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秦梵音眼底浮出淚光,上前幾步,對着他的背影大聲問道:“那個人到底有多重要?比你的婚姻重要?比你未來的妻子重要嗎?”

邵墨欽腳步頓了下,三秒後,繼續前行。

直到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她強忍的淚水跌出眼眶,滾滾而落。

助理在一旁嘆了口氣,上前詢問秦梵音:“您是在這裏等邵總還是先回去?”

秦梵音怔怔的看着男人消失的轉角,沒有回應。

這位随行助理是一直跟在邵墨欽身邊的人,身兼助理、保镖、翻譯等多種職責,對邵墨欽的情況多少有些了解。他見秦梵音一臉失魂落魄,忍不住道:“邵總真的有急事,希望您能多理解。”

秦梵音背過身,由包裏拿出紙巾和梳妝鏡,将臉上的淚小心翼翼擦去,不讓自己的妝容被毀。收好東西,回過身,對助理微笑道:“既然他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助理跟在她身旁:“邵總交代,我要陪在您身邊。您去哪兒,我送你。”

“很抱歉,我想一個人待着。請你不要跟着我,好嗎?”秦梵音停住步,很誠懇的看着助理道。

助理很糾結,老板的命令不敢違抗,老板娘這麽說,他也不能死皮賴臉啊。

秦梵音攔下一輛計程車,上車,關門,對外面的人颔首示意,“再見。”

助理站在原地,看着車子絕塵而去,心中不由得唏噓,多好的女人啊。BOSS這些年做了那麽多好事,遇到這樣一個女人,也算是老天開眼,給他回報了。

秦梵音沒有回家,打車去了江邊景點。即使是工作日,江邊廣場上來往的人也不少。

陽光溫煦,天空碧藍如洗。廣場上塑有各式各樣的人物雕塑、場景地刻、石雕,汽笛聲順着江風吹拂而來,小孩子追逐嬉戲,戀人們親密相依,外地過來的游人四處拍照,生機勃勃的情景将秦梵音心中的荒涼漸漸驅散。

花壇旁,一位流浪歌手抱着吉他自彈自唱,身前放了個高禮帽,禮帽裏錢不多,零星幾塊硬幣。任憑他賣力演唱,只偶爾有人瞥一眼,沒有圍觀的人。

秦梵音站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突然說:“我來唱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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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手不可思議的看了她一眼,說:“10塊錢,我給你伴奏。”

秦梵音笑笑道,“20,我自己彈。”

“行。”

秦梵音接過吉他,撩了下裙擺,坐到矮凳上。她撥了撥琴弦,歌手雙眼一亮,“會玩?”

“會一點。”秦梵音手指撥動琴弦,一段流暢的前奏流瀉而出。歌手再次驚嘆,“行家啊。”她清了下嗓子,對着麥克風低聲唱起。

寰融大廈。

車子在大廈外停下,邵墨欽下車,大步往裏走。他一如既往繃着臉,薄唇緊抿,透着不容冒犯的凜然之氣。但仔細看會發現,他眼神浮動,有種不同以往的激切。

邵時晖恰好從外面回來,趕着召開一場洽談會。在大廳裏與邵墨欽相遇,他一愣,跟上去問道:“你怎麽在這兒?今天不是跟嫂子去領證嗎?”

邵墨欽打了個手勢,“有急事。”步履匆匆,頭也不回的邁入總裁專用電梯。

邵時晖看着電梯門緩緩阖上。本該在民政局的人,出現在公司,說他有急事……

“小邵總,時間不多了,我們趕快上去吧。”邵時晖身邊的秘書提醒道。

邵時晖跟秘書進了另一坐電梯,臉上表情游離不定。電梯門快要阖上時,他突然按下開啓鍵,從裏面大步走出。

“小邵總……”秘書不解的跟出來。

“我還有事,會議推遲到明天,你去安排。”邵時晖将手裏的東西甩給秘書,快步離開。

“小邵總,今天這個會很重要啊……”秘書在他身後欲哭無淚。

邵墨欽一路上到38樓,總經理專用樓層,有人已經在電梯外的前臺處等着。

“人在會客室,我帶您過去。”救援基金會常務經理陳磊迎上前,恭敬道。

兩人步履匆匆往裏走,陳磊邊走邊快速彙報:“前不久局裏破獲了一起人口販賣案,幾個主謀被抓,審訊出以前的舊案。有一起與當年的情況極為吻合,我們根據提供的線索,順藤摸瓜,幾經輾轉,找到西北山村,終于把人找出來了。為免節外生枝,我們當機立斷,先把她帶了回來。”

