防疫藥材,為朝廷,為皇上盡一份綿薄之力。”

劉宸突然叫好,再次走下階梯,走到崔尚書跟前,親手将人攙扶起來,“朕代表那些疫區的百姓感謝崔愛卿啊,崔愛卿不虧是國之棟梁,朝之重臣啊。”

“這都是微臣應該的。”崔尚書嘴上這麽說,可心裏早已苦水泛濫了。

下朝後,崔尚書是精疲力盡,差點沒虛脫在地啊。

鄧相走過來同行,小聲說,“皇上不簡單啊,一早就下好了套,就等着你往裏鑽呢,算了,被他盯上你只能認了,花錢消災,身外之物,去了再來。”

崔尚書滿臉苦笑,“鄧相,您知道那值多少錢麽?都快把崔家的家底掏去一半了,那該死的畜生……”

坑爹玩意貨崔如海卻還渾然不知,正做着賺大錢的夢,讓他老子刮目相看呢,殊不知,他老爹早已被逼着上繳了所有的防疫藥材。

崔尚書氣喘籲籲,臉色慘白地回到家,管家一見,吓了一大跳,趕緊要去攙扶,“老爺,你這是怎麽了?”

崔尚書一把推開他,“去,把那小畜生給老子喊過來,老子今天非打死他不可,省的那一天,将全家老小都禍禍。”

德妃宮殿。

母子兩人相對而坐。

“太子他們這是要讓你回不來啊……”德妃不由怨恨。

“母妃多慮了,兒子是去督促瘟疫防治事宜,并不直接接觸病患,沒那麽嚴重。”劉景安慰道。

“你當我不知道。”德妃眼眶紅紅的瞪着他,“他們都說了,就是不接觸也會傳上,可怕着呢,死了多少人,連派去的太醫有些都再沒回來,你說說,我能不擔心麽?你父皇也真是的,怎麽就那麽狠心呢……”

“母妃,父皇并不是一時之計,他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覺得兒子去最合适,畢竟先前負責赈災的就是兒子,兒子去過一趟,對那裏熟悉。”劉景遞過去一條帕子。

德妃接過擦了擦,“罷了,去就去吧,一切小心……”

見母妃如此,劉景心如刀割,“兒子知道,兒子還沒好好孝順你的,兒子會完好無損地回來的。”

劉景來到歸濟堂,老孟連忙迎了上來,“劉公子是找我家小姐的吧?”

“是啊,她在麽?”劉景問。

“在,不過還在忙,估計還要一段時間,要不您坐下來先等會兒,我給您去泡茶?”老孟招呼說。

“不用麻煩,我們到後院走走。”劉景說。

“那也行,您需要什麽,喊我一聲就行。”老孟領他們去了後院,便去忙活了。

歸濟堂是相鄰兩家鋪面打通的,後院也是連着的。

後院有不少的房間,是用來住人的,兩個院子連在一起,就更加的寬敞了。

劉景領着劉川進來時,一眼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正在石桌邊下棋。

其中一個孩子也就四五歲的樣子,長的非常的好看,連劉川都不由感嘆,“那小孩兒長的真漂亮。”

這兩個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小酒和他小舅沈衍。

兩人面對面坐在石桌兩邊,中間擱着一盤黑白棋子。

就見沈衍捏着一枚棋子,晃悠來晃悠去,在小酒的注視下,擱在一處。

剛放下,就見對面的小酒拿着一棋子就要給他吃掉。

沈衍一看急了,迅速拿回那枚棋子,“我還沒想好,我要再想想。”

小酒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放下了棋子。

沈衍抓耳撓腮了好一會兒,将棋子猶猶豫豫地放在另外一處,不想小酒又捏起另外一枚,又要吃他的子。

沈衍再次一把搶回,“我不走這裏。”

