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裏世界（一）

兩年後，橫濱市某條河的河邊。

國木田獨步沿着河道找了許久，卻還是沒有看到河面上有什麽人形的不明物體在漂。想到那個工作中途又突然偷跑，說是要去自殺的新任搭檔，他感覺自己今日的忍耐力又要突破極限了。

自從幾個月前，新人太宰治加入武裝偵探社，國木田就被社長安排和太宰組成了搭檔。每次需要外出工作的時候，這樣的場景幾乎都要上演一次。國木田覺得，自己大概是用了一生的黴運來遇到這麽一個麻煩制造機。

“太——宰——！”

眼尖地看到遠處河道下，背對這邊蹲着的某人，國木田氣勢洶洶地沖了過去。他也沒細想為何太宰今天破天荒沒有去跳河自殺，他現在只想抓住某人的領子，提起來，好好控訴一番他又破壞了多少自己的人生計劃。

當國木田沖到太宰面前，正想爆發的時候，他發現太宰竟然在認真翻看一疊紙。

他的表情很專注，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也不見了，國木田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認真的态度。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麽嚴重的事，國木田将個人情緒抛到腦後，皺眉問道：“你發現了什麽？”

“國木田君，你知道這個嗎？”

太宰沒有解釋，而是将手裏已經翻看完的紙稿遞給國木田。

國木田接過來大概翻了一下，他感覺這看着特別像小說手稿，而事實上也确實是。

“這好像是是之前在網上連載的一部小說？我記得講的是一個殺手的故事。——等一下！這應該是作者的手稿吧！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掉在這裏？”

當國木田正試圖從這些手稿中找尋有關作者的信息時，蹲在前方的太宰突然仰起頭，問了一個問題。

“國木田君，你相信人死能夠複生嗎？”

國木田不相信，但他還是低頭沉思了起來，因為太宰的語氣平靜得有點不正常，所以他下意識就多想了一些。雖說正常情況不可能，但難保不會有人的異能力具備這樣的能力。如果遇到這樣的人，還是敵人的話，該如何應對？

然而，沒等國木田想明白，太宰就自己先笑出了聲。

“我覺得不可能呢~”

“你這家夥——！”

翻身輕巧地躲過國木田掃來的一記橫踢，太宰繼續保持着蹲在草地上的姿勢，說道：

“不過，我覺得，這個小說的故事寫的可真不好，誰規定殺人者就不能擁有幸福？就注定是死亡為結局？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麽他還活着呢？怎麽自殺都死不了啊。

國木田不明白為什麽新搭檔這麽在意這部小說，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理解對方的困惑。他推了推眼鏡，說：“小說源于生活，也高于生活。作者想要表達的只是他的觀點，并非強迫每一個人都去認同。在我看來，故事的主角只是在貫徹自己的信念罷了，所以這樣的結局于他來說，既是解脫，也是「理想」的達成。”

“所以，你也覺得這個結局很好？”

在得到國木田肯定的回答後，太宰站了起來，雙手插進兜裏，走到了河邊。迎面而來的風吹起他蓬亂的卷發和過長的風衣，他目光平靜地看向河對岸，聲音中有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固執：

“文稿的最後一頁，應該是出書版附贈的尾聲。正如你說的那樣，小說不是現實，角色可以因為讀者的呼聲而複活，但人卻不會。”

國木田之前也在網上追過這部小說，心下好奇，便翻到了最後一頁。只是，沒等他開始看，就有人打斷了他。

“打擾了，先生，您手中拿的是我不小心丢失的東西，可以還給我嗎？”

身後傳來一個溫和禮貌的女聲，國木田和太宰雙雙轉身看了過去，兩人的眼中都閃過了一道名為驚訝的情緒。

國木田驚訝是沒想到手稿的主人竟然是一名年輕的女性，而且看她的穿着打扮，明顯還在上學。太宰驚訝，卻是因為——

“尤尼小姐？”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一個陌生人的口中說出，尤尼有點奇怪。她看向那個從河岸邊走過來的年輕男人，仔細打量了起來。可以說是帥氣的面容上挂着略顯輕浮的笑，身形修長卻有點消瘦，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頸奇怪地都纏着一層層繃帶。

這是個很特別的人，但她确認自己并沒有見過他。

尤尼歪頭，疑惑地問道：“先生，您認識我？”