邵墨欽走到會客室門前,突然頓住步。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将心裏的慌亂、不安壓抑下去。

這麽多年,一次次希望、失望的循環,将他反複碾壓,可就算被折磨到神經衰弱,重度抑郁,他也沒有絕望。

不能絕望。

即使是大海撈針,有生之年他也要撈下去。

誰都可以放棄,唯獨他,不行。

邵墨欽手指微微發顫的扶上門,擰開。

邵時晖一邊出公司大門,一邊給秦梵音打電話。手機關機。

他上了自己那輛法拉利,接連打過去幾次,還是關機。他心中焦急,一拳捶上方向盤,臉帶怒意。領證結婚的重要日子,能有多天大的事,讓他把新娘子甩到一邊。

她現在一定很傷心很失落,會不會一個人躲起來哭?……想到這裏,邵時晖心裏不可抑制的起了一絲抽痛。

邵時晖緩過幾口堵塞的悶氣,拿出手機,翻秦梵音的微博,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秦梵音的微博沒有更新,但他在首頁刷到了一個被火熱轉發的視頻。

《廣場賣唱女美炸天!聲音好聽到哭!》淮江路天門廣場,一位長發飄飄的古典美女抱着吉他彈唱,驚為天人!人美、聲音更美!好聽CRY!不聽後悔一輩子!簡單錄了一段分享上來,她還在唱,想圍觀仙女酷愛來!

博主激動的發了一段話,配上視頻。幾十分鐘時間,轉發了上千次,圍觀群衆紛紛紅燒大排。

邵時晖遲疑了下,點開視頻。

畫面開始播放,邵時晖驟然凝神,盯着手機。

鏡頭裏,穿着淺綠色長裙的女人,抱着吉他,自彈自唱。微風輕拂,撩動她的黑色長發,她專注的撥動琴弦,旁若無人。那是美得毫不自知的淡然,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路人用手機随手拍攝的視頻很粗糙,可鏡頭裏的人還是那麽美,美的自成大片。

“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你就這樣出現在我的世界裏,帶給我驚喜,情不自己……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你存在,我深深的腦海裏,我的夢裏,我的心裏,我的歌聲裏……”

邵時晖一直知道,她的聲音很好聽,清甜的,柔軟的,像牛奶一樣絲滑。說話時,語速不疾不徐,低柔婉轉如上好的弦樂,漂亮的臉上帶着淺淺笑意。

只是單單看着她,跟她說話,對他來說就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都說說話聲音好聽的人唱歌不好聽,而她,又是一個例外。邵時晖發動車子,法拉利飛馳而出。她不該被冷落,不該被傷心,她是個寶貝,要被細細珍藏用心呵護的寶貝。

他願意做那個珍藏呵護她的人。邵墨欽不能給她的,他都能。

“……你不知道我為什麽離開你,我堅持不能說放任你哭泣……你的淚滴像傾盆大雨,碎落滿地,在心裏清晰……你不知道我為什麽狠下心,盤旋在你看不見的高空裏,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廣場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不少附近的人刷到微博,趕過來圍觀。秦梵音坐在人群中央,一首接一首的唱歌。每次她唱完,都會贏來雷鳴般的掌聲,伴着再來一首的叫喊。而她前方的高禮帽裏,錢多的塞不下了,有幾個衣冠楚楚的年輕男人,一百一百的往裏放鈔票。一旁的流浪歌手看呆了。

對比他自己唱歌時的冷清慘狀,他受到了一萬點的暴擊!就這一會兒工夫,趕上他一個月的賣唱錢了。

秦梵音又唱完一首,感覺嗓子不太舒服,擡起頭,發現很多手機鏡頭對着她,咔擦聲此起彼伏。她站起身,說:“請你們不要侵犯我的肖像權,謝謝。”

她放下琴,準備離開,一個中年男人拿出一疊紅色鈔票,在她眼前甩了甩,說:“再唱一首,這些都是你的!”

