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之後，林珠打開行李，拿從家裏帶來的牙膏牙刷毛巾等洗漱用具。丸子表妹來到她身後，好像對她的電動牙刷很好奇，拿起來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丸子說：“我同學也有個跟這個一樣的，不過沒有你這個好。”
丸子沒頭沒尾地來了這麽一句，林珠不知道怎麽回應，只好“嗯”了一聲。然後她就拿着洗漱用具，起身去刷牙洗臉了。
小姨家的浴室和廁所都在一個狹窄不足三平米的小空間裏，一根細細的繩子上挂着幾條洗得發白的舊毛巾，水池的邊緣泛黃，放着幾塊都被水浸濕的肥皂。
林珠試了一下，發現熱水器沒熱水，問了小姨才知道，他們家平時熱水器不開，洗澡的時候才開一小會兒，所以要用電水壺燒了水來洗臉。
林珠以前習慣了每天洗熱水澡，不過到了別人家裏，她也不能挑三揀四，能刷牙洗臉就行了。
而且她現在困得不行，給她在水泥地上鋪張床單，她都能倒在地上一秒睡着。她刷着牙，盯着鏡子裏自己模糊的影子，眼皮直打架。洗了臉後，她稍微精神了一點，就打算在衛生間換了睡衣，然後直接上床睡覺去。
換睡衣的時候，有人敲了敲廁所的門，然後小姨夫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誰在裏面呢？”
“是我。”林珠忙說。
“噢，那你慢慢來。”小姨夫說，還聲音不大地嘀咕了一句，“真是大小姐，洗個臉都比一般人慢……”
這句話正好被林珠聽見了。
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被人稱呼為大小姐，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不敢耽擱，趕緊換了睡衣就出來了。
出來之後，小姨笑意盈盈地端着杯子，問她喝不喝牛奶，林珠不好意思拒絕，只好把接了過去，牛奶有點燙，她吹着涼氣，花了十分鐘才喝完。
喝完牛奶，大概因為精神緊張，林珠覺得胃脹得難受。回到卧室後，表妹丸子已經蒙上被子睡覺了，給林珠留了半張床的地方。
林珠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将幾張cd撿起來放在床頭，然後才躺下來準備睡覺。
她閉上眼睛，以為自己很快就能睡着，可實際上卻久久不能入眠。小姨家的床比她在家的床要硬一些，而且窗外又是大馬路，車子駛過的聲音不絕于耳。
林珠其實是個認床的人，換了環境很難入睡，她閉着眼睛堅持了好一會兒，剛要有點睡意，卻又聽到丸子在旁邊嗤嗤發笑，渾身打顫，震得床鋪都一抖一抖的。
林珠一下子就被驚醒了，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丸子正在被窩裏玩手機。
林珠忍不住輕聲說了一句：“丸子，你還不睡嗎？”
丸子翻個身，小聲道：“我吵醒你了？”
“嗯……”
丸子沉默了一下，才“哦”了一聲，然後起身把手機屏幕關閉，放在了床頭。
敏感的林珠察覺到丸子好像有點不高興，但是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好翻個身閉眼假裝睡覺。
林珠一閉上眼，腦海裏充斥了清醒夢裏的畫面，還有那個關于醫院的噩夢，然後又想象着可怕的癌細胞在姑姑身體裏蔓延的畫面，就跟清醒夢裏蜿蜒的網狀曲線一樣侵蝕着姑姑的身體。
她竟然失眠了。
而身邊的丸子表妹也一直在翻身，壓得床板嘎吱嘎吱直響，大概也是睡不着。
過了不知幾個小時，林珠才終于陷入了夢鄉。
……
第二天早上，林珠差點沒辦法從床上爬起來。
