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鑰匙嵌得很牢，林珠又不想破壞相冊封面，于是她拿來一根牙簽，費了一番功夫才把鑰匙摳出來。
姑姑告訴林珠，這鑰匙是用來打開林冬雪的旅行日記的。
林珠父親的日記一直都上着鎖。林珠小時候曾經好奇淘氣，想把日記撬開，但是日記是全封閉式的，四周還用金屬條封死了，鎖也是金屬制的，很難撬開。
剛剛看到鑰匙的瞬間，林珠就立刻聯想到了旅行日記。
此刻她心想的是，說不定她爸爸在日記裏寫了和魔卡相機有關的事。這樣一來，她就能知道自己老爸和魔卡相機究竟有什麽關系了。
她正想起身去卧室拿日記，卻聽到姑姑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輕輕的“嗯”，然後就頭一歪倒在了地上。
“姑！”林珠驚呼。
姑姑倒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只蝦米，她緊緊地閉着眼睛，整個身體也像觸電似的發着抖，從鼻腔裏發出一陣陣怪異的呻。吟，就像受傷的野獸。
林珠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發出這樣的聲音。姑姑臉上的肌肉都因為痛苦扭曲顫抖着，咬緊的牙關不斷地發出吓人的咯吱聲，這和電視裏演員演出的痛苦表現完全不一樣，電視裏演得要誇張得多，但是眼前的一幕更加真實，更加可怕。
林珠不知所措，她本能地從背後抱住了姑姑，這才發現姑姑比她想象中的要瘦得多，硌得她肩膀都疼了。當然，也可能是這段時間生病讓姑姑減輕了許多體重的緣故。
“……止痛片。”姑姑從牙縫裏嘶嘶地說道。
林珠趕緊抓起姑姑放在茶幾上的皮包，從裏面找到了一個小瓶子。她慌慌張張地擰開蓋子，手一抖，蓋子就骨碌碌地滾進了沙發底下。
可是她也顧不上撿蓋子了，她看到瓶子上寫着一次一片，就倒了一片出來遞給姑姑。她正想給姑姑倒杯水，卻看到姑姑将藥塞進嘴裏，就那麽吞了下去。
藥效沒那麽快，姑姑的疼痛還沒減輕，她咬着嘴唇，臉色慘白道：“快，再給我一片！”
林珠猶豫了一下，她看電視上說，止痛片都有副作用的，而且還容易上瘾，最好不要服用超量。她又想到了奈恩，奈恩有辦法止痛，不知道現在能不能叫醒它……
就在這時，姑姑竟然一伸手就搶過她手裏的藥瓶，眼睛發紅道：“給我！”她說完，就顫抖着在手心裏倒了幾片出來，也沒數一數究竟有幾片，就頭一仰吞了下去。
見姑姑這個樣子，林珠立刻明白她是疼得太厲害了。
她簡直不敢想象姑姑的身體正經歷着怎樣的痛楚。
她還記得有次姑姑出了車禍，小腿骨折，身上多處擦傷，可她連眼淚都沒掉過一滴。現在姑姑卻疼得倒在地上渾身發抖，可見她正遭受的病痛究竟有多麽超乎想象。
吃完藥後，姑姑蜷縮成一團，閉着眼睛，倒在地上輕輕地前後搖擺着身體，似乎這樣搖擺能讓她減輕一點痛苦似的。
林珠把外套脫下來暫時給姑姑蓋上，然後起身去卧室找奈恩。
可惜奈恩還在沉睡中，不管林珠怎麽晃它，它都緊緊地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林珠一松手，小貓就像斷了線的木偶似的軟綿綿地栽倒在床上。
……怎麽會睡得這麽死？不會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吧？
林珠很擔心奈恩，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麽幫它，只能暫時把它放平在床上，又細心地給它墊了個枕頭。
她回到客廳，姑姑仍然躺在地上，不過已經不再呻。吟了。
林珠坐在姑姑身邊，用面巾紙給她擦了擦汗，姑姑立刻睜開眼，看向林珠，長籲一口氣，有氣無力道：“剛才吓到你了吧。”
林珠搖了一下頭。
随後，她給姑姑倒了杯水，又扶着她回房間躺下。
不知道是不是止痛片的作用，姑姑微微眯着眼睛，一臉笑意地看着林珠，眼神迷離得就像喝醉的人。