她微笑,聲音帶了點沙啞,“不好意思,我累了,不唱了。”

男人似不甘心,又從錢包裏拿出一沓,合在一起的厚度少說也有一萬,“這些,夠不夠?”

秦梵音莞爾,話都不再說,只是搖搖頭。

她剛邁步,男人抓住她的手臂,“美女,先別走啊。”

秦梵音皺起眉,正要甩開,一道低沉的喝斥響起,“別碰她!”

秦梵音回頭,只見邵時晖沉着臉,一身煞氣沖上前,攥住男人的襯衣領口,鉗住他的手反折,猛地往一側甩去。

豪門子弟為了自身安全,多少會學一些擒拿格鬥技能。邵時晖人高馬大,威懾力不小。那男人差點摔倒時,被一旁的人扶住。本不甘心,想要上前,見邵時晖氣質清貴,手腕上戴的是百達翡麗,又慫了。太有錢的主兒,不能惹,會惹上一身騷。

邵時晖牽起秦梵音的手離開。高大帥氣的他,如鶴立雞群,挺拔出衆,站在她身旁,般配極了。俊男美女成雙入對,看的羨煞旁人。

秦梵音被邵時晖帶着大步前行,男人的手掌緊緊包裹着她的,令她不太自在。

走到車邊,邵時晖放開秦梵音,若無其事道:“上車吧。”

兩人各地上車,邵時晖發動車子,扶上方向盤。手掌摩挲着方向盤,他在心裏回味剛剛的觸感……

“去哪兒呀?”秦梵音問。

“不知道。”邵時晖回答,“你想去哪兒?”

“你怎麽會在這兒?”

“恰好經過,聽到你的聲音。”邵時晖笑了笑,故作輕松的問,“今天不是要去領證嗎,怎麽成了街頭賣唱小妹?婚前釋放?”

秦梵音回道:“沒領證,你哥有事,臨時走了。”

“抱歉。”邵時晖道,聲音低沉惋惜,注視前方道路的雙眼裏卻迸發出難以掩飾的欣喜。

“你跟我說什麽抱歉。”秦梵音看着窗外,漫不經心道,“只聽說父債子償,沒聽說過哥哥犯錯弟弟道歉的。”

她的聲音帶有疲憊的沙啞,想來是剛才唱了太多歌,邵時晖又心疼了。他攥着方向盤的手微微收緊,“唱歌能減壓,心情好點了嗎?”

“我能假裝毫無所謂根本沒有心情不好嗎?”

“能。這樣比較有面子。”邵時晖一本正經道,“你放心裝,我不會拆穿。”

秦梵音笑了下。輕輕的轉瞬即逝的笑聲,他聽到耳裏,心裏舒服了些。

車子突然在路邊停下,邵時晖說:“等我一下。”

片刻後,他從一側的藥店出來,手裏拿着一盒潤喉片,遞給她。

“謝謝。”秦梵音有些意外他的細心,接過潤喉片,拿出一片撕開,含進嘴裏。

“你現在要去哪兒?是回家,等他忙完去找你,再去民政局,還是找一個環境優美味道極好的餐廳,好好吃一頓,去他媽的結婚。”

秦梵音苦笑了下,緩緩道:“以前我總認為,他不喜歡我不要緊,只要我喜歡他,只要他是善良、忠誠、負責任的男人,就值得我托付終身。婚後我有大把時間,讓他習慣我,愛上我。”

“那現在呢?”

“現在……如果我打算傾盡一生費勁心血去經營維護的婚姻,在另一個人看來,不過是小孩過家家,是迫于無奈的搭夥過日子,随時都能丢開。在重要的時刻,他可以不給我任何解釋和安慰,留給我一個背影,潇灑的走人……這樣的婚姻,我不敢想象。”

“所以,你終于想開了?”邵時晖笑道,“不用好白菜拼命拱豬了?”

秦梵音扯唇笑了笑,笑容裏盡是苦澀,不經意間,眼眶裏再次泛出濕潤。

會議室裏,邵墨欽看着眼前的人,心緒翻騰。

女人很瘦,皮膚是缺乏營養的蠟黃,長發紮成一個辮子垂在肩膀一側,發質幹枯,身穿枚紅色碎花短袖和黑色長褲,腳上是軍綠色膠鞋。非常典型的,農村婦女的形象。

她一臉局促不安,小動作不斷,猶疑又畏縮的問,“你們找俺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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