面對少女看待陌生人的目光，太宰有一瞬的怔愣，但是很快他就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愉悅的情緒便從嘴角開始，一直蔓延到整張臉。他想着某個讨厭的人，如果知道了這件事，那張極其讨厭的臉上将會露出何種有趣的表情，他就止不住在心裏放聲大笑。

——有趣有趣，真的太有趣了！

心裏如此想，太宰的臉上卻依舊維持着不變的笑容。

“不算認識，只是有過一面之緣而已。”他回答。

尤尼還是覺得很疑惑，但是想到織田還在等自己，而眼前的繃帶青年也沒有讓她産生熟悉感，所以她道了聲謝，然後就離開了。

今天是織田小說的截稿日，也是暑假開始的前一天。早上到了學校後，尤尼才發現織田的最後一份手稿竟然在自己的書包裏。于是，下午的時候，她提早從葦中學園離開，趕去給織田送稿子。

只是沒想到，半路上竟然又發生了手稿丢失這樣的事。

緊緊抱着裝手稿的文件袋，尤尼小跑着向較為繁華的街區跑去。她先給織田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丢失的手稿找回來了，然後伸手打了輛出租車趕去出版社。

時間是下午四點半。

當尤尼從車上下來，她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出版社門口的織田。于是，她趕緊跑過去，将東西交給織田，然後兩人一起走進了出版社的大門。

雖然中途出了點小意外，好在結果沒出什麽問題。

從出版社的大樓出來，尤尼想到不久後就能看到織田的小說出現在書店最醒目的書架上，她的心裏就止不住地激動。

“你似乎很高興？感覺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要高興啊。”

“這是肯定的啊！因為我知道織田你很喜歡寫小說，也很努力，能夠被認同被肯定，不是值得高興的事嗎？”

織田抓了抓頭發，思考着該怎麽表明自己其實也很高興。他想了想，說：“……我就是有點沒反應過來。最初也沒想過能夠被那麽多人喜歡，不僅賺到了錢，還得了獎，出版實體書。”

回家的路正好要經過繁華的市中心，織田掃到街邊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餐廳，突然提議道：“不如今晚我們在外面吃吧，用我新拿到的稿費。”

尤尼點點頭，欣然同意。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流逝，天光隐沒，黑夜降臨，五彩的霓虹燈光一點點亮起。

當兩人吃好晚飯出來的時候，正好是整個街區最熱鬧的時間。尤尼和織田沒有選擇馬上打車回去，而是沿着街道散步，慢慢往郊區的方向走去。

他們的住處在橫濱的郊區，旁邊緊鄰鎮目町，從市中心走回去還是有點距離的。不過，偶爾心血來潮一次，也不是什麽壞事。尤尼和織田都不是很能聊的性格，一路上，他們只是靜靜地感受夜晚有別于白日的美景，從港口方向吹來的海風，高懸天空的藍色月亮，還有此起彼伏的浪濤聲。

當走過一半路程的時候，尤尼突然停下了腳步，對織田說：“織田，我突然想起來有一件很緊急的事需要處理，我們抄近道回去吧。”

織田微微愣了下，他一開始以為可能是尤尼察覺到了什麽，然而自己凝神感受卻沒有發現什麽危險的氣息。他的異能力「天-衣無縫」能夠預知未來五秒內的事情，現在異能力沒有預警，這說明至少之後的五秒內是安全的。

視線往暗巷裏掃了好幾圈，織田點了點頭，跟在尤尼身後，一起踏入了黑暗中。

高高的圍牆将所有的聲音隔絕在外，一片寂靜中，只能聽到鞋底踩在地上的輕微聲響，以及自己的呼吸聲。這裏是燈光無法照耀到的地方，但是織田作的夜視能力一直很好，所以他可以輕松地看清周圍的景象，比如牆上交錯的水管，前面拐角堆積的雜物之類的。

走了有一段時間，沒有發生什麽意外情況，周圍也只能感覺到兩個人的氣息，他的異能力也沒有發動，織田便稍稍松了口氣，覺得大概是自己之前想多了。

不過，他沒想到，打臉會來的那麽快——

無聲的黑暗中，突然有什麽東西破空而來，速度極快。織田瞬間反應過來，下意識想要去擋在尤尼的背後。

可惜一切已經來不及了，人的速度怎麽可能比得上子彈的速度？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射向少女後心的子彈竟然在距離她幾厘米的位置停住了，透明的波紋在空中一圈圈蕩開來，就像是有什麽屏障擋在了那裏。