“珠子……以前我對你不太好，我工作太忙，總是注意不到你，我老是以為，只要給你足夠的零花錢，就夠了，卻忽略了其他的……你上次過生日，我都忘了給你買禮物。”
林珠趕緊搖頭道：“生日我自己也不記得了。”
姑姑嘆口氣，虛弱道：“我這輩子，在工作和家庭之間，我總是選擇前者……所以我才不想生小孩。當初領養你，也不是我自願的，但是一看到你躲在門後，怯生生的就像個小雞仔似的，我就……”
她說着就沉默了片刻，才輕聲道：“我一直都把你當親生女兒，可惜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她說着就伸手摸了摸林珠的頭發，勉強地笑了笑，再次嘆口氣，“我要是多注意注意你，跟你多談談心就好了。你性格變成這樣，也是我的錯。”
聽到姑姑這麽說，林珠感覺喉嚨哽住了。有太多想說的話在她腦海中盤旋糾纏，可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不喜歡自己的性格，偶爾也不喜歡鏡子裏看到的自己，可她不覺得這是她姑姑的錯。而且她從來不覺得姑姑哪裏不好了。
姑姑平時是冷漠了一點，兩人之間的交流也少了一點，但是她已經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世界，和他人溝通從來不是她最迫切需要的東西。而姑姑已經給了她生活必須的物質支持，也會在她生病的時候悉心照料，已經是這世界上最關心她的人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應該奢求更多……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後，林珠忽然發現姑姑已經閉着眼睡着了。
她便悄悄地起身離開了房間，反手把門關上了。
……
回到卧室後，林珠用鑰匙打開旅行日記。
鑰匙非常輕松地插入了鑰匙孔，輕輕一扭，鎖就打開了。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心跳，然後翻開日記。
竟然是空白的。
她心下一沉，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每一頁都是空白的，連個日期都沒寫。
可她爸為什麽會把一本什麽都沒寫的旅行日記鎖上？
林珠重新翻了翻日記，心想，難道是用隐形墨水寫的？
這時，一張銀白色的卡片從日記封底掉了出來，落在了地面上。
林珠彎腰撿起那張卡，卡片渾體銀白，什麽字也沒寫，也沒有卡紋，也許是因為她的感知力還不夠，所以才什麽都看不到。
可惜奈恩現在還在沉睡，所以林珠沒辦法問它這究竟是什麽。
第二天上午，林珠一覺醒來，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竟然已經十點多了。
姑姑已經走了，還給她留了個紙條，讓她在家好好休息，她已經打電話給學校幫她請假了。
一看到這句話，林珠一下子吓醒了，萬一她扯謊請假的事被拆穿了怎麽辦？！
林珠坐了起來，又仔細讀了兩遍那張紙條。看姑姑留字條的語氣，她之前請假的事并沒暴露。她頓時松了口氣。
她剛下床，就看到奈恩正趴在地上如癡如醉地舔一根木棍。
“你醒了？”林珠很驚喜。
奈恩沒回答，而是繼續陶醉地享受那根木天蓼樹枝。
它的舌頭耷拉在外面，抱着樹枝扭動着毛絨絨的身體，在地上翻了兩翻，看樣子還是沒能抵抗貓咪身體對木天蓼的本能反應，那模樣就像喝醉了酒的人類。
見它這樣子，林珠有些覺得好笑，又有點擔心，奈恩現在越來越像一只真貓了。它不會慢慢地被同化，徹底變成一只貓吧？
林珠伸手從奈恩懷裏抽走了那根木棍，貓咪立刻擡起頭，伸長了脖子嗅她手裏的樹枝，還發出一聲标準的“喵嗚”。
那聲音奶聲奶氣的，和奈恩之前假裝的貓叫完全不一樣。
林珠一驚，連忙道：“奈恩？是你嗎？”
白貓圍着林珠轉了兩圈，翹着尾巴親熱地蹭她的小腿，輕輕地“喵”了一聲以表達親密之情，完全是正常貓咪的模樣。
林珠頓時心下一沉，難道她的預感成真的，奈恩真的完全變成貓了？
她抱起白貓，蹙眉道：“奈恩，你還在嗎？還在的話回應我一聲好嗎？”
