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匡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他側首正好看見寧書轉過頭。他就微微皺了眉。
長公主和其他人陸陸續續趕回來。長公主對林峥笑道:“林小将軍還真是有林将軍的風姿。”她頓了頓,又說:“林小将軍還望節哀,誰都想不到天子腳下會發生這樣的事。”
知道林家慘案的人便是一默。
林大将軍年過古稀仍舊可以披甲上陣,然而卻在一役中長眠于沙場。林将軍三個兒子和四個孫子都無一例外陸續為匡氏一族打天下的時候戰死沙場。而林峥則是林将軍幼子的遺腹子,還未出生就受到整個林家的盼望,因為他可能是林家唯一的血脈,唯一的男丁。幸好,是個男孩。
而前些日子被暗殺的林家二十一口全是女眷。
林峥咧咧嘴,啞着嗓子說:“騎射乃策世子所教,小将哪裏敢丢他的臉。”他說着就是正大光明地看向人後方的匡策,匡策就回望他微微點了下頭。
林峥又環顧了四周,最終落在某一處時,說:“至于家中的慘禍,林峥當必揪出元兇!”
“林哥哥!”匡翎拉着寧書小跑到林峥面前,“等林哥哥查出來元兇是誰了,阿翎給你報仇,砍他滿籍!”
匡翎沒有想拉寧書一起來,不過是之前就挽着寧書的手,此時跑過來就一時忽略了寧書,将她一同拉過來了。她反應過來,就笑着跟林峥介紹:“林哥哥,這個是皇嫂。人可好可好呢!”
寧書禮貌地點了下頭。
林峥這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他掃了寧書一眼,然後以誰都沒有想到的速度拔了佩劍,朝着寧書額間就是一刺。
寧書雲鬓間的金步搖就在匡翎的驚呼聲中一劍為二。
寧書又驚又怒,慌亂退後兩步,手扶胸口喘着氣。
“林哥哥你幹嘛呀!”匡翎剁腳,急急去扶寧書,問寧書:“皇嫂你有沒有事?”
林峥也愣了一下,頗為意外地飛快瞟了匡策一眼,才對寧書抱拳賠禮:“是小将失禮了。幼年便聽聞策世子屬意飒爽的女将。小将還以為世子妃也是練家子,只是沒想到……”
寧書已經鎮靜了下來,她打斷林峥的話,一字一頓地朗聲說:“無禮?豈止是無禮?大匡國律三章四六條外臣對皇室妃嫔以下犯上其罪當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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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寧書一直是一副柔弱的樣子,文文靜靜話都極少。她能突然厲聲說出這樣的話來,頗為讓人意外。
林峥又抱拳,說:“小将絕無此意,只是……”
“林峥。”
林峥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匡策打斷,匡策從人後緩步走過來,前面的幾個人自覺給他讓出路。衆人都已經覺察出匡策的臉色不大好。
林峥目光閃了閃,忽然一掀衣擺,動作幹淨利落地跪下,道:“末将行事莽撞,請世子妃治罪!”
匡策走到寧書身側掃了她發間一眼,然後将她發間已經只剩一半的金步搖摘了下來。這才轉身面對林峥,眯着眼睛,說:“從軍幾年,當真是本事了。”
林峥便肅容又重複了一遍:“請世子妃治罪。”
“阿書可是吓着了?”和王妃款款走來,拉住寧書的手,望向她的發間。
又說:“想林小将軍也絕無惡意,便罷了吧。我家阿書也不是小氣的人。”她說完便在暗中拍了下寧書的手。
寧書睫毛顫了顫,收了怒氣,端端正正地走到長公主面前彎膝賠罪,道:“想來林将軍是有心事,沒注意分寸而已,倒是因了我掃了皇姑的興了。”
話到末尾微微低下去,帶着絲真誠的歉意。
長公主就有點恍然,面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和剛剛出聲質問的樣子倒是出入很大。
“沒事沒事!”長公主爽然大笑,“都是誤會一場。”
寧書就又福了福身子,才退到匡策身側。接下來的一系列活動,寧書整個人都很安靜,顯得乖巧端莊。可又因為出色的容貌每每引人注視。而那林峥倒是再也沒有胡作非為,只在一處安靜喝酒。
匡翎瞅瞅整個,瞅瞅那個,有點懵懂。
日頭西沉,逐漸有人告退。和王和和王妃仍舊留下和長公主去了賬內說事,匡策便帶着寧書先一步回王府。兩個人坐在馬車上,卻是一路無言。
寧書低垂了眉眼不言不語,匡策在另一側沉思,間或看一眼一旁的寧書安靜的側臉。
馬車終于停下,兩個車夫跳下去,尋好矮凳放好。又有幾個伺候的丫鬟迎上來,站在車門口等着扶寧書下車。
寧書剛剛起身,手腕卻被匡策拉住。他一用力,寧書整個人已經到了他懷中。
感覺到馬車晃了一下,寧書不愉地皺眉,小聲說:“下人們都在等着呢。”
匡策就掀起小窗的簾子,朝外說:“下去。”
“在生氣?”匡策回過頭圈着寧書,問。
寧書擡起頭直視匡策,臉上擺着最為端莊的笑容,說:“沒有呢,世子爺肯帶我去皇姑的壽宴,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生氣呢。”
“在我面前收起你這虛僞的笑。”匡策蹙眉,捏了下寧書的臉。“有話就問,有事就說。”
寧書臉上微微上揚的嘴角就垂了下來,不喜不怒地說:“沒有生氣呢,是我自己沒做好準備,出了醜怪不得別人。若說是生氣也只不過是生自己的氣,再說了……”
匡策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嘴開開合合不知道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湊上去狠狠親了一下。
寧書呆愣了一下,然後奮力推開匡策,小聲憤憤道:“世子你!……”
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下文。
匡策将寧書又朝自己拉了拉,讓她更舒服地坐在自己腿上。然後才一本正經地說:“我知道今天的壽宴形式你應當沒有接觸過,也知道你大概不會适應。”
“可是你應當去了解。”匡策動了一下腿,讓寧書面向自己。
他沉默了一下,才說:“你們這些世家的姑娘都是從小由一堆人伺候長大的。而我匡氏一族打下這江山靠得是武力。如今瞧着天下太平,實際邊疆戰事不斷,這康平盛世的維持靠得是無數将士的滿腔熱血。”
從來沒有人對寧書說這樣的話,她恍恍聽着,一時不知怎麽回應。
“我并不要求你懂得行軍打仗的事,更不需要你會騎馬會喝酒會狩獵。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當護你錦衣玉食享受大好年華。”匡策勾了勾嘴角,帶着絲自負的笑,“可是我想讓你見一見我的生活。”
半晌,寧書才放松了僵着的身子,緩緩點了頭。
“至于今日林峥的事……”匡策沉吟了一下,“我并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做,不過她也是有分寸的人。”
寧書前一刻放松了的身子又緊繃起來,她說:“我們在這兒待了許久了,該下去了。”
匡策有些不懂,自己又說錯什麽了?女人心,當真海底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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