“有完沒完。”小酒沉着臉,懷裏的大黃也跟着吼了聲。

“去,去,有你什麽事。”沈衍朝大黃揮手。

“嗷嗚。”大黃朝他呲牙,老是悔棋,沒羞。

見小酒要生氣,沈衍不敢耽擱,快速将棋子放在一處。

小酒嗤了聲。

得,這一步跟直接自殺沒什麽區別。

悔了三次棋還是輸了,沈衍懊惱不已,把棋盤推開說了,“我們為什麽要在這兒下棋?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們滿可以去父親的校場去揍那幫大人。”

小酒哼了聲,“都還想做将軍呢,連棋都下不了。”

“做将軍跟下棋有什麽關系?”沈衍不解了,“指揮打仗,靠的是兵法,又不是靠下棋。”

“沒聽說棋如戰場,千變萬化,打仗跟下棋有很多互通的道理,通觀全局,局勢了然于心。”小酒說。

沈衍撇撇嘴,“三姐也不會下,你怎麽不逼她學?”

“跟她比,你可真有出息,她在府裏都能迷路,你也跟她比麽?”小酒不無譏諷。

“好啊,你竟然诋毀三姐?她是你娘親,你怎麽能這樣說她?”沈衍終于抓到了外甥的把柄,一副看我不告訴她的威脅模樣。

小酒斜他,“說她怎麽了?她什麽樣難道就不是我娘親了?”

熊孩子踢了他一腳,“繼續下棋。”

“還下啊。”沈衍一頭趴在了桌子上。

還沒持續一秒鐘,突然就像彈簧一樣彈了起來,看向一邊,“你們誰啊?”

小酒也看了過去。

劉景和劉川走了過來,“我們找沈大夫的,你是沈将軍的兒子吧?”沖沈衍問。

“咦,你怎麽知道?”沈衍忙看向小酒,“不是我告訴他的啊。”

小酒瞪他。

“要殺人滅口麽?”黑胖小子又來一句。

小酒直接黑臉,滅誰的口?瞅瞅人家那架勢,你打的過麽?小心自己直接被滅了。

劉景笑了,“別害怕,我跟沈姑娘是很熟的朋友,她曾經跟我說起過你們。”

黑胖小子一聽,立馬松開即将砸上去的拳頭,解除警報,“你早說麽。”

劉景看向抱着只動物的那孩子,直接在黑小子的位置上坐下,“我跟你來一局怎麽樣?”

小酒點頭。

棋盤擺好,落子聲不時響起。

過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劉景一推棋盤說,“你贏了。”

那孩子的臉上并沒有任何的喜色,“你故意讓我。”

劉景也沒反駁,笑着說,“像你這麽大,下成這樣已經是很了不得了,我像你這麽大,可不懂的布局。”

“棋局無年齡之分,只要執棋,你手上的棋子就代表着輸和贏,并不代表年齡,輸不起,我就不會跟你下。”小酒說。

劉景不由愣住,看着這孩子,心裏震驚不小。

這才多大點孩子,眼光居然如此犀利,這可是連很多大人都不明白的道理,也包括他,把這棋局當成了戲耍。

她這孩子,倒真像她教出來的孩子,跟她一樣處處讓人出乎預料,與衆不同……

劉景不由搖頭失笑,邊布棋邊說,“重新來。”

就在這時,忙完事情的寶春找了過來,給劉景打過招呼後,揉揉兒子的腦袋,親了下他臉頰的小酒窩,說,“蘭香給你們準備好了點心,趕緊去吃吧。”

當着外人被親,熊孩子有些不自在,瞪了她一眼就走了。

待孩子們離開,氣氛有些沉默。

說不尴尬是不可能的,而且,寶春也沒想到他會這麽快就又上門,畢竟,她這名聲實在是差到極點了,正經人家都不喜接觸的。

劉景看了她一眼,然後将視線移開說,“我今兒是為告別來的。”

告別?告什麽別?

寶春不由一愣。

從此不再見面,恩斷義絕,割袍斷義麽?

要不要這麽正式!

朋友沒得做了,你不來找我不就完了,難道我還會跑到你家去找你?再說,您那皇子府,我也待進得去才行啊?