貓咪的耳朵背了過去，顯得有些害怕。
它掙紮了幾下要下去，林珠手一滑，沒抓住，讓它逃掉了。
林珠突然想起她的通訊器手表。她拿起手表，點開奈恩的名字，小小的光屏上顯示連接開始，但是過了整整一分鐘，也沒人接聽。
林珠忐忑不安地心道，奈恩到底怎麽了？
奈恩說了，他每時每刻都在線，如果他只是離開了，也應該能接聽她的通訊請求才對。
而且，奈恩不在的話，她的魔卡師訓練就無法繼續下去。
林珠将小白貓抱起來，放在膝蓋上，試着跟奈恩說話。小白貓趴在了她的腿上，發出滿足的呼嚕聲，只是單純地在享受她的撫摸罷了。
林珠不想浪費時間，只好拿出一張白紙，試着按照奈恩之前說的方法，練習描繪元素卡上的圖案。
畫了幾張圖案後，林珠又拿出了之前拍攝的一張蒲公英卡。
蒲公英卡的卡片化持續時間被她預計的要長很多，到現在也沒有恢複實體。
她記得奈恩說過，只要的感知力達到一定水平，就能觀察到植物卡上的紋路。不知道她現在的感知力是否已經達标了。
她拿起那張半透明的卡片，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兒。一開始還什麽都看不清，在她眨了一下眼睛的瞬間，她忽然發覺卡片中似乎出現了黯淡的絲路。
她閉上眼睛片刻，試着回憶在清醒夢裏看到的圖像，以及她當時體驗到的專注感，然後再次睜開眼睛。
過了不知多久，那些絲路似乎變得清晰了起來。
林珠頓時一陣驚喜，她終于有希望使用植物卡了。
經過一上午的努力，林珠終于能觀察到植物卡中的紋路了。
植物卡的紋路不像元素卡那麽有規律，是由許多個不規則的圖形和曲線組成的，不過卻非常漂亮。
林珠還隐約在紋路裏看出了葉脈和花瓣的形狀，就像一件漂亮又精致的藝術品。
林珠不禁拿起筆，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張植物卡，然後動筆在素描本上勾勒植物卡上的花紋。
她畫了一張又一張，忘記了吃飯，也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她從來都沒有這麽專注地幹過一件事，仿佛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她面前的書桌上和椅子周圍的地面上漸漸地散落着她畫好的素描圖案，有的缭亂，有的精細，每一張上都畫着形狀各異的曲線和幾何圖形，看起來就像一幅幅漂亮的抽象畫。
每畫一張圖案，林珠就隐約覺得自己更進一步理解了卡紋的變化規律，她覺得這樣繼續下去，她說不定就能像融合元素卡那樣使用植物卡了。
最後，林珠畫得手也酸了，眼也花了，她終于伸了個懶腰，從漫長的繪畫中回到現實。
她看了一眼手表，居然已經晚上六點多了。
這時，她的肚子傳來一陣咕嚕嚕的輕響，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沒吃飯。
她轉頭看向睡在床上的小白貓，它正翻了個身，四仰八叉地睡覺。
林珠走過去拍了拍小貓的身體，“奈恩？”貓咪伸了個懶腰，砸了咂舌，翻個身繼續睡。
……奈恩沒回來。
林珠莫名覺得有些失落。
她去廚房給自己下了碗面條，又給小姨家打了電話，說自己今晚打算在家住。
小姨聽了，便囑咐她自己一個人住一定要注意安全，鎖好門窗等等。
林珠“嗯嗯”地答應了。
小姨沒說太多廢話，囑咐了幾句之後，就挂掉了電話。
林珠稍微松了口氣，她還生怕小姨問起太多，容易露餡。
明天是周六，周一到來之前，她還可以假裝去同學家借宿，這樣一來，她就有整整一個周末的時間來研究魔卡了。
放下電話後，林珠端了面正要回去吃飯，卻聽到門口傳來一陣門鈴聲。
林珠不禁納悶，這個時間誰會來？
董姨這個時間應該不會過來，而且她也有鑰匙。姑姑又不在，按理說不會有客人來訪才對。
說不定是樓下的張大姐又來抱怨馬桶堵塞的事了。她暗暗猜測。
家裏只有她一個人，林珠沒敢貿然回應，而是悄悄地透過貓眼往外看了一眼，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