她渾身肌肉酸痛，頭腦昏沉，眼球發澀，就像感冒前的症狀。
小姨夫今天上晚班，所以還沒起床，餐桌邊上只有小姨和丸子表妹兩個人。
小姨家的早飯比較中式，綠豆粥、韭菜盒子和涼拌豆芽，看這樣子還挺好吃的，很清淡，但是林珠身體不舒服，沒胃口，就喝了小半碗。
“怎麽了，珠子？咋就吃這麽一點啊。”小姨問道。
林珠不想說是因為沒睡好覺，那樣顯得太矯情，就說道：“不太餓。”
小姨皺了皺眉，道：“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呀？那你以前早飯吃什麽？我給你買點去。”
“不用了，這個挺好的。”林珠趕緊道。
丸子倒是吃得很香。她只埋頭吃飯不說話，一口氣喝了一碗綠豆粥，又吃了兩個韭菜盒子，很難想象這麽瘦小的女孩居然有這麽大的胃口。
吃完飯後，林珠假裝背上書包去上學，實際上，她卻在小區門口繞了一圈，去了另外一個公交車站，準備坐車回家。
她遠遠地就看到表妹丸子正站在公交站牌前玩手機，她這才明白原來她回家要坐的車跟丸子上學坐的正好同一輛。
她生怕丸子看到自己，趕緊躲到了旁邊一棵樹後邊，距離站牌大概有七八米的距離，等丸子上了公交車，她才回到站牌前繼續等下一輛。
等了大概十五分鐘，下一輛車才姍姍來遲。
坐了五站路，林珠下了車，終于回到了熟悉的家中。關上大門，聞到家裏熟悉的氣味，林珠感到一直緊繃着的心弦一下子放松了許多，身體的酸疼和疲倦感立刻又回來了。
奈恩已經蹲在客廳裏等她了。
看到小白貓熟悉的身影，林珠竟然有點感動。她是個不習慣變換環境的人，才離開家一天，她就覺得像是離開了好久一樣。此刻再看到奈恩，她感覺就像看到親人一樣親切。
奈恩擡起頭望着她，道：“你今天身體狀态不好，怎麽了？”
林珠把書包丢在茶幾上，人一頭栽倒在沙發上，“沒什麽，有點睡眠不足而已。”
奈恩立刻道：“這樣不行。現在對你來說，夜間睡眠非常重要。夜晚是你修複大腦活力的重要時間段，睡眠不足會對你的魔卡師訓練造成嚴重影響。”
它說着，就輕輕用爪子撓了撓林珠的手背。
“現在你睡一會兒吧，一個小時後我會叫你。”
林珠“嗯”了一聲。
過了沒一會兒，她就趴在沙發上睡着了。
一個小時後，她被奈恩喚醒，沖了個熱水澡，然後才開始繼續她的訓練。
果然如奈恩所說，今天林珠狀态不好，嚴重影響了她的進度，不過她确實仍然在不斷地進步。
奈恩告訴她，讓她相信自己，只要他沒說停止，就證明林珠并沒有達到身體極限，還能繼續下去。
它還鼓勵林珠說，按照現在的進度，只要再堅持訓練兩天，林珠的感知力就會達到要求的水準了。
第三次退出清醒夢時，林珠頭疼欲裂，渾身酸軟無力，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她差點就想放棄了，不過她還是咬着牙堅持下來了，她生怕自己此刻稍微松懈一點，後面的訓練就更難堅持了。
下午，林珠第五次從清醒夢中出來後，林珠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差一點就吐出來。她氣喘籲籲地倒在床上，感覺體力已經接近了極限。
奈恩道：“行了，今天的訓練已經夠了。到此為止，休息一會兒吧。”
林珠也确實快要堅持不住了，聽奈恩這麽說，她也不再逞強，閉着眼躺在床上休息，在半夢半醒之間，林珠隐約感到渾身發冷，一陣陣惡寒湧遍全身，感覺要發燒了。
到了晚上七點多，林珠果然發起了高燒。
她迷迷糊糊地感覺奈恩的爪子拍在自己的額頭。
随後，一陣酥麻感從頭頂湧遍全身，讓她身體的痛苦瞬間減輕了一點。
奈恩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我能通過微電流抑制你的痛覺，這就像止痛針，只能減緩你的痛苦，不能治愈疾病。”
