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出宮殿門

黎南宇第一回說關于自己的事情，是以一種極為第三方的口吻說的。

他神情未變，語氣平和，說自己的時候還沒有鎖妖塔裏說八卦的兇獸興奮。

他眼內看着別的人，但又不算是真的看着他們。他在說着自己的事，又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我自小沒玩伴，身邊只有母親在。在龍族學了很多，出去後發現我不懂的更多。”

谷秋在腦袋中回想那些擁有龍族血脈的混血後代。這些混血後代大部分都擁有着類龍長相，會一些特有的能力或者副作用。

能力說不上好壞，副作用如饕餮這類，時常讓人覺得很頭疼。

用人類的形容詞來描述，大概就是混血導致了畸形兒。

種族內部混血，那生出來的孩子還算是這個種族的。兩個種族混血，大多不被兩個種族所容納。

黎南宇只說了寥寥幾句，谷秋已經在腦中将他沒有說出來的內容背景補充了個完整。

谷秋順着這話說了下去：“該出門多見識見識的。”

她想到夢中他們比姜子牙還不靠譜的垂釣，明白魔龍為什麽會那麽做。

因為不懂，不明白。

黎南宇指不定還是第一次見魚，釣魚也就是路過看到有人那麽做，有樣學樣，結果學了個不倫不類。

他們當年的相遇和相處現在回想起來，就是那麽荒誕可笑，但充滿着對自由的渴望。

一個可能渴望離開龍族，一個渴望離開家族。

結果麽，見證過自由後，現在一龍一人都在鎖妖塔。

谷秋手指勾了勾刀穗，更想知道黎南宇在龍族遭遇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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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南宇卻是不說話了，站在那兒不知道在想點什麽。

時間一點點過去，黎南宇回過神，驚覺自己剛才和自己的監考官就維持着一聲不吭的姿态待了很久。雖然他并不覺得無趣，可現下這個考核環節并不适合這麽大意。

黎南宇側頭看向谷秋。

谷秋平視着他腰上方一點的位置，手指不斷在勾着自己的刀穗玩，似乎在發呆。

黎南宇伸出手指按上了谷秋的腦袋。

人偶做得很真，指腹按下後能感受到下方紋理分明的頭發絲。

谷秋回過神皺眉，拔刀直接在黎南宇手指上抽了一下。

黎南宇不痛不癢收回手指，低頭又用一種極為溫和的眼神看谷秋。

谷秋一仰頭就對上這種視線，手悄悄用力拽了下刀穗：“還剩三小時二十三分鐘。要帶走什麽出去，現在可以選擇了。”

黎南宇重新伸出手，對着谷秋攤開了手掌。

谷秋走上黎南宇的手心，被送到了黎南宇肩膀旁，相當順利重新站到了黎南宇的肩頭。

黎南宇轉身去挑選自己想要的東西。他說着：“為什麽一定要六十分以上才給兇獸保持記憶？”

“六十分都達不到的兇獸，大概率不符合出塔要求。删除記憶就是降低出塔概率。”谷秋在他肩頭回答。

黎南宇應了一聲：“嗯。”

谷秋後知後覺意識到，黎南宇恐怕最初只是想将自己的第二場考核成績維持在六十分。結果陰錯陽差幾回都拿了一百。

這麽一想，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麽黎南宇在第二場考核中即使消極，但還算是有點動作的。

一龍一人各自想着事，好在還知道是在考核，總算開始挑選起接下去準備帶出去的東西。

吃食不帶。

青老什麽都會做，黎南宇對這方面要求不高。

武器防具一律不帶。

龍族即使魔龍是個混血，強悍的體質注定他不在意這點外物。

武功秘籍不帶。

黎南宇戰鬥靠天賦，性情屬于能不出門就不出門類型，完全不需要這一類。

高科技的東西不帶。

這些純粹是因為看不懂，帶出去也毫無意義。

這樣删減下來後，整個宮殿能夠入魔龍眼的東西實在不多。要不是考慮帶出去的東西必須價值超過六十，黎南宇都想直接空手邁步出去。

黎南宇選了一個別人看不上眼的小型空間玉佩，挑選幾個屋子進去裝了幾個有意思的小件。

谷秋看着黎南宇挑選的小件陷入沉默：一根可以引誘魚上鈎的魚竿、一件遮風的鬥篷、一面精致的鏡子（會亮燈）、一枚模糊面容的面具（黑色的）。

從這幾樣小件裏可以隐隐看出某些龍記憶力相當好，對以前的各種遭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有着很深的執念。

谷秋其他幾個不确定，就還是很确定魔龍拿一個黑色面具純粹是因為……他自己在舞會中不得不戴上少女才戴的面具。

此刻的谷秋掃了眼眼魚竿，沒往深處想。有的事情要不是夢裏夢到，她其實都記不清那麽久遠以前的事了。久遠到她還沒到鎖妖塔裏來，久遠到她還不是現在這個模樣。

搜刮完這些小東西，一龍一人發現周遭的人開始慌亂起來。距離最後出去的時限越來越近，每個人都試圖想要抓緊往自己的儲物寶貝裏塞東西。塞的東西是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帶出去。

