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兩小無嫌猜(2)

這一天回到寺裏,崔開平精神奕奕的把大殿裏裏外外打掃得特別幹淨。

“二小姐,您瞧,那山丘上的春花開得可真燦爛,咱們要不要去摘些回來?”青兒指向附近一座山丘問道。

今日是上巳節,須州城泰半的人家都會出游踏青,白家也不免俗,白家家主白鼎然也帶着一家子來到臨水邊春游。

此時已十二歲的白蘊惜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瞅了眼青兒指的山丘,見春花确實開得很美,颔首道:“也好,荃兒,你去同娘說一聲,我跟青兒過去摘些花回來。”她差了個丫鬟去禀告母親後,便與青兒往山丘走去。

到了那兒,白蘊惜訝異的發現崔開平竟也在那裏,他手裏還摘了一大捧的花。

瞧見她來,他咧嘴笑問:“二小姐,你怎麽也來啦?”

說話時,他暗中朝青兒使了個眼神讓她到旁邊去,別在一旁跟着礙事。

白蘊惜沒察覺他朝青兒使去的眼神,溫言說道:“我來摘些花回去,你怎麽也在這兒?”

十五歲的崔開平身量已長開,身軀比同齡的少年還要挺拔高大,此時一臉理直氣壯的回道——

“我是來摘花回去供佛。”他自是不可能告訴她,他兩天前從青兒那裏得知她要來春游後,就讓青兒在今天把她給引來這兒,想見她一面。

說完,他興匆匆再道:“我的花摘得差不多了,你若要摘花,我告訴你哪兒的花開得最多最美,你跟我來。”

崔開平領着白蘊惜穿梭在一簇簇花叢裏,幫着她一塊摘花,再帶着她去看一窩剛出生不久的雛鳥,一邊朗聲說着自個兒的事。

“……你不知道那采花賊有多狡猾,他來無影去無蹤,輕薄了好幾個姑娘,衙門的捕快都抓不着他,城裏的姑娘們人心惶惶,我見那采花賊禍害了好幾個姑娘,于心不忍,只好親自出馬為民除害,才三日我就将那采花賊給逮住了。”提起這件事,他清俊的臉上滿是驕傲。

“原來上個月那鬧得人心不安的采花賊,是被你給抓住的。”她看着他在春陽下閃閃發亮的飒爽笑顏,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染滿了笑意。

“沒錯,就是小爺我抓的,再前兩個月我還幫着衙門抓了個江洋大盜呢……”

她聽着他滔滔不絕的說起怎麽抓賊的事,一時聽得入神沒留意到腳下,一個踩空,摔下一旁的山坡。

“啊——”她慘叫一聲,以為不死也得摔成重傷,不想下一瞬,他竟跳下來抱住她,将她的身子緊緊的護在他懷裏,一路滾到山坡下。

白蘊惜被護着,并未受什麽傷,可發覺自己被崔開平牢牢的抱在懷裏,她滿臉熱燙得說不出話來。

兩人對視一眼,呆怔一瞬後,她羞窘的離開他的懷抱,發現他衣裳不少地方都染了血,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便見他那張摔得鼻青臉腫的臉,一臉關切焦急的望着她,問道:“你有沒有傷着哪裏?”

他眼裏那濃烈得掩都掩不住的呵護關心,讓她的心仿佛像山丘上綻放的春花一樣,春心萌動。

“我沒受傷,是你傷着了。”她拿着手絹,心疼的替他擦去臉上因擦破皮滲出的血。

他笑得一口白牙閃閃發亮,宛如為自己保護了她的事而高興着,“我皮粗肉厚,這一點小傷不礙事。來,我扶你上去。”山坡下沒有其他路可走,只能再爬上去。

“二小姐,您怎麽樣,有沒有受傷?”見主子摔下山坡,青兒在上頭擔心的朝下頭喊着。

“我沒事……哎呀!”白蘊惜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的腳踝扭傷了。

他見狀,蹲下來背朝着她,“上來,我背你上去。”

“不,你受傷了,我可以自己走上去。”她說着,試圖要自己走上山坡。

“啰唆,小爺我武功高強,這點傷算不了什麽,你快上來,我背你上去。”他二話不說的拽着她,強行的背起她一步一步往山坡上爬去。

趴在他背上,白蘊惜心尖震顫得厲害,宛如浪潮般一波一波沖擊着,全身更是炙燙得猶如煮沸的滾水。

這一瞬間,她忍不住想着,今生若要嫁人,她願嫁他為妻。

上完香,白蘊惜如往常那般到靜室抄經。

這回她屏退了随行的奶娘和幾名侍婢,獨自一人待在屋裏。

她朝窗外瞟了幾眼似是在等着什麽,須臾,擺在牆邊一個約莫半人高的櫃子裏忽然竄出一人。

把她吓了一跳,在看清那人後,白蘊惜及時捂着嘴才沒叫出聲。

“開平哥,你怎麽藏在櫃子裏?”