它說完，就又按在林珠的額頭上，酥麻的“電流”再次減輕了她的身體痛苦。她漸漸地感到身體就像陷入了柔軟的棉花中，身體變得輕飄飄的，睡意也湧上心頭。
奈恩并不會說安慰的話，但是有這樣一個“人”在生病的時候陪在身邊，卻比獨自一人要好多了。
在奈恩“微電流”的幫助下，林珠很快就陷入了夢鄉。
睡了不知多久，林珠睜開眼，感覺身上的睡衣都被汗水浸濕了。
而之前趴在她枕頭旁邊的奈恩已經不見了蹤影。
林珠拿起枕頭旁邊的手機看了一眼，竟然已經晚上九點多了，馬上就要到放學的時間了。
她感覺一陣口幹舌燥，正想起身給自己倒杯水，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人在地板上走動。
“奈恩？你在嗎？”林珠在黑暗中輕輕叫了一聲，卻沒人回應。
她從床上下來，感覺一陣頭重腳輕，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她推開卧室門，客廳裏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清。
林珠摸索着，按下了臺燈的開關，卻驚訝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正站在客廳裏。
“姑！”林珠驚訝道，“你怎麽回來了？”
那人正是本來應該在醫院裏的林秋棠，她回頭看了一眼林珠，臉色看起來似乎比之前好了一點，她沖林珠疲倦地笑了一下，“沒什麽，回家一趟拿點換洗的衣服什麽的。你今天提前放學了？怎麽沒去小姨家？”
“呃，我下午身體不舒服，就請假了。”林珠編了個謊話。
“不舒服？怎麽了？”姑姑立刻問道。
“有點感冒。現在好多了。”
姑姑微微點了一下頭，“今天就住家裏吧，反正我也想找機會跟你聊聊。”
……聊聊？聊什麽？
林珠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交代後事”，她趕緊強迫自己打消這念頭。
她轉身回到卧室，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奈恩。
林珠不禁納悶，奈恩這是去哪兒了？
這時，她忽然腳下一絆，差點踩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她低頭一看，才發現奈恩居然倒在了她的床邊。
她吓了一跳，趕緊彎下腰抱起奈恩。
奈恩的呼吸很平穩，看起來像睡着了，可是林珠叫了它好幾聲，它都沒反應。
林珠立刻想起，上一次奈恩睡着後也是這樣，就像暈過去似的，怎麽叫都叫不醒，不會是身體出什麽毛病了吧？
就在林珠開始擔心它的時候，它忽然微微睜開一只眼，虛弱地喵了一聲，這一聲喵軟綿綿的，是标準的貓叫。
“你沒事吧？”林珠蹙眉道。
奈恩微微搖了一下頭，然後又重新合上眼睛沉沉地睡去。
林珠将奈恩放在了床上，然後聽到姑姑在客廳呼喚她。
她走進客廳，看到姑姑正盤腿坐在地上，手裏翻着一個舊相簿。林珠認出那是她爸媽的舊影集，她小時候看過無數次，但是最近幾年都很少翻過。
“珠子，你過來。”姑姑勾了勾手道。
林珠走過去，在姑姑旁邊盤腿坐下。
姑姑嘆息了一聲，“有一樣東西我一直幫你保存着。本來打算等你上大學了再交給你，不過……”她停頓了一下，“反正你也快十八歲了，現在交給你也行。”
她說着，就拿起地上的裁紙刀，割開舊影集硬紙殼封皮內側的牛皮紙。
林珠立刻看到了姑姑想交給她的東西。
一枚銀色的小鑰匙正嚴絲合縫地嵌在相冊封面的厚紙殼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