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們的時光機
中午午休時,軒軒假裝睡着騙過了太奶奶,由于媽媽正陪着太爺爺下棋,沒分神留意,他沒費多少功夫,就偷溜出了門。
他繞着大園子轉啊轉,看着哪裏都新鮮,等到感覺腳酸時,才悲催的發現……迷路了。
四歲的小孩子不哭也不鬧,他只是有些苦惱:自己該怎麽回去?他相信媽媽肯定能找到他,只是那樣的話......也就只能那樣了,軒軒有些沮喪,天塌下來似的坐在一塊石礅上,等媽媽來救他。
哎,丢臉就丢臉吧。
嚴惟毅看到爺爺奶奶門前蹲着的奶娃娃時頗為差異,他眯着那雙桃花眼确認再三,終于認定,房子是他住了二十七年的房子,只是這個漂亮的小娃娃是誰家的?屁大的孩子怎麽一副苦大愁深的樣子?
嚴惟毅走到軒軒面前,蹲下身子對上他的視線:“小家夥,你是誰啊?”
軒軒見對面的叔叔長得高高帥帥,很好看,心裏頗有好感,他客客氣氣的回答:“叔叔好,我叫吳子軒。”
嚴惟毅看着小娃娃粉粉嫩嫩的樣子,心裏有些癢癢,很想捏捏他,事實上他也真這麽做了。
軒軒瞪大眼睛看面前的怪叔叔,眼睛裏帶着戒備,身體自然的向後縮了縮。
嚴惟毅總算是回過神來,見對面的孩子雖然有些怕他,卻不哭不鬧,就更喜歡這個小東西了。
他放下手,笑着問:“吳子軒小朋友,你怎麽坐在這裏啊?”
軒軒聽到問話,立刻從戒備又回到了剛剛的沮喪,想到自己的處境,小朋友又把臉皺成了一個小包子:“我迷路了。”
嚴惟毅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一向聰敏的大腦也不禁當機了一瞬,他在想能在裏迷路的可能性。
那麽……真有一種可能。
“小朋友,你是第一次來這裏嗎?”
軒軒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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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知道家裏大人的名字或者電話號碼嗎?例如你爸爸的名字。”
軒軒開始別扭了,他扭動着小小的身體,很委屈的樣子:"我沒有爸爸。"
嚴惟毅看着孩子通紅的眼睛,那一瞬間,有錯愕,更有說不出的心疼。他無從解釋這種情緒的由來,強抑住要去抱孩子的沖動,輕聲安撫:“小家夥,你知道嗎,叔叔可厲害了,叔叔能幫助你找到家。”
嚴惟毅此時想的是,他可以去門衛那裏去問問,應該會有人記得這個孩子,至少應該有登記。
“你跟叔叔去一趟門衛叔叔那可以嗎?”
軒軒點頭,依言從石頭上站了起來。
嚴惟毅牽起了孩子肉嘟嘟的小手,心剎那間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柔軟。
走着走着,軒軒突然呀的一聲叫了出來。
嚴惟毅不解,低頭看他。
軒軒揚起小臉:“叔叔,我忘記跟您說了,我媽媽叫吳言,您認識她媽?”
嚴惟毅覺得眼前有什麽東西轟的一聲炸開了,震得腦子一陣暈眩,也灼的眼睛疼。
軒軒只覺叔叔握着他的那只手猛然一緊,他擡頭,刺眼的太陽光全部打在叔叔的臉上,看不清什麽表情。
他只聽見叔叔說:“多巧,我認識。”
像呢喃,更像嗚咽。
擡頭間,吳言素衣長發站在暖風中,對着滿身風華的男人笑:“嚴惟毅,你好。”
那一刻,她的眼眶微微發熱。
命運瘋瘋癫癫,又繞回了某個點。
四年前,雲南一個小山區。
吳言也曾對這個英俊的男人笑:“嚴惟毅,你好。”
那時,吳言在寫論文時,遇到了瓶頸。她打算寫一篇與中草藥原液提取相關的論文,但論文裏涉及了太多的藥理。她聽從了教授的建議,來到了雲南的一個名叫樓儀的小山區,跟随一個彜族的師傅學習草藥的辨識與應用。這些生于厮長于厮的山裏人,一輩子與草藥打交道,對它們的認知比起書上的記載更詳細,也更全面。
教授吳言藥理的師傅姓祿,是個忠厚的采藥人,個子很高,黑黑瘦瘦的。可能是長期風吹日曬,四十多歲的人看上去似乎更老一些,也給人一種很沉穩的感覺。介紹吳言過來的人告訴她,祿師傅的妻子幾年前意外去世了,這個話題是個雷區,千萬不要提。
據介紹人說,在這個小山區,祿師傅是鮮有的會說普通話的人。可他的話不多,只有在向吳言講授草藥藥用的時候才會多說幾句,吳言想,幸好自己也不是話很多的人。
祿師傅有個神秘的老父親,據說會蔔算兇吉,預知天命。吳言就見過老人一次,他整個人都裹在一塊黑黑的麻布裏,一雙眼睛黑的發亮,仿佛能看透人心。他盯着吳言,仿佛有話要說,卻什麽都沒說。
