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不出傅書漾所料,這次的造假事件,各方面都非常重視,沒多久就有了結果。

啓揚集團是主謀,相關部門涉案人數高達兩位數,韓氏旗下有位高管也被牽扯其中,不過韓殊的名字始終沒有出現。

韓氏集團董事長韓源齊公開痛斥這種行為,并且呼籲大家都站出來,打擊犯罪,還地産行業一個公平的競争環境。他的發言贏得公衆一片支持,韓氏的股票短時間內都漲了不少。

相對的,許仲亞就慘了。

造假的事情證據确鑿,連帶着,還被查出涉嫌多次行賄、偷稅漏稅、材料造假等多項違法事實。

他原本是做建材的,之前賣出去的材料如果真的有問題,涉及到多個在建或已經竣工的項目,這損失不可估量,把啓揚賣了也只是杯水車薪。

許仲亞已經被警方控制起來了,許玫通過新聞視頻看到相關畫面,發現許仲亞短短幾天就老了一大截。頭發白了許多,神情頹敗,雙眼無神,木然地望着鏡頭,弓腰駝背,四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就像是已經六十歲了。

人真的是經不起折騰,可他好歹還活着,許沐的生命卻已經定格了好幾年。

許沐忽然就想到她剛穿過來那天,許仲亞意氣風發、高高在上。對自己親生女兒下手也毫不留情,他那時候應該怎麽也想不到,一年時間,他就會落到如此凄涼的境地。

“他還能出來嗎?”許玫問一起看電視的傅書漾。

“應該不行。”傅書漾輕輕摟住許玫,“我聽說有個啓揚合作的項目前幾天剛好出了安全事故,假如最後驗明材料有問題,許仲亞就只能在牢裏待一輩子了。”

許玫皺了皺眉:“剛好出了安全事故?這麽巧?”

“誰知道是不是巧合呢?”傅書漾有感而發,“如果自己沒問題,自然不怕查。如果真查出來有問題,那也是罪有應得。一個人犯了錯,就該付出代價。”

就像他的上輩子。

傅書漾摟着許玫的手緊了緊,這輩子,一定要好好的,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

“可韓家……”許玫話還沒說完,手機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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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許濯打來的,說要請他們吃飯。

兩人急忙收拾好去赴約。

許濯已經訂好了位置,是一家中餐館的包廂,看樣子是想促膝長談。

“舅舅!”許玫一進門就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許濯看着兩人交握的手,還是覺得心裏難受:“公共場合,能不能注意一點影響?”

過年和傅書漾在一起後,許玫很快就跟舅舅報告了。

許濯心酸不已,但他知道這種事情攔不住,而且經過長期對傅書漾的觀察,他對他的印象已經改觀了很多。只是,一顆老父親的心,始終無處安放,所以總是看到傅書漾就別扭。

許玫松開傅書漾,坐到許濯身邊,笑道:“這哪裏是公共場合?關起門來,就是一家人。”

許濯瞪她一眼,無話可說。

“舅舅,你今天怎麽有時間過來?今天不是工作日嗎?”許玫一直很忙,有好久沒見到許濯了,還挺想他的。

“剛好在附近辦點事。”許濯說,“順便。”

傅書漾知道他為什麽而來,給他倒了杯飲料,主動遞上話題:“舅舅知道啓揚的事情嗎?”

“剛聽說了。”許濯立刻接上話頭,“我還聽人說,這事和你倆有關系?”

“可以說有吧,我們和啓揚一起競标過西區那塊地。但要說我們能把啓揚怎麽樣,那就太看得起我們了,還是他們自己違法亂紀。”傅書漾很淡定地說。

許濯也不是不相信,就是擔心:“具體怎麽回事,你倆好好給我說說。”

上輩子,許警官無數次問過傅書漾類似的問題,他都插诨打科地混過去了。

這一次,傅書漾一句都沒隐瞞,把他們怎麽遇到啓揚,又怎麽懷疑,然後怎樣求證,最後讓孟韬匿名給韓源齊報信的事情,都一一告訴了許濯。

許濯眉頭緊皺:“那個韓殊怎麽回事?為什麽老是跟你們過不去?”

