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日常
今天是個休息日。
這是譚嘯楓定的，自從流落到這片海島上，她就沒有休息過一天，好像總是有無數的事情等着她去做，短短個多月她都練出肌肉了！
譚嘯楓把腳放在水裏蕩來蕩去，一邊自戀的臨水照影，沒有鏡子這一點，可是讓任何女人都難以忍受。
這個海島很大，物産也相對豐富。
今天譚嘯楓決定休息，便和茍君侯到了海灘上。
這是當初他們被沖上岸的地方，沙石交錯，海潮時漲時退，淺灘裏有一些覆蓋着海藻的亂石，裏面有很多貝殼類生物，幾乎是一抓一把。在确定無毒之後，它們也成了譚嘯楓食譜中的一員。
說起這個驗毒，因為譚嘯楓和茍君侯都是五谷不分的有錢人家，所以對很多動植物都兩眼一抹黑。基本上什麽能吃，什麽不能吃，都需要經過他們的驗毒員‘倒黴蛋’先試吃。
倒黴蛋就是當初掉進譚嘯楓設下的陷阱裏的小刺猬，譚嘯楓對它的長相心存芥蒂，所以不願意吃那玩意兒。
譚嘯楓不吃，茍君侯也不肯吃，他堅信能讓譚嘯楓謙讓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所以刺猬兄弟就幸運的留了下來，并且保住了一條性命，但是譚嘯楓不養閑人啊。所以它只能每天被塞進很多稀奇古怪的食物，充當了一個命苦的試毒員。
茍君侯沉悶的坐在沙灘上，他不遠處生着一堆火，那是用濕潤的樹枝點起來的，目的是為了制造大量的煙霧。在這荒島之上，也只有這個手段可以當做求援信號了。
茍君侯的傷好些之後，他幾乎每天都要來這裏點一堆火。譚嘯楓知道他很想離開，她又何嘗不想呢？
可是身處海上孤島，別說是現在就是後世，等不到救援的又何其多。譚嘯楓從小便練就了一個技能，就是對所有期待的事情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這樣，等到失望的時候就可以不那麽傷感而至無法承受。
但是茍君侯不一樣，所以每一次火堆從生起到熄滅也沒有等來海上任何回應，都讓茍君侯十分失望。一次次的打擊沒能鑄造茍君侯的心，反而讓他越來越頹廢。
譚嘯楓很怕茍君侯被絕望擊垮，雖然他們兩個從過去到現在都一直不對付，可是畢竟也是同病相憐，現在更是相依為命，茍君侯要是倒下了對譚嘯楓沒有一點好處。
“茍君侯！”
譚嘯楓光着腳在沙灘上奔跑，兩三步就沖到了茍君侯面前，她拉高衣袖自得的顯擺着手臂上不太明顯的肌肉。
“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茍君侯興致缺缺。
“手哇，我手……”
茍君侯把譚嘯楓擋在面前的腦袋推遠：“走開。”
“喂，茍君侯你給點面子好不好？本小姐這麽放低身段的逗你開心，再怎麽樣也賞個笑臉啊！”
“我不想笑。”茍君侯郁郁寡歡愁眉不展。
“喂……”譚嘯楓的笑也挂不住了，“本來就很倒黴了，開心一點不好嗎？”
茍君侯看了她一眼，說：“本來就倒黴了，還要強作歡顏，不是很累？你自己喜歡我管不着，但是我不喜歡。”
譚嘯楓無力的嘆了口氣，在茍君侯身邊坐下來：“你以為我真是沒心沒肺，一點不為自己的處境擔心？可是事已至此，要是我再自怨自艾，我害怕自己很快就會撐不住的。”
茍君侯依然眺望着海面發呆。
“你也不準這麽拉着臉了，”譚嘯楓蠻橫的說，“會影響我的心情！”
“為什麽會影響你的心情，”茍君侯問，“難道你還是對本公子芳心暗許了？”
“啧啧啧，”譚嘯楓感慨不已，“茍君侯你還真是自戀得有些過分啊。”
茍君侯往火堆裏扔了幾塊木柴，略微一笑：“本公子有自戀的資本。”
譚嘯楓悄悄打量茍君侯優秀得過分的側臉，不得不承認茍君侯說的也沒錯。
“你嘛，長得的确可以，就是……”譚嘯楓故意拉長了聲音。
“就是什麽？”茍君侯也不介意陪譚嘯楓吵吵嘴。
“就是腦子不太好使。”
茍君侯不以為意的扯扯嘴角，譚嘯楓這個臭丫頭嘴上不饒人，但有時候還是挺可愛的。要是茍君侯事事都和她較真，要不是忍不住殺了她，要不就是被她給氣死。
“你在軍營裏待過，難道不知道将軍總是想辦法提高士兵的士氣，而軍法處置散播喪氣話的人？”譚嘯楓說，“這道理是相通的啊，你如果不高興必然會影響我，我要是也頹廢起來了，咱們這支隊伍就完了啊！”