看到這一幕，織田已經明白過來是怎麽一回事了。

尤尼口中所謂的“急事”估計就是她發現了有襲擊者，所以才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處理。這個襲擊者估計也沒了解清楚目标的情況，所以才會冒然出手，結果子彈就被尤尼的聖域擋在了外面。

“唔……果然，雖然知道你也能應付，還是下意識會沖過去。”

“大概因為我看上去很好欺負？”

不知何時，巷子前後的路口都被身穿雇傭兵裝束的人圍住，但是織田和尤尼卻一點都不緊張，反而面對面認真地聊起天來。

機槍掃射的聲音随後響起，無數子彈朝着兩人疾馳而來，卻都被無形的屏障擋在了他們的身後，最終掉落到了地上。尤尼将聖域的範圍擴大到了整個巷子，将襲擊者們都包圍了進來。織田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揉了揉眉心，就這樣空着手朝那些襲擊者走過去。

想要反抗的人，不是被織田幾下撂倒，就是在發現任何武器都不起作用，還沒想明白原因，就直接被一個手刀敲暈了。

等到處理完所有人，尤尼拿出手機給軍警打了個電話，麻煩他們來處理下後續事情，然後就和織田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尤尼坐在沙發上，她打算和織田談一談剛才發生的事。只不過還沒開口，她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喂，伽馬？”她接起電話，“嗯……我知道了……你說什麽？母親沒事吧？唔……這樣啊……我明白了，我會注意安全的。”

挂了電話，尤尼看向織田，臉上露出了嚴肅的表情，她說：“西西裏那邊出事了，之前母親她生病的消息不知道怎麽走露了出去，那些不安分的家族聯合起來，企圖吞并基裏奧內羅。當然，母親她并沒有事，只是一時半會兒沒精力去處理這些事。

問題是，家族內有人将我和露西亞的信息洩露給了敵對家族。我想，這也是剛才那些襲擊者找上我的原因。另外，伽馬被派去接露西亞了，而這邊母親也拜托了人來幫助我。”

尤尼和基裏奧內羅取得聯系是在兩年前，在她成為無色之王後。雖然沒有見過母親和孿生妹妹，但是當第一次從遠程設備裏看到她的母親時，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觸便從心底冒出。

就好像，她和母親艾麗娅，和妹妹露西亞，她們三人從沒分離。這也是為什麽她能那麽快接受自己基裏奧內羅大小姐的身份。

“會有人來幫忙？也就是說這裏要來新的人了？唔……房間是夠的，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見織田陷入了糾結中，尤尼笑了起來，她篤定道：“不用擔心，直覺告訴我，對方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時間倒退回三天前，港口黑手黨大樓，首領辦公室內。

紅木的辦公桌上攤着幾張紙和一張照片，這些都是基裏奧內羅家族通過內線傳遞過來的東西，而森鷗外也早就翻看完了。此時，他正雙手交疊，支着腦袋，坐在椅子上沉思。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張照片中的少女身上，似乎在考量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終于想清楚了一切，他嘴角彎起一道弧度，然後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日安，艾莉亞閣下！您真是提供了不得了的情報，讓我根本無法拒絕……那麽，合作愉快！”

電話裏傳來了女子的笑聲，可見她的心情和森鷗外一樣不錯——

“我才是，之後要麻煩森先生了，合作愉快！”

通話結束，森鷗外又打了另一個電話，将某個遠在西方出任務的人叫了回來。

等安排好一切，他重新靠回椅子裏，雙腿放松地伸長，疊在柔軟的地毯上。他的目光深邃，看向玻璃落地窗外，平靜祥和的海港之景。

“……艾斯托拉涅歐嗎……看來十年前的教訓還不足以讓某些人長記性啊。”

作者有話要說： 1.女主還是個17歲的女高中生，她在白銀之王呆着的葦中學園上學。

2.露西亞：女主的孿生妹妹，花型胎記在右眼下。未來是她繼承基裏奧內羅。雙生設定完全是為了滿足我站的某個cp，不是γ尤，我不吃大叔蘿莉。

本章劃重點——

1.太宰讀到了織田的自傳式小說。太宰認識女主，但女主不認識他。

2.港黑和基裏奧內羅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