許玫和傅書漾對視一眼,說:“可能真的就是宿敵吧,要說有多大矛盾,還真沒有。但韓公子從小被捧在手心裏長大,吃一點虧都覺得受了天大的侮辱,所以總想報複回來。這矛盾便越鬧越大了,這事以後,我估計他依然不會收手。”

“他還真以為姓韓就可以為所欲為?”許濯剛才聽了傅書漾的話對韓家就已經很不滿了。

他能聽出來,傅書漾沒有撒謊。那也就等于說,韓源齊和韓氏集團都有問題,只是暫時沒有證據。

許警官鐵骨铮铮,眼睛裏容不下半粒沙子。

他嘴裏不說,但這事以後,他自會盯緊韓氏。

他們沒有問題也就罷了,一旦有問題,他才不會怕對方是什麽背景。

“舅舅,你別生氣。”傅書漾說,“只要……”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包廂門就被人敲響了。

“誰?”許濯問。

對方沒有回應。

許濯還想說話,包廂門直接被人推開。

進來的人一身白布裙,長發柔順地披散下來,神情柔弱,可不正是許琅?

“你怎麽來了?”許濯當然認識許琅。

他知道,當年的事情,許琅沒做錯什麽,但他對許琅,不可能喜歡得起來。

“妹妹,舅舅。”許琅走過來,未語淚先流,“對不起,打擾你們了,但我也是不得已。”

許玫有點生氣了。

“請不要亂認舅舅。”許玫冷着臉道,“你媽姓李,不會有一個姓許的兄弟。”

“我知道你生氣,真的很對不起。”許琅對許玫道,“只要你能消氣,無論你想要我做什麽都行,打我罵我,我都不會反抗。只求你救救爸爸,妹妹,那是你親生父親,求求你救救他,現在只有你能救他。”

許玫簡直要氣笑了:“你好像搞錯了,我沒有爸爸,法律意義上都沒有,明白嗎?”

“親子關系怎麽可能真的斷絕得了呢?”許琅完全就不講道理,“我知道你為以前他管教你的事不開心,他這一年也沒來惹你讨厭了,你就救救他吧,好不好?你想想,沒有他,怎麽可能有你?無論你怎麽不肯承認,他都始終是你的親生父親,不是一張紙就能否認的……”

許玫聽到她這樣說話就想爆炸,簡直就是胡攪蠻纏。

“你想我們怎麽救他?”傅書漾攔住許玫,問許琅,“他違法犯罪了,你不會不知道吧?現場還有一位法律工作者坐着呢,你真的要明目張膽地藐視法紀嗎?”

許濯本來都忍不住了,聞言又坐了回去。

許琅看了許濯一眼,咬牙道:“我知道爸爸有錯,但錯并沒有那麽嚴重。我問過了,說是拿錢就可以贖人。而且,能不能是一回事,你的态度是另一回事啊。妹妹,那是你親生父親,你掙了那麽多錢……”

這次連許濯都要炸了,猛地站了起來。

“等等。”傅書漾忽然朝許琅揮手。

許琅以為他想打人,下意識往後避了下。

傅書漾揪住她飛起來的頭發,取下她的發卡——那竟然是個微型攝像頭!

“你故意說那些讓人生氣的話,就是希望我們能夠失去理智,說出一些挑戰大衆底線的話。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剪輯視頻,放到網上。”傅書漾一語道破許琅的用心。

許琅頓時臉色慘白。

“許小姐,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吧。”許濯大怒,這次是再也忍不住了。

“不不不……”許琅慌亂得不行,“我沒有做,我什麽都不知道。”

“許小姐一個大學生,不會不知道偷拍隐私是屬于侵犯人身權利的違法行為吧?”許濯沒給她多說的機會,直接掏出一副冷冰冰的手铐,“你的行為,至少可以拘留了,如果網上再有消息散布出來,你可能還會坐牢。”

許琅抖得不行,這次是真的害怕了,但已經沒有人再心疼她。

幾人從包廂出來,有人看到許琅手腕上的手铐,頓時議論紛紛。

“警察抓人了?還是個美女。”

“不知道犯了什麽事。”

“這女的看着怎麽這麽眼熟呢?”

