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為你哭

高三這棟教學樓共五層,也不知道當初建房子時是學校領導突發奇想,還是建築工人友情贈送,五樓之上竟還晃蕩個空蕩蕩的閣樓,遠遠看着,像是頭上頂着個大包。

對于很多人來說,那是一個恐怖的存在。十幾平見方的小房子只有掉了白灰的牆面,和一張破舊的書桌,連呼吸都有回聲,濕氣大,涼氣重,一天到晚陰森恐怖的,怎麽毛骨悚然怎麽來。

吳言卻很喜歡這樣的地方。

這一天下午吃完飯,按例是聽力時間。吳言悄悄的拿着p3和耳機去了六樓的閣樓。

耳機裏傾瀉出快速的英語對話,吳言坐在那張僅有的桌子上,專注的聽着,直到對話結束,她擡手看了看時間,剛好半個小時,摘下耳機準備回教室。

她走到門前,卻停住了腳步。

閣樓門前的角落裏坐着兩個人,他們相互依偎在一起,對着一本書,說說笑笑,完全沒有發現房間裏還有一個人,不,準确的說,他們沒想到會有人在那裏。

吳言苦笑,她怎麽忘了,幽靜的地方不僅适合獨處,更适合約會。在推門出去和繼續呆着間猶豫了很久,吳言還是選擇了後者。不能像剛剛那樣明目張膽的坐在桌子上了,她折了一張報紙,貼着門席地坐了下來。還好她帶了本數學練習題可以打發時間。可是,也許是天漸黑的緣故,眼前一片模糊,書本上的字也扭曲着失了模樣。

阮未未嬌聲:"嚴惟毅,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笨啊?"

嚴惟毅笑:"怎麽會呢。"

阮未未顯然不相信,繼續追問:"怎麽不會,難道你不會想,我怎麽交了個這麽笨的女朋友,這樣簡單的數學題都不會。"

嚴惟毅伸手拂了拂阮未未額前的碎發,笑:"你要是超級無敵,哪還有我顯英雄的機會。"

阮未未喃喃自語:"難道這就是你不喜歡吳言那樣女生的原因?"

嚴惟毅皺眉,思索了一下:"這個名字好像聽過,一時忘了是誰,我應該認識嗎?"

阮未未被他的回答取悅了,卻還是眯着眼問:"跟你又不一個班,你認識做什麽?你這只爛桃花是不是想着爬牆。"

嚴惟毅得意:"那當然……"

Advertisement

"嗯?"

某人痞痞的補充:"不可能了。"

阮未未瞪嚴惟毅:"看你對付我游刃有餘的樣子,以前是不是經常騙人小姑娘啊。"

嚴惟毅耍滑頭:"你是大姑娘啊?"

"放屁!"

"呦,這罵人都會了。你說我是不是被你騙了,原來多林黛玉啊,怎麽談了幾個月的戀愛就變王熙鳳了呢?"

"嫌棄我了是不是?還不是被你帶的。"說着說着,竟好像要哭了。

嚴惟毅見狀不免有些肝疼,高三的女生本就敏感多疑,被各種考試壓抑得各種神經病,他這不是沒事自己犯賤嗎。

"好好好,姑奶奶,你可別哭啊,王熙鳳哪比得上你啊,長得沒你好看,聲音更沒你的好聽。我可喜歡聽見你說話了,軟軟的,罵人都讓人覺得很舒服。"這犯賤犯的。

"真的?"

"要不,我發誓?"

阮未未笑了:"得了吧,你以為拍電視劇呢。"

嚴惟毅賤兮兮的笑:"那不生氣了?"

阮未未嬌嗔:"跟你生氣?我犯得着嗎?"