樓下一樓已有人咬牙先行一步離開，他們堅定斷舍離，并不執念于留在原地。而更多的人則是試圖留到最後一刻，誓死想要将便宜侵占到底。

此刻距離最後時限，還剩下一小時三十分鐘。

黎南宇重又走到了饕餮所在的房間。饕餮依舊在那兒，泡在木桶中，手裏不停抓着吃食往自己嘴裏塞。

饕餮木桶前有着一點血漬，看起來是這段時間內才染上的。

外界的慌亂和他全然沒有關系。匆匆來往的人對他的木桶看不上眼，對他手中不斷産生食物的器具有點興趣，可看到那點血漬後又避開了。

能來這邊的都是聰明人，自诩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小玩意去抗争打鬥一回。

黎南宇指着饕餮：“這能帶出去麽？”

谷秋想着木桶能提純混血這個事，回答他：“能。”

黎南宇點點頭，上前走到了饕餮面前。他沒去搶奪饕餮手裏的食物，也沒有和饕餮交流任何的感情。

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這個木桶，随後雙手張開，卡在木桶兩邊的卡口那兒，用力往上一擡。

整個木桶連帶着饕餮以及饕餮手中的吃食全部被魔龍給抱了起來。

木桶中的饕餮茫然對上魔龍的雙眼，不明白現在是個什麽狀況，怎麽自己忽然就被擡了起來。

魔龍沒解釋，饕餮又用那種茫然的眼神看向了黎南宇肩膀上的谷秋。

谷秋雙眼對上饕餮黑漆漆的茫然眼睛，忽然就覺得有些好笑。她唇角勾了勾，察覺到饕餮被弄懵到手上吃東西的動作都停滞了。

等黎南宇抱着木桶往外走，饕餮才算是回過神，伸手抓着食物繼續往自己嘴裏塞：茫然是要茫然的，吃還是要吃的。

黎南宇擡一個兇獸半點不費力，很快就把這兇獸帶下了樓，徑直往門口的方向去。

他也沒問谷秋現在自己多少分了，谷秋也沒有說。

他們吸引走過路所有人的目光，一路順暢，毫無阻攔走到了門口。

門口守着的兩位女子笑臉盈盈，半點沒覺得黎南宇扛走了一個木桶有什麽奇怪的，只是問了一聲：“确定現在就出去麽？”

黎南宇點點頭，往外踏出了宮殿。

此刻距離正式結束還剩下一小時十二分鐘。

黎南宇慢悠悠将木桶往廣場上帶，身後還有人問：“現在還能進去麽？”

“能。在結束前出來就好了哦。”那兩個表情沒有變化的女子這樣回複。

門口猶豫進出的人逐漸多了起來，有的人又飛快跑進去順了點東西出來。

黎南宇将饕餮放下，随後點了點谷秋：“考核還沒結束？”

谷秋應聲：“考核在宮殿徹底關閉後結束。”

黎南宇點頭。

饕餮還在茫然吃着東西，不明白現在是什麽狀态。他手是不停拿着東西往嘴裏塞，但還争取着對着黎南宇和谷秋發出了一聲叫喚。

這聲叫喚有點像是荒郊野嶺外走丢的野獸，無措對着空白場地嚎了一聲，卻又因為沒有嚎叫對象而顯得毫無殺傷力。

黎南宇聽着這聲音，頓了頓，伸手在饕餮腦袋上拍了拍。

谷秋：“……”好像哪裏不太對，可一時間她也不知道具體該說哪裏不太對。

身後的宮殿還餘下半小時要關閉。黎南宇連回頭看的想法都沒有，還幫着饕餮往他嘴裏塞食物。

谷秋：“……”

宮殿門口逐漸擁擠起來，無數的人終于意識到現在需要抓緊時間出去，卡在最後一分鐘只會導致堵在門口，最終出不了門。

朝外的人群逐漸洶湧，随着時間逼近，人群情緒激動起來，推搡催促着前方的人快點離開。

十分鐘，五分鐘，一分鐘……

門口的持着斧頭的女子笑容加大，将斧頭拿穩住，靜候着最後一秒的到來。

“時間到了。”含笑的女聲響起，伴随着斧頭砍壞人軀體的聲音。

至今還有不少人因為擠在了門口沒能出來。

殺戮起，血腥味彌漫。所僥幸擠出門外的人呆愣愣看着身後完全不同世界的狀況，一時間沒料到守門人起的作用是這個。

而廣場上，黎南宇背對着門，還在對饕餮進行投喂行動，并問了一聲谷秋：“饕餮為什麽要化為人型？他獸型有毛麽？”

谷秋：“……”

黎南宇沒得到回答，還繼續問了下一個問題：“我帶他出來了。可以養他麽？還是說鎖妖塔一名兇獸只能獨居？”

疏冷的人設完全崩壞，現在只剩下一頭想要養饕餮的魔龍。

谷秋冷漠開口：“等你筆試滿分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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