“啊,我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拍洗發水廣告的女的嗎?”

大廳裏的電視正好在播許琅的洗發水廣告,之前的豔照熱搜後,餘晖自然丢了代言,還被商家索賠。在韓殊的幫助下,那個廣告最終變成了許琅的單人代言。

但商家肯定做夢也想不到,許琅最後也會出事。

“還是個女明星啊?卧槽!”

“這個新聞大了!”

……

許琅竭力想要躲避大家的視線,但這次她終究避無可避。

回到公安局,許濯審訊許琅。

許琅大概是很清楚,真要把韓殊供出來,她會死得更慘;也或者是抱着希望,覺得韓殊會來救她。她也知道這不是大罪,所以死不開口。

發卡是在街邊買的,至于誰把攝像頭安在上面的她并不知道,拍攝的視頻到了哪裏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所以就算許濯知道,這事韓殊肯定有參與,也不能去找他。

不過許琅既然不肯交代更多,當然就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這都已經偷拍到刑偵隊長頭上了,态度還極其不配合,她的判罰當然要從重,最後判了十日拘留。

原本大家都以為韓殊至少會來看看許琅,但他一直都沒有出現,好像這事真的跟他毫無關系。

許玫他們也不着急,許琅的計劃才開了個頭,就被傅書漾給識破了。就算韓殊拿到了視頻,也剪不出什麽爆炸性的東西。而且,傅書漾的黑客技術那麽厲害,韓殊只要敢出手,就一定會被發現,所以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動作。

這樣一來,最煎熬的人,自然是許琅。

拘留所并不是什麽好所在,每一天,她都在希望和絕望中循環。

直到拘留期滿,許琅終于徹底絕望,她是自己獨自離開的。

從派出所出來,又走了很遠她才敢打車。

司機大約是想買房,正在收聽房地産相關欄目,最新一個話題剛好是新生地産拿下西區一塊地,就在白鶴塔小區附近。兩個主持人很熱烈地在讨論,這個新生地産到底怎麽想的,為什麽要拿那麽偏的地?聽說隔壁還鬧鬼,房子建好能賣出去嗎?

許琅知道新生是傅書漾的地産公司,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非要拿西區那塊地。

當初就是因為他非要拿那塊地,韓殊才會給許仲亞支持,讓他也去搶那塊地。

許仲亞跟許琅說過,那塊地并不好,建好房子只怕也賣不動。

但韓殊說,不管好不好賣,只要拿下地,損失都算他的。

許仲亞一心想進地産行業,總缺一個契機。韓殊一承諾,他沒多考慮就答應了,他覺得只要能進入這個行業,下一次自然能賺錢。

那塊地普遍不被看好,并沒有幾個公司參與競标,許仲亞為了穩妥,才弄了空殼公司。

沒想到,他最後會把自己搭進去。

許仲亞進去以後,許琅和韓殊都認為,想要那塊地肯定是傅書漾的又一次設計。

可現在,傅書漾真的拿下了那塊地。

大概真的會賺錢吧?許琅疲憊地想,傅書漾好像永遠不會失敗。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傅書漾的樣子,那時候許玫才剛剛搬去白鶴塔小區一個晚上,跟傅書漾應該并不熟,但傅書漾就已經願意幫她了,要是搬去白鶴塔小區的人是她……

許琅揉揉臉,把視線轉到窗外,一輛超跑恰好開過,對方的車窗敞着,許琅看到了韓殊的臉。

但韓殊并沒有看她,他閉着眼,超跑一閃即逝。

韓殊剛剛從競标現場回來,他也不信傅書漾是真的想拿地,這次他選擇親自去現場看。

然而這次沒有出現任何幺蛾子,因為競争的人不多,傅書漾的方案又确實不錯,所以輕易拿下了那塊地。

韓殊還看到許玫站在他身邊,穿着一身小西服,又漂亮又幹練。而且上臺也絲毫不怯場,沉穩大方,對各種問題應付自如,一點都看不出只是個十九歲的大學生。

韓殊忽然就想起來,當初在那條髒亂的小巷子裏,他一擡頭看到許玫的瞬間,心裏閃過的驚豔。

都怪傅書漾!

