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苦盡甘來

婦人姓李,名燕如。知道崔季陵已經知曉她曾是貢女的事,便将身世據實已報。

“妾身自幼生長于賢奉村,父親是個秀才。當年有差人入村,說是奉寧王之命遍尋美人。妾身不幸被他們看中,與父母家人分離,進入寧王府學了三個月的禮儀。其後與另一名女子一起被送入京城。在宮中三年,茍且偷生。後來宮破,趁亂逃出宮中。原想回鄉,但山高水遙難行,又思及自身已殘花敗柳,回去恐連累父母家人遭人嘲諷,便途中嫁與一人。不幸丈夫去年亡故了,便孑然一身獨居在此。今得周将軍厚愛不棄,妾身願以蒲柳之姿,托以喬木。”

崔季陵聽她這一番言語,便知這婦人确實是知書達理的。又見她自傷身世的時候,周輝眼中盡是不舍,便知他确實對這婦人深情一片。

心中也明白這位婦人現在對周輝只怕并無多少深情。畢竟兩個人在一起不過兩日,想必話都沒有說過幾句。不過一介婦人在此窮鄉僻壤讨生活也确實艱難,周輝雖然右臉頰上有一道刀疤,但相貌其實還是生的很端正。又有從前的那一段淵源,同他離開此地,與他成親就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不過崔季陵心中也很明白這位女子的不易。

本可以嫁一夫郎,平安和順度日,但卻遭飛來橫禍,作為貢女被送入宮中,後來又飄零至此。好在現在有周輝真心待她,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他就點了點頭,看着周輝說道:“你和李姑娘的這杯喜酒,到時我肯定會去喝。”

李燕如心中很有些怕這位靖寧侯爺。見他雖然生的相貌清隽,但看着清冷的很。即便同他隔着這麽十幾步路的距離,還能清晰的感受到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壓迫感。

這還是他在面對周輝的時候算得上是比較溫和的狀态下。不敢想象他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會是個什麽樣子。

所以都不敢擡頭看他,只低頭看着自己腳上穿的鴉青色布鞋。一顆心也一直高高的提着。

總覺得這位靖寧侯爺看人的目光很厲害,看出了她的內心所想,知道她為什麽會答應周輝跟他走的原因。

好在這會兒終于聽到崔季陵的這句話,不由的就暗自的松了一口氣。

她和周輝兩個人都對崔季陵行禮謝過。随後兩個人退出,李燕如自去收拾行裝,周輝則是告知一直隐藏在暗中的侍衛準備啓程。

姜清婉和姜老太太回到永昌伯府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的時候。斜陽灑在門後的照壁上,滿目都是橙金色的光輝。

老太太在馬車上已經睡了一小會兒,這會兒人就有了精神,氣色也很好。但姜清婉因着回來的路上想到了上輩子的一些事,心中難受,人看着就有些消沉。

姜老太太到底還是關心自己的這個孫女兒的,就關切的問道:“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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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清婉擡起頭,對她勉強一笑:“祖母,我沒有事。就是,心裏還是覺得有點後怕。”

姜老太太也理解,就和善的對她說道:“我明白。待會回去用完晚膳,你就早點回屋歇息。”

姜清婉點了點頭。

祖孫兩個一路回到松鶴堂。姜天佑,姚氏和姜清萱等人已經早在那裏侯着了。

進宮這可是一件大事,這一整天永昌府裏的衆人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從宮裏頭傳出來什麽不好的消息。這會兒見姜老太太和姜清婉都平安無事的回來了,趕忙的都迎了過來。

請姜老太太到明間的羅漢床上坐下。小丫鬟拿了茶上來,衆人問過安,坐下,便問起了這次宮中之行。

得知姜老太太見過薛太後和崔皇後,甚至薛太後還叫姜老太太空閑的時候就進宮同她閑話,衆人聽了,都很高興。

若能得太後青眼,那對永昌伯府往後的前程肯定是好的。

又說起了姜惠妃的事,也隐約含糊的提到了想在府裏挑兩位姑娘入宮給兩位公主陪讀的事。還嚴令衆人不能将這話對外人提起一個字。若不然,便要家法伺候。

衆人聽了,就越發的高興起來。

能入宮給公主陪讀,這可是能和太子和二皇子親近的大好機會。若能僥幸被選為太子妃或皇子妃,這肯定是好的。就算不能被太子和皇子看中,往後在挑選親事上肯定也比現在要好。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世家女都能進宮給公主陪讀的,這原就是很有榮耀的一件事。

不過姜老太太也暗示了,姜清婉是肯定要進宮陪讀的,至于剩下的一個人,她還沒有決定好到底要挑選誰。

姜清玉就覺得肯定會是她。

她原就覺得自己是這永昌伯府裏面地位最尊貴的姑娘。就算她是個庶出,而姜清婉是個嫡出,但心裏總還是覺得姜清婉只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罷了,如何能及得上她?現在姜清婉都能入宮給公主陪讀了,她怎麽不能去?是肯定要挑選她的。