何必跑來這一趟,跟羞辱有啥區別?心說,真是白白交了這麽個朋友了。

見她如此表情,劉景嘆氣,“你想那兒去了,父皇派我防治瘟疫,再過幾天我就要走了,這一走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所以,過來跟你告個別。”

寶春有些尴尬,幹笑了下,“原來是皇上派你去幹活啊,那你就去好好幹,幹完趕緊回來不就得了,哦,對了,去幹什麽?防治瘟疫?”眼睛瞬間睜大。

劉景點頭,“再過幾天就走了。”

“那可真是危險的地兒,瘟疫傳播可是不管你是皇子還是什麽,六親不認,逮誰傳誰,皇上還真是舍得。”寶春啧啧連聲。

“不過,從某種角度來說,派個皇子去是比別的一般大臣來的有用,皇子可是代表皇家,代天子巡視,這将會給那些災區的百姓以很大的鼓舞,他們會想啊,看吧,皇上連他兒子都派過來了,這說明啥啊?這說明皇上還記着我們,重視我們,沒有不管我們,人心不散,什麽困難都能戰勝過去。”

劉景不由點頭,“剛開始我也不理解,父皇為什麽要派個皇子去,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沈小姐倒是一目了然。”

“也沒什麽,這跟禦駕親征差不多的道理。”寶春看了他一眼,“我聽說現在還沒找到有效的防治方子?”

“是啊,這次去,太醫院又出動了不少名醫。”劉景皺眉,也是犯愁,“只要一天不找出有效的方子,控制瘟疫就是空談,每天都将死傷無數。”

“這些天,我們醫館的大夫也在讨論防治瘟疫的問題,我們覺得吧,首先要把這些感染了的人給集中起來,限制他們的活動,統一治療,尋找有效的方子,再者,那些食物,水源啊,也要嚴加注意,水一定要煮熟……還有那些屍體一定要焚燒……”寶春簡要說了下防治瘟疫的要點。

劉景用心記着。

說着說着,寶春突然停了下來,也不管劉景和劉川詫異的目光,猛然站起,來回轉了好一陣的圈,才走到劉景的跟前說,“我跟你一起去。”

主仆兩人均是震驚。

劉景心裏更是猛然湧起一股暖流,但還是斷然拒絕,“不行,你不能去。”

“怎麽就不能去了?我這可不是頭腦發熱,我也不跟你說什麽國家有難,匹夫有責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我是大夫,我知道瘟疫傳播的速度有多驚人,若是不趕緊加以控制住,咱們這裏也難逃劫難,如此做,我又何嘗不是為了我自己,再說,你也知道,我的醫術有別于他人,說不定就會有突破,也不是不可能……”

寶春說的這番話,也的确是心中所想。

她這個人吧,要她有大義的覺悟是為難她了。

她決定去,當然也是考慮到自己跟兒子。

一方面怕瘟疫蔓延到這裏,另一方面卻是考慮到她所身處的大榮朝。

邊境有外族虎視眈眈,瘟疫若是傷及到了國之根本,外族就會趁虛而入,到時戰火連天,他們老百姓豈能不遭到殃及?

再者,她身負精神意識力,在診斷急救方面遠超他人,又對防治瘟疫有相當的了解,冥思苦想,想要找一個不去的理由都是不能。

劉景是堅決不同意,如此危險之地,他怎能讓她涉及?可見她如此堅決,勸說徒然無力,只得答應。

劉景主仆兩人離開了歸濟堂,老孟突然從後面追來。

劉川問,“孟掌櫃可是還有事?”

老孟朝四周看了看,然後塞給他一沓銀票。

劉川也不看多少,就收了起來,問他,“她沒察覺什麽吧?”

老孟想了想,“應該沒有,剛開始問時,我就照你教我的說了,後來就沒再問,其實,直接拿給她不是更好麽?”

“你家小姐什麽個性難道你還不知道?”劉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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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春跟二皇子同行,這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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