茍君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你要是我手下的兵，我一定天天打你軍棍。”
“憑什麽？”譚嘯楓不服，“我又沒犯軍法！”
“你話太多了，惹得上官不高興。”
“哼，茍君侯你是走你爹的關系進的軍營吧？在軍中你一定很受別人讨厭和排擠，哪有你這樣的，根本不能服衆！”
茍君侯的目光冷冷的盯着譚嘯楓把她吓了一跳。
“幹什麽，還不能讓人說真話了？”
“我在軍中，從未靠過任何人！”
此時的茍君侯變得有些陌生起來，既不像當初那個吊兒郎當割斷綁匪喉嚨的人，也不像天天在島上和譚嘯楓鬥嘴的那個狗東西。
“沒有就沒有嘛……”譚嘯楓總是慫得很快，“幹嘛突然這麽吓人。”
茍君侯真是個奇怪的人，每當你覺得對他足夠了解之後，他總是能推翻你的固定印象。
這個人戒備心很重、有仇必報、心胸狹小，對別人又總會僞裝出溫和大度、斯文有禮的表相。這也就罷了，可是相處下來，譚嘯楓有時又會覺得他只是個有些地方蠢得出奇的大男孩。即使她從小就見識過茍君侯的真面目，而且還見過他殺人時的漫不經心。
真不知道茍家究竟是個什麽地方，才能培育出這麽一個人。
茍君侯沒有回答譚嘯楓的問題，只是眺望着海面喃喃自語。
“我茍君侯從未靠過茍家……”
譚嘯楓被茍君侯弄得有點不自在，不知道是不是勾起了這狗東西的傷心事。雖然她從小被寵着長大，沒有吃過大宅院的苦頭，可是不代表她就什麽都不知道。再說了，上輩子看過那麽多的宮鬥劇宅鬥劇也不是白看的。說不定茍家就特別勾心鬥角呢，因此給茍君侯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茍君侯跟他老爹鬧翻了，所以就想自己闖出一番名堂，可是誰知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還沒有建功立業就和她流落荒島并且遲遲看不到希望。
茍君侯沒說幾句話，譚嘯楓就從他古怪的态度裏面腦補了十萬字的小說。怪不得茍君侯長這麽大對女人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呢。譚嘯楓聽她娘慕夫人說，茍家小妾也不少，并且茍大将軍……也就是茍君侯他爹，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七個女兒，硬是湊齊了十全十美。
茍君侯是正室所生，他還有兩個弟弟，可惜都不是一個娘。慕夫人曾嘲笑茍君侯的娘小門小戶出身，善妒沒有容人的肚量，所以譚嘯楓猜想茍君侯和他弟弟的關系恐怕不是很好。
大戶人家為了利益争奪不休也是常态，畢竟同母同父的孩子還要打架呢，更別提不是一個肚子裏鑽出來的了。
茍君侯在茍家說不定不受重視……不對，不對，譚嘯楓搖頭。聽茍君侯說起他和他爹上陣父子兵，下馬共論計的事情，也不像備受冷落。哎呀，反正就是……茍君侯想做出一番大事業，或許是為了給他爹看，或許是為了打壓他的弟弟，但是無論是因為什麽，他的雄心壯志都不得不在這場海難中折戟沉沙了。
這麽一想，譚嘯楓也覺得茍君侯真夠可憐，人這一生有個想為之奮鬥的願望不容易。而茍君侯一看就是那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種人心思堅定，意志堅韌，不存在堅持不下去半途而廢的情況。相對于譚嘯楓這個永遠找不到目标，做什麽事都三心二意吃一點苦就痛哭流涕的性格，茍君侯從某些方面來說當真是十分難得了。
雖然茍君侯會落到這個地步，純粹是他自己太壞，所以倒了血黴，跟譚嘯楓關系不大。可是譚嘯楓還是感到一絲心虛，退一萬步說吧，她也算因為茍君侯的突然出現逃脫了被綁匪糟蹋，然後賣入妓院的下場。
可是譚嘯楓有什麽辦法呢？
她又不會造船，更沒啥神力、空間啥啥的，完全沒辦法讓茍君侯從這個鬼地方出去呀！
而且就算有船，不是被逼入絕境譚嘯楓也不敢乘船出海。他們既不知道方向，也不會控船，大海中危險太多，出海不一定能回到大陸，倒是有很大的可能是自尋死路。
可是，如果一直等不來路過的船，他們……就要一直留在這個島上嗎？
譚嘯楓也陷入了深深的憂愁之中，她雖然天生樂天派，可也抵不住長久的孤獨和絕望啊！
都怪茍君侯這狗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