“這房裏只有櫃子能勉強藏人。”崔開平撣了撣衣袖,笑咧着嘴走到她面前。

“我還以為你會爬窗子進來呢。”她抿着唇輕笑,以他那性子,爬窗子進來似乎更像他會做的事。

“你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是躲在那櫃子裏。”就要離開了,他希望她能一直記得他,別忘了他,所以今兒個才又特意躲在櫃子裏。

經他一提,白蘊惜也想起這事,笑眯了一雙丹鳳眼,“那時你躲在櫃子裏睡着了,摔了出來,把陪着我在這兒抄經書的奶娘給吓了一大跳呢。對了,你寫信說有事要見我,可是有什麽急事?”怕驚動了外頭的奶娘,她低聲詢問。

“我後天就要走了。”崔開平目不轉睛的望着她,貪婪的想再多看她幾眼。

“你要上哪去?”白蘊惜詫問。

“我要去從軍。”他擡起下颚,一臉驕傲。

“從軍,你想上戰場殺敵?”

他雙眼熠熠生輝的說道:“沒錯,我日後要做個大将軍。”寺裏的和尚教他讀書識字,但他書讀不來,自知不可能考個狀元。為了要娶她為妻,他不得不豁出性命去拚搏,如今她已十四歲,再過幾年就将婚配,不能再拖下去,他得去拚個功名回來才有資格娶她。

“大将軍不是那麽好做的。”她不想他上戰場,她聽爹娘說過戰場那種地方有多兇險,去了未必有命能再回來。

“你這是不相信我能做得了大将軍?”

“不是。”她只是不希望他有危險,希望他能留下來平平安安的度日。

“你等着吧,我一定會當個大将軍,衣錦還鄉,到時候你等我回來……”說到這兒,他一張俊臉驀地漲紅,那句等我回來娶你,赧然的遲遲說不出口。

“我聽說大将軍年紀都很大了,等你當到大将軍會不會很老了?”

聽她這麽說他急了,脫口而出,“我會拚命殺敵,最多三年,不,四年,我一定回來,你別、別……”別嫁人那幾個字,到嘴邊又被他吞了回去。

他說不出口,空口無憑,他不知道該拿什麽來向她承諾,讓她等他回來。

兩人身份天差地遠,他若不拚個将軍回來,他拿什麽來迎娶她?

她看着他,不解的問:“別什麽?”

“你、你……等我回來,我一定會當個大将軍。”說到這兒他瞅着她,耳根子有些發紅,“等我當了大将軍之後,你說當我的夫人是不是會很威風?”

“應該會吧。”她不想他當什麽大将軍,她只想他好好的。

“那你、你想不想、想不想當……大将軍的夫人?”他緊張的結結巴巴,說完後一張清俊的臉孔漲得紅通通。

白蘊惜一愣之後,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他這是想要娶她為妻,她柔美的臉龐頓時羞紅了,赧然的垂下臉,兩手緊張的絞弄着衣裙。

見她抿着唇,紅着臉卻不答腔,崔開平情急的追問:“你你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當大将軍?”他相信憑着自個兒學到的這身本領,定能在戰場上殺敵建功。

她連忙回道:“不,我相信你。但戰場兇險萬分,我不願意你拿命去與人厮殺。”

“我不怕的。”他笑咧着嘴,一臉自信的拍胸膛,“你放心,我定會成為大将軍平安回來。”想到什麽,他伸手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喜孜孜的拉起她的手,塞到她手裏,“這玉扣是我娘留給我的,你拿着。”這是他給她的定情信物,只要她收下,就代表她答應他了。

她垂眸看了眼手裏的玉扣,擡眸迎上他那雙溢滿着期盼的眼神,一顆心撲通撲通在胸腔裏亂撞着。

擔心她不肯要,他急忙指着玉扣說道:“我找人瞧過了,這玉扣質地溫潤,成色極好,能值一些銀子。”

她輕握住玉扣,清麗的面頰染上緋紅,收下了玉扣,羞怯的輕點螓首,細聲說道:“那我先替你收着。”這是答應他了。

見她點頭,收下了他的玉扣,崔開平歡喜得笑眯了眼。

“你等我,我一定回來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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