嚴惟毅笑着低下頭,在阮未未唇上輕啄了一下:"你最乖了。"

阮未未臉霎時就紅了:"你怎麽老喜歡這樣,我不理你了!"說完,抱着書就跑下了樓。

嚴惟毅笑着站起身,待阮未未的身影消失,才望向閣樓裏,若有所思。剛剛怕吓着阮未未,他沒能過來仔細瞧瞧,可是,他們來的時候,那桌子上明明坐着一個人,難道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他在那站了一會兒,突然又搖搖頭,笑了。他想,管她是人是鬼,既沒耽誤我談戀愛,也沒給我添堵,何必給她找不痛快。所以,他也轉身下了樓。

吳言坐在那裏愣怔了好一會兒,才收拾了一下,下了樓。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地方。

高考前的一模二模已經結束,三模過後,就徹底解放了。柳綿綿趴在桌子上長籲短嘆了一個下午,以她為直徑,方圓一米內除了吳言,一個喘氣的都沒有。這也不怪這群逃跑的可憐蟲們,高考已然不易,又何必,再聽鬼嚎。

可是,即便再好的定性,也有壓不住暴躁血氣的時候,更何況柳綿綿現在的做派相當于淩遲。所以,吳言此時也想大義滅親,把這妮子就地正法的。可是,看了看柳綿綿二模的成績,吳言覺得,如果不讓她發洩出來,就太殘忍了。

忍吧,刀剜心也認了。

其實,柳綿綿的二模成績相對以前也已經好很多,只是,這丫頭一模的時候太過驚人,一舉拿下文科第二的頭銜,被譽為荷豐史上最牛B黑馬,盛名之下,這次二模的成績,味道委實寡淡了些。本來柳綿綿也沒覺得有什麽,可是耐不住班主任一言三嘆啊。人就是這樣,當她沒意識到自己失去過什麽時,她就是錯過了奔月的機會她也不覺得惋惜,可是當有人每天替你嘆息時,哪怕就只是考砸了一次模拟考試,你也會覺得世界末日了。柳綿綿終于在班主任的長籲短嘆下步入了這種神經的階段。

她有氣無力的趴在吳言身上:"美人,你說朕要是不能跟你一個學校,你被人拐走了怎麽辦?"

吳言停下筆,好看的眉頭緊鎖:"你想跟我考一個學校?"

柳綿綿聞言霎時來了精神,兩眼瞪大如銅牛:"那是必須的呀,本來我以為沒有希望的,可是一模給了我莫大的鼓舞:只要心懷夢想,母雞也能變鳳凰!可是,這次二模……嗚嗚嗚"

吳言有些頭疼:"好了,別哼哼了,還有三模呢,不是常說失敗是成功之母嗎。"

"這樣我就更怕了,按此推算,如果下一次生的兒子是成功,那輪到高考時,剛好,孫子就失敗了,那我得多虧得慌啊。"

吳言:"嗯,無緣無故當了孫子是挺虧的。"

柳綿綿:……

瞪吳言淩遲她。

吳言嘆氣:"那你要怎麽辦?"

"人家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嘛。"

"我也不知道要考哪所大學。"

"咦?你有什麽好考慮的,肯定是最好的B大啊。"

吳言所有所思:"我要考慮一下。"

柳綿綿噘着嘴:"總之,我不管,你填志願的時候可要跟我說。"

"好。"

柳綿綿笑哈哈了。

三模結束後,柳綿綿果然讓失敗生出了成功,成績超出第三名二十多分,穩坐第二把交椅。班主任欣慰自己一番苦口婆心沒有喂狗的同時,又頗為憂慮。于是每次見到柳綿綿必然耳提面命一番,所謂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你一定要多向吳言取取經,把這千年老二的位子給我坐實了。最後,吓得柳綿綿都躲着她走,班主任逮不到她人,這才作罷。

高考結束了,熬完這五個字,所有的高三學生都是被扒了一層甚至多層皮的,大家心裏多少都憋着一股氣,等着發洩呢。柳綿綿當天夥同一批小王八蛋在涼亭旁點起了火,把自己和吳言的書都往裏丢。

吳言趕來時,那火勢已經很猛了,來湊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書源源不斷的往火堆裏扔。教導主任連同一群老師圍在一邊吆喝讓他們适可而止,可是根本沒人聽。他們也只能立在一旁,一邊痛批現在的學生越來越不懂事,一邊保證學生的安全。

吳言的臉色在火光的映襯下一片慘白,她伸手把玩的最歡脫的柳綿綿從火堆旁揪出來:"你把我的書全燒了?"