心中不由的就洋洋得意起來,想着待會兒就要去将這件事告訴孟姨娘知道。

姜老太太和衆人說了一會兒話,丫鬟就過來說飯菜好了,問什麽時候擺飯。

姜老太太在宮裏待了一天,也沒有好好吃什麽東西,這會兒也餓了,一聽說晚飯已經得了,就叫丫鬟放桌擺飯。

芙蓉今兒早上得了姜老太太說的那幾句話,一整天人都是飄着的。這會兒正吩咐小丫鬟放桌子擺飯,看起來很有些頤指氣使的樣子。

姜清婉看了一眼她腰上挂着的那把黃澄澄的鑰匙,轉過頭沒有說話。

飯後,大家陪着姜老太太又坐了一會兒,見她有些乏了,便各自作辭回去,請老太太早些歇息。

還是那個叫、春燕的小丫鬟,提着燈籠送姜天佑去了宜春苑。姚氏看着他在夜色中漸漸消失的身影,眼中難掩失落。

不過也沒有說什麽,反而是走到東廂房,關切的詢問姜清婉是否還好。

姜清婉确實是有些乏了,坐在臨床木炕上的時候身子都歪在靠背上。不過也是在姚氏面前她比較放松的緣故。

姜老太太雖然現在對她好,但她心中明白,那是因着自己投其所好,刻意的做了她心中想要的那種乖巧溫順的孫女兒。姜老太太對以前的那個姜清婉可是不怎麽好的。而姜天佑自是不必說,對她這個女兒也就那樣罷了。他眼中就只有孟姨娘生的那一雙兒女。也就只有姚氏才是真心的待她。

姜清婉就回道:“母親放心,我一切都好。”

姚氏放下心來。但又想起姜老太太指名要姜清婉進宮給公主做陪讀的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道:“這進宮做陪讀的事,你心裏是怎麽想的?”

雖然能進宮給公主做陪讀是無上的榮耀,但姚氏心中總想着,進了宮,整日面對那些貴人,如何有在家裏自在?就想要聽一聽姜清婉的意思。

姜清婉唯有暗中嘆氣。

她是不想入宮的,但只怕這件事卻由不得她。畢竟一則是姜老太太特地要求的,二則,永昌伯府現在也只有她一個嫡女。

原就不得姜天佑喜歡,若再明面上違逆了老太太,只怕往後她在這永昌伯府裏的日子肯定會很不好過。還要連累姚氏的日子也不好過。

聽說這些日子姜天佑去宜春苑去的很勤快,甚少去留香園。今兒吃飯的時候,她在一旁瞧見姜天佑對姚氏的态度也不算很熱絡,飯後也去了宜春苑。

不想姚氏為她擔心,她就溫聲的說道:“這件事,順其自然罷。若能進宮給公主做陪讀,好歹也能見識一番。總不是壞事。”

據她所知,現在姜惠妃的兩位公主身邊都是有陪讀的。雖然不是特別顯赫的世家女出身,但也都是朝中大臣家的女兒,想要尋她們的錯處也不是急切之間就能尋得出來的。此事或者會有轉圜的餘地。只能說一切靜待事變。

姚氏這才放下心來。又同她說了幾句話,見她一臉倦色,就叫她早些歇息。然後就要回留香園。

姜清婉送她出屋。然後叫綠羅打水過來給她洗漱。待洗漱過後就上床歇息。

這一天也實在是累的狠了,上床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睡着了。竟是連夢都沒有做一個。醒過來的時候看着窗外的晨光,人還是怔怔的。

有些睡迷糊了。

正要叫綠羅伺候她起床,忽然就聽到上房那裏傳來一陣喧鬧。細聽了一會兒,分明聽到姜老太太在很生氣的說話的聲音。還有人的哭聲和辯解聲。

姜清婉就知道,這約莫是姜老太太在收網了。

慢吞吞的起床穿衣,剛坐在梳妝臺的繡墩上,就見簾子一掀,外面的晨光傾斜入屋。

是綠羅回來了。

姜清婉手裏拿了一把桃木梳,一面慢慢的梳着自己的頭發,一面問道:“上房那裏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鬧成了這個樣子?”

綠羅目光很欽佩的望着她。

上房那裏現在确實鬧的厲害,就連他們這東廂房都能聽到聲音。剛剛二姑娘就已經按捺不住,頭發都沒有梳,臉也沒有洗,就跑過去看。被老太太重重的呵斥了好幾句。但三姑娘聽着這樣的吵鬧,還能一臉鎮定的坐在這裏問她話。

就恭敬的回道:“回姑娘的話。是剛剛老太太早起梳頭,梳好發髻要戴首飾的時候,叫芙蓉拿鑰匙過來開首飾盒,她好挑首飾戴。但挑着挑着,就發現少了一對赤金點翠鑲紅寶石珍珠的雙喜蝙蝠紋簪子和一對赤金燈籠耳墜子。老太太說這對簪子和墜子昨兒明明還在,如何現在就不見了?又說昨兒将首飾盒子的鑰匙交給芙蓉掌管,定然是她弄丢的。芙蓉跪下,說鑰匙她一直好好兒的收着,沒有給任何人碰一下。只說這簪子和耳墜子定然還在屋裏。老太太就叫桃葉領着丫鬟在屋裏各處都找尋了一遍,都沒有。老太太就生起氣來,說芙蓉定然是監守自盜。叫桃葉領着丫鬟婆子去搜尋芙蓉住的屋子去了。還說只怕芙蓉有幫手,叫桃葉将院子裏其他丫鬟的箱子都要仔細的搜一搜。現在芙蓉還跪在上房裏呢。”

果然如自己所料想的一般。

不過既然老太太要做戲,若自己一直待在這東廂房裏面不出去也不好。姜清婉想了想,就叫綠羅快去提水過來給她洗漱。待梳洗好,換了出門的衣裙,她就帶着綠羅往上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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