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妾
茍君侯所謂的捉野雞,就是在地上灑些食物,然後把竹筐蓋在上面。再用套着繩索的棍子把竹筐支起來。
這方法很古老,但是一直流傳到後世,證明還是十分有存在意義的。
譚嘯楓和茍君侯一人一個小凳子,坐在灌木叢後面,拽着繩子幹等。
雪已經停了,地上和樹上都是一片雪白,譚嘯楓和茍君侯兩人穿着兔毛大衣坐在雪地裏,遠遠看去還真是不容易被發現。
大概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譚嘯楓長嘆一口氣:“好無聊。”
茍君侯瞟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繼續盯着竹筐:“小聲點。”
“喂,”譚嘯楓推了一把茍君侯,“這辦法也太呆了吧。還不如咱們挖幾個坑,不也是一樣的嗎?”
茍君侯一揚下巴:“那你挖坑去吧。”
“我……我不想動。”
“不想動就閉嘴。”
“我冷啊。”譚嘯楓喪氣的把腦袋埋進膝蓋裏。
“冷嗎?”茍君侯渾然不覺。
譚嘯楓使勁點頭。
“那也是你說在屋裏待煩了的啊,怎麽,這一出來就要回去?”
“啊……”譚嘯楓嘆氣,“我也不想回去。”
茍君侯煩躁的啧了一聲:“那你……要不然你靠過來一點?挨着我你就不冷了。”
譚嘯楓默默的蹭着板凳離遠了一點,并以古怪的目光盯着茍君侯。
“幹什麽呀?”茍君侯皺眉。
“你不覺得你很不正常嗎?”譚嘯楓把臉埋在毛皮裏只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茍君侯白她一眼:“帥得不正常?”
譚嘯搖頭,說:“你不覺得你對我的态度太不尋常了嗎?”
“怎麽,”茍君侯嘴角微揚,“對你太好了?”
“對,”譚嘯楓認真的說,“你就是對我太好了!”
“嘶……”茍君侯把手上的繩子一扔,轉向譚嘯楓的面對面的看着她,“臭丫頭,你腦子壞了,對你好也有問題?”
“有,”譚嘯楓點頭,“你可是心眼小比針尖,心裏壞得流油,你幹嘛對我這麽好?我早發現不對了,你雖說總是氣我吧,可老是……”
“老是什麽呀?”茍君侯問。
“哎呀,你自己知道!”
其實都是些小事,一時半會的讓譚嘯楓說她還說不出個一二三呢。
“我_不_知_道。”茍君侯眉毛一挑,聲音拉得老長。
“哎呀,算了算了。”剛才在屋裏譚嘯楓已經和茍君侯說了大家要保持距離,再來掰扯這事她也覺得煩。
譚嘯楓把整個頭都埋進了膝蓋裏,茍君侯卻無聲的笑得燦爛。
“喂,楓丫頭。”茍君侯拍着譚嘯楓的腦袋。
“幹嘛?”譚嘯楓的聲音悶悶的傳出來。
“我認真的考慮了一下,”茍君侯邊笑邊說,“你看我們孤男寡女相處這麽久了……”
“你想說什麽?”譚嘯楓嗖的一下把腦袋支棱起來。
“咱們都相處這麽久了……”茍君侯笑眯眯的湊到譚嘯楓眼前,“啊……孤男寡女、幹柴烈火……”
譚嘯楓打了茍君侯一下:“你閉嘴啊!”
“我說的說實話啊,”茍君侯突然正色,“臭丫頭,我估計你以後是嫁不出去了。”
“呸,瞎說,”譚嘯楓黑臉,“我怎麽就嫁不出去了,本小姐家世優越,貌美如花……”
話還沒說完,茍君侯已經笑得停不下來了。
“你笑什麽笑?”譚嘯楓憤憤的想去踢茍君侯,可是茍君侯一閃身就躲開了,“我又沒誇大其詞,我們譚家門第不低,本小姐也是人品才貌俱佳,況且我還有未婚夫呢。”
“你真以為黎皓軒會等着你?”茍君侯問。
“為什麽不會,”譚嘯楓說,“區區半年他就等不得了?”
“他等得,”茍君侯敷衍的點頭,“就算他等得,黎家會等你這個失蹤半年的兒媳婦嗎?”
“我還有我爹娘,他們不會不管的。”譚嘯楓心情低落,她當然知道,女子失蹤這麽久,別說是黎家這樣的高門大戶,就是平常小戶人家恐怕也無法接受。這世道,把女子束縛得透不過氣來,貞潔仿佛是比天還大的事情。哪怕譚嘯楓還是清清白白,可是在別人心裏她也早就不幹淨了。
譚嘯楓越想越氣,忍不住狠狠地錘了茍君侯一下,大叫:“你有毛病啊,存心惡心我呢?!”