柳綿綿看吳言一臉嚴肅的樣子,頓時有些心虛:"你有什麽燒不得的書嗎?"我……興奮過頭,沒有檢查。她可不敢這麽說。

那就是燒幹淨了。

吳言望着眼前不斷升高的火勢,心裏一陣恍惚。火堆的對面,阮未未正拉着嚴惟毅手,開心的說着什麽,嚴惟毅懶懶的笑笑,又應承着什麽。

真的是一對璧人。

可能是離火堆太近,吳言被烤的整個人都暈糊糊的。她想,燒了也好。

"呀,吳言你怎麽哭了,你別吓我呀,到底我燒了什麽?你說啊,說出來我就是鑽火裏,也給你搶回來。"說着,傻丫頭真的要往火堆裏跳。

吳言現在渾身都使不上勁,她只能拼盡全力,拉住柳綿綿:"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我沒有哭,是被煙熏的。"

柳綿綿将信将疑:"真的?我怎麽沒有被熏到?"

吳言點頭:"真的,個人體質問題。"

柳綿綿這才放了心,她深呼一口氣:"這樣就好,你吓死我了。"

柳綿綿是真的被吓壞了,在她的心裏,吳言是那種超級強大的存在,從身體到內心。哭這個字眼,她從來都覺得應該是和吳言絕緣的。

還記得高一的時候,她和吳言兩個結伴去爬山。害怕家裏不同意,她們撒謊說是學校組團去的。其實,實情是柳綿綿看了一則野外生存欄目,覺得很酷,死纏着吳言陪她,吳言當時拒絕的很果斷。可是,柳大小姐別的能耐沒有,纏人的功夫卻是一流的。吳言禁不住她的軟磨硬泡,終于還是答應了。

柳綿綿看着滿懷豪情,其實就是個廢柴。爬山過程中看見任何飛過的生物,她都會大叫不止。這樣的作死狀态下,終于喚來了一尾青蛇的垂青。而在蛇撲向她的那一剎,吳言一把拽過柳綿綿。她是沒事了,吳言卻被蛇咬到了胳膊。

當時柳綿綿都吓蒙了,眼淚突暴如泉湧,一個勁兒的搖着吳言,哭着讓她別死。吳言被蛇咬到本就有些暈,被她晃的更暈了。她盡量穩住柳綿綿的情緒,告訴她,咬她的蛇是毒蛇。

聽說是毒蛇,那丫頭哭得更歡快了。

吳言恨鐵不成鋼的瞪了柳綿綿一眼,心想以後再也不跟她出來了。她使出渾身的力氣去拉開包,拿出一盒藥。柳綿綿看到這,總算止了哭,一哽一哽的問:還有救是不是?

吳言氣得都不知道怎麽說她,吩咐她把她胳膊裏的血擠出來,再塗上膏藥就行了。柳綿綿小心翼翼,依着吩咐照做。

回來的路上,她們去了一趟醫院,醫生幫忙把吳言的傷口重新包紮了一下,直誇柳綿綿傷口處理的好。柳綿綿心虛的沒有說話。

事後,柳綿綿問吳言怎麽知道如何去處理當時的情境。吳言輕描淡寫,臨來的時候上網看了一些資料,做了些準備。柳綿綿又問她怎麽知道咬她的是哪種蛇,如果不是她猜的那一種怎麽辦?如果是更毒的呢?你就不怕嗎?吳言的答案是什麽呢。

哦,她說,都已經那樣了,就算害怕哭死也沒用了,還不如省點力氣,就是真的死了,也不至于太難看。

所以,一個在那種情境下還淡定不哭的人,猛然哭了,那是多了不得的大事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