吳言住在與祿師傅相鄰的竹樓裏,這棟竹樓本是家裏存放糧食和晾曬草藥的,通風很好。他們把竹樓的上層收拾出來讓吳言住,正好與祿師傅的父親相對,可是老人的房門一直都緊閉着。
吳言在這裏的生活很規律,她每天六點起床,然後跟着祿師傅上山采藥,午飯都是帶上山吃的,下午四點鐘左右跟着祿師傅回來,挑揀晾曬草藥,晚飯過後整理筆記。
這天,她像往常一樣背着背簍去采藥,中午休息時被一條過路蛇咬到了腳踝,毒雖然被及時清理了,繼續采藥是肯定不行的,祿師傅只能扶着吳言往回走。
沒想到在半道上就遇到了嚴惟毅。
吳言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的天很藍,八月的正午,太陽的威力不小,她深一腳淺一腳被祿師傅攙扶着,渾身是汗,就這樣在小道上對上了嚴惟毅。
他穿着一件白襯衣,清清爽爽,陽光打在他英俊的臉上,仿佛踱上了一層金光,吳言的耳畔有什麽轟隆作響,她站在那裏,頂着刺目的光芒帶來的暈眩,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嚴惟毅,你好。”
嚴惟毅看見吳言也很吃驚,他神色變了幾變,最後笑着對身旁漂亮的女孩子說了些什麽,女孩終于由困惑變成笑臉,兩個人一同向吳言走過來。
吳言這才注意到嚴惟毅身旁的女孩子,看着兩個人說笑的樣子,她的心裏有點疼。
嚴惟毅走到吳言跟前,看到她腫的很高的腳踝和咬痕,皺了皺眉:“這是被蛇咬的?”他邊說邊從祿師傅手中接過吳言,打算背她。
吳言慌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嚴惟毅瞪了她一眼:“你打算讓大叔陪你走到深夜?”
吳言聞言,看了看祿師傅,覺得挺過意不去的,就沒有太推讓。
那女孩很熱情的用彜語跟祿師傅聊天,很熟悉的樣子。吳言大概聽懂一些字眼,像叔叔,男朋友之類的。嚴惟毅見吳言疑惑,就小聲解釋說安岩是這裏唯一一個走出山區,上大學的姑娘。
夏天的衣服很薄,吳言趴在嚴惟毅的背上,能夠很清晰的感覺到他的體溫。她臉很紅,找話題:“你怎麽會在這裏?”
嚴惟毅嘀咕了一聲什麽,吳言沒聽見,只好湊近一些問:"你剛剛說什麽?"
溫熱的氣息纏繞于耳際,嚴惟毅明顯頓了一瞬,才說:“安岩說她想家了,非要我陪她回來看看。”
安岩聽到嚴惟毅的抱怨,紅着臉睨他:“你要是不想來,我強迫的了你?”
吳言心裏五味雜陳,她笑了笑,只盼着早點回到家。
嚴惟毅問吳言:“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美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嗯,剛來這裏半個月,我打算趁報到之前寫一篇論文,特地來這裏取經。”
嚴惟毅點頭:“你做事情還是那麽認真。”
吳言不說話,算默認了。
安岩從沒見過吳言這麽漂亮的女孩,對她充滿了好奇,她特地留意兩人對話,這時不免插嘴問:“吳言你現在讀大幾了?在哪個大學讀書的?”
吳言笑着回答:“開學之後讀研一,在斯坦福大學讀的醫學。”
安岩啧啧贊嘆:“我聽嚴惟毅說你是他鄰居家的妹妹,還以為你才剛讀大學呢,你怎麽看上去比我小很多的樣子,難道是傳說中的天才兒童?”
嚴惟毅笑着接過話:“她是比我們都小一歲,不過......”他頓了頓,擡頭看趴在他肩頭臉紅紅的吳言,心裏一緊,又瞥過頭繼續說:“她看着确實也比正常人顯小。”
吳言對上嚴惟毅的視線心裏微顫,卻低下頭沒有說話。
安岩低頭看了看吳言腳上的咬痕,安撫她:“幸虧只是一般的竹葉青,這種蛇的毒性不是特別大,又有祿......叔叔幫忙,很快會好的。”
吳言點頭致謝。
安岩繼續說:“你要注意了,這片山區的毒蛇還是比較多的,毒性也不一。要是被我們這的銀環蛇咬到就完了,它是最毒的。”
聽到這嚴惟毅皺眉:“等等,我記得你養了一只黑白相間的銀環蛇,我問你它有毒沒,你可是告訴我它溫良無害的。”
安岩見自己說漏了嘴,也不慌張,沖嚴惟毅吐了吐舌頭辯解道:“‘斑斑’是溫良無害啊,它雖然毒,但性情較溫和,除非你刻意惹怒它,一般它很少襲擊咬人的。”
說到這她狡黠的拍了拍嚴惟毅的肩膀:“再說了,你也要相信祿叔的解毒功力,目前還沒有他解不了的蛇毒呢。”
嚴惟毅一副莫可奈何的樣子。
吳言則低頭不語。
天黑之前,他們終于順利的回到了住的地方。
祿師傅留嚴惟毅和安岩吃晚飯,他們不好拒絕,答應了。幸好安岩家離這裏也就五六分鐘的步乘,安岩負責回家告訴姐姐免得她擔心,嚴惟毅還是不放心,把吳言背到竹樓上想仔細查看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