茍君侯還在笑,好像每次譚嘯楓傷心他就特別高興。
“笑……你笑什麽笑?”譚嘯楓又沒用的委屈哭了。
“诶,楓丫頭真乖!”茍君侯拍着譚嘯楓的腦袋,“你現在總算記得對本少爺的承諾了。”
“什麽承諾?”譚嘯楓疑惑不已。
“你忘啦?”茍君侯挑挑眉,“在王閩清的船上,你可是答應了我,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哭也要當着我的面哭,好讓本少爺好好出口氣。”
譚嘯楓沒想到茍君侯還記得他的混賬規定,一時氣結。
“茍君侯,你這個人還有沒有點同理心?不說其他的,我們相依為命這麽久,你能不能……”
“不能!”茍君侯昂頭打斷了譚嘯楓的話,“我們的約定呢,還是做數,并且本少爺可以大發慈悲的加上一點。只要你乖乖的聽話,以後本少爺可以……娶你。”
譚嘯楓被嗆住了:“茍君侯你太自信了吧,我……我憑什麽要嫁給你?!”
“啊,一個清白已失的女子……除了我不嫌棄你,還有誰肯娶你?”
譚嘯楓真是搞不懂茍君侯這個人,他好像覺得這種事可以拿出來開玩笑,并且樂此不疲。
“好啊,”譚嘯楓一摸眼淚,正色道:“你肯娶我?”
茍君侯愣了一下,他有些不自在,譚嘯楓這個臭丫頭,平時什麽玩笑都能開,今日竟然腦子不開竅的當真了。這個問題茍君侯還真沒想過,娶譚嘯楓?!
“喂,你說話啊。”
茍君侯一時有些不知道怎麽接下去,可是茍君侯此人心高氣傲,放不下面子,只好硬着頭皮說:“娶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呢,楓丫頭你可只能做妾!”
“妾?”譚嘯楓都氣笑了。
譚嘯楓的表情古怪得有點讓茍君侯發慌,他強撐着說:“啊,妾。畢竟你是許過人家……诶,你別打……臭丫頭……譚嘯楓,我警告你啊!”
野雞最終沒捉到,茍君侯反而和譚嘯楓滾到雪地裏去了。
當然了,不是什麽情意纏綿幹柴烈火一觸即發。而是毆打與抵抗,毆打者——譚嘯楓,抵抗者——茍君侯。
茍君侯這輩子的風度都在此時此刻體現出來了,他忍住了,沒有揍譚嘯楓。他們兩人在雪地裏滾了一大圈,成了兩個名副其實的雪球,然後冷得瑟瑟發抖垂頭喪氣的回了屋。
捉野雞的計劃泡湯了,兩人還搞得十分不愉快。
茍君侯把屋裏的火重新升起來,然後就脫了外衣縮進床鋪裏,把衣服架在一邊烤。
譚嘯楓依葫蘆畫瓢也鑽進了被窩。平時他們都會約定時間,一個人守上半夜,一個人守下半夜,留神看着點火。可是今天譚嘯楓十分不高興,所以掀開被子就捂住了腦袋,一句話也不肯跟茍君侯多說。
茍君侯當然知道譚嘯楓生氣了,雖然他們兩個認識這麽久,譚嘯楓時常鬧脾氣,只是這次她好像尤其認真。
茍君侯反複思考究竟是為了什麽,是因為他說黎皓軒不會等她?可是這事已經被茍君侯用來戳過譚嘯楓好幾次啦,除了第一回,她好像都不是特別難受。那是說她嫁不出去,可能是有一點原因,可不是最主要的。
那是因為茍君侯說要娶她?
嗯……茍君侯想了一下,認為以他的長相本事,譚嘯楓嫁給他是肯定不吃虧的。
那就是做妾的事情了!
其實茍君侯只是慣性嘴賤,話趕話的就順嘴一說。即使他這樣自大狂傲得沒邊的人也知道,要譚家嫡出大小姐,曾經的譚府獨苗給人做妾的确不可能。
妾,地位地下。都不能算是正經主子,有規矩的人家,妾生了孩子都不能叫娘,得認當家主母為娘才是。吃飯不能入座,得在一旁伺候,基本就是個地位略高的暖床丫頭。高門大戶,相互送妾表示情誼的也是常事。
稍微有點臉面的人家,都不會讓女兒為妾。況且是書香門第,累世為官的譚家呢?
這麽一想,說讓譚嘯楓嫁給他為妾的話确實是太侮辱人了。
但是看着背對着他,一句話也不肯多說,渾身散發着低氣壓的譚嘯楓,茍君侯也不由得有些委屈。
譚嘯楓這個臭丫頭,實在和尋常女子差得太多。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到了一種境界,茍君侯有時候常常要忘記她是個女人。雖然她有時也哭哭啼啼,可總是轉眼就好了,開起玩笑來毫無下限。
再說了,今天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他吧,譚嘯楓還打他了。被人按在地上打呀,尤其還是一個女人,茍君侯覺得自己的讓步已經很大了。
“喂……”
茍君侯撿起早上吃剩下的核桃殼扔向譚嘯楓,他希望譚嘯楓能向平常一樣爬起來罵他。可是,讓茍君侯失望的是,那草席上突起的一團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