如果不是傅書漾,他肯定會選擇追許玫而不是許琅。

慶功宴上,傅書漾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是不是有人想你了?”許玫開玩笑道。

“想我不至于,想弄死我倒有可能。”傅書漾也開了個玩笑。

“不要這樣說。”許玫皺了皺鼻子,“我們的好生活才剛剛開始呢。”

傅書漾點點頭,溫聲道:“好,我不說了。等賺了錢,你想幹什麽?”

“我要建一個舞蹈學校,就以我媽媽的名字命名。”許玫早就想好了,“我忙完這段,就要開始做準備了。”

傅書漾明白她的意思,握住她的手:“我支持你。”

“我也支持嫂子,可是……”楚烨然終于忍不住了,“你們就這麽篤定,一定會賺錢?”

許玫和傅書漾對視一眼,淡笑不語。

當然篤定,西區很快就會成為炙手可熱的新區,這才是他們非要拿下那塊地的理由。

跟韓殊鬥氣什麽的,他們沒那麽幼稚,當然是賺錢更重要。

從飯店出來,許玫腳步一頓,她看到許濯騎着輛摩托車等在旁邊。

“舅舅!”許玫欣喜地跑過去,“您怎麽來了?”

“給你們送禮物。”許濯遞上一個盒子,“恭喜你們。”

傅書漾非常開心:“謝謝舅舅。”

“我看了你的表現,非常好。”許濯難得沒有打擊傅書漾,但話鋒一轉,又問,“不過,你為什麽非要拿下西區那塊地?”

他是體制內的人,可能多少聽說了一些建新區的消息,所以知道西區的地很快會很升值。

但這些消息外界并不知道,所以許濯有點懷疑。

“沒有那麽理由。”傅書漾鎮定地說,“因為現在随便一塊地都貴,競争又激烈,我們是新公司,只能去拿這種地才有把握。偏一點沒關系,現在城市發展這麽快,那邊遲早會繁華起來。鬧鬼什麽的,本來就是無稽之談。最主要的是,我們做好這第一個項目,把口碑做起來,再做下一個項目就會順利很多。”

許玫也道:“對啊,我們現在主要欠缺的,其實是經驗,第一個項目期望不高,拿塊不被看好的地練手也不錯。這塊地的樓面價不高,就算不能大賣也損失不了多少錢,如果賣得好,那就是意外之喜。”

“你們這樣的心态很不錯。”許濯對他們的回答很滿意,“掙錢沒有錯,誰都想過好生活。但你們要始終記得,一定要掙合法的錢。”

兩人急忙點頭。

“行了,回去吧。”許濯拍拍兩人的肩,“我還要值夜班,先走了。”

許玫站在路邊,目送許濯的車子消失,才回頭看着傅書漾。

傅書漾輕笑一聲:“舅舅這是不放心我。”

“你別多想。”許玫急忙道,“舅舅只是……”

“沒關系。”傅書漾低頭親了親她,“舅舅願意這樣監督我,我很開心。上輩子,要是許警官早點出現,說不定我也不會變成後來的樣子。”

許玫忍不住好奇:“你上輩子認識舅舅?”

“是的。”傅書漾點點頭。

許玫來了興趣:“舅舅上輩子是什麽樣的?你能不能跟我講講?”

“當然。”傅書漾牽着她的手,十指緊扣,“一輩子那麽長,我慢慢跟你講。”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到這裏就完結啦,番外不定時更新,鞠躬感謝大家的支持,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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