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鐘茴咬了咬牙,拿着水杯有些想要把前面的那個腦瓜子給砸個洞。邵南洲正好就在這個時候回頭了,他好像是沒有看見鐘茴的刀子眼一樣,還朝着鐘茴揚了揚自己手裏的那只杯子表面有些磨損的小粉瓶,“以舊換新,喜歡不?”
喜歡你個大頭鬼啊!鐘茴很想大聲告訴他,只是她最後也沒能跟邵南洲正面杠上,她壓低了聲音,不難聽出帶着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拿着我的杯子!”都過了這麽久,她的杯子怎麽會在邵南洲的手裏?
聽見鐘茴這話,邵南洲嚴肅着一張臉,“鐘茴同學,我想要鄭重地告訴你,這個杯子的主人現在是我,而你早就在幾周前的籃球賽中,将它抛棄,然後是我出現,成為了它的主人。懂?”
懂個鬼啊!現在鐘茴只想對眼前的人說我頂你個肺啊!可是,好像邵南洲也沒有說錯,那杯子是被她給扔掉的,可是誰能夠想得到,邵南洲是有撿破爛的屬性啊!鐘茴悔不當初,她該扔進女廁所的!
現在看着眼前這張張狂的臉,鐘茴在心裏豎起了自己的小爪子。她将杯子朝着邵南洲懷裏一扔,帶着幾分賭氣的味道,“不要!”
“別啊!禮尚往來嘛!你要是不要,我現在就把我腳上的鞋脫了給你!”邵南洲作勢就翹起了自己的那腿。
鐘茴被他唬得一愣,反應過來後趕緊阻止,“瘋子!”他這是要讓全班都知道嗎?鐘茴有些神經質地看着周圍,生怕他們的談話被第三人聽見了一樣。
邵南洲本來也是說着玩的,就算是換也不能讓他光着腳走回去吧?不過看着身後的鐘茴就像非洲草原上的蒙哥一樣,四處張望的樣子,還以為周圍都埋伏的是敵軍,邵南洲就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哎,我還有些舍不得。”他一邊說一邊望着鐘茴,眼裏閃爍的盡是狹促的光。
鐘茴被他這樣子氣得無話可說,心裏又着急邵南洲真的是要胡來,反正在她的心裏邵南洲就是一個有着好皮囊成績好的混球,她還真不敢保證這人能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來。
“給我給我!”最後,還是鐘茴妥協了,将那只頗具有喜劇意義的“兒童杯”重新拿在了手裏。邵南洲有些得意地擰開了自己桌上的那小粉瓶,鐘茴親眼看着他喝了一口,登時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雷得外焦裏嫩,她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前面一臉自在的人,“你,你怎麽能用我的杯子?”
邵南洲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有點像是在看個小智障,“你的?”他問,“是我的。”他說。
鐘茴臉色一點一點變得緋紅,這人怎麽能這樣啊!他怎麽在撿了自己的杯子之後還能用得這麽光明正大!他,他太過分了啊!
相較于現在鐘茴的局促和窘迫,邵南洲卻覺得異常高興。這些天心裏一直都有些憋悶,在這一刻“欺負”了鐘茴之後,終于得到了舒緩。
沒多久,教室裏就陸陸續續到了學生,陳海倫提着小籠包走到位置上,一眼就看見了邵南洲桌上的“粉紅少女心”,他眼角抽了抽,看了看身後低着頭耳根都在發紅的鐘茴,還有坐在自己身邊這個雙手抱臂,一臉得意洋洋的邵南洲,感慨了一聲,“啧,又欺負人?”
邵南洲挑眉,“嗯?”他像是沒聽懂,不過陳海倫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一樣,拿着一盒牛奶帶着他的小籠包就很自覺地站在走廊外面去吃早點了,留下一頭霧水的邵南洲,還有坐在他身後一直處于懊惱和羞怯的鐘茴。
這天差不多每個人路過邵南洲課桌的人都會問一句怎麽用了一個這麽女孩子的顏色的水杯,邵南洲的統一答複是有點騷包。
——不允許我也有少女心啊?
鐘茴卻是在他後面聽得有些想要找塊豆腐撞死的心,她真覺得邵南洲就是她的魔星,這種問題這種回答他還能這麽理直氣壯,這臉大得也是沒誰了。不過某個少男的少女心不到一周的是時間就被收起來了,因為班主任董華在上語文課的時候,看着自己班上這一米八五個子的大男生桌上擺了個粉嫩嫩的杯子實在是有點堵心,勒令他收起來換個顏色。邵南洲這才不得不收起了自己的那顆小小的“少女心”,不過從那之後,他從他的追求者那裏就收到了很多很多的粉嫩少女物品。
比如,草莓味的巧克力,草莓味的牛奶,火龍果千層蛋糕,最誇張的,是一只粉粉的穿着圍裙的凱蒂貓。
洵北實驗高中高一最帥的那個邵南洲啊!有顆少女心啊!這個話題,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是風靡了整個校園的。
就在顧長青都在預測邵南洲會掉粉的之際,結果後者以雷霆之勢,就收割了一大波學姐粉。
“上蒼太愛我了吧?”這天放學幾人讨論到這問題,邵南洲很臭屁地說。
“上蒼瞎了眼。”鐘茴默默地說了一句。
“小學生,你說什麽?”等到邵南洲走到了自己身邊,鐘茴才發現,自己好像冷不丁地就把心裏話給講出來了。
鐘茴:“……”怎麽破!看着眼前不斷在朝着她湊近的年輕的男子,她的臉色迅速泛紅了。
四月中旬的時候,洵北市的天氣終于變得暖和了一點。鐘茴周六的照舊去培訓班上課,她穿着淺灰色的呢子大衣,下面穿着百褶小短裙,長長的過膝靴讓她的腿看起來又直又長。
鐘茴到了畫室後,這才脫下了身上的大衣,坐在畫板前,等待着老師的到來。
這個時間,是早上八點五十分,距離九點都還有十分鐘。鐘茴的位置是靠着窗戶的,教室裏的人都還很少,她有些無聊,透過窗戶看着樓下。“青少年文化拓展中心”這個教育機構并不僅僅是培訓藝術生的,還有很多文化課的培訓,周末的學生不少。而也就是在這麽多往來的學生裏,鐘茴幾乎是在一秒鐘裏就找到了自己的熟人。
邵南洲?
當鐘茴看見樓下熟悉的身影的時候,表情僵硬在了臉上。邵南洲也在這裏補習?她有些不相信,不過很快鐘茴就收回了目光,因為老師進來了。
“鐘茴,你過來一下。”梁薇叫了她的名字,鐘茴走了上去。
現在梁薇的畫板上夾着的上一張人物素描,下面的落款正是“鐘茴”兩個字,這是她上周交的作業。梁薇手指落在了這副肖想的眼睛處,道:“還記得過一段時間有個比賽吧?想要用這畫兒去參加?”
鐘茴點頭,然後她就又聽見梁薇的聲音了,“你先聽我把這幅畫的理解講一遍,最後要不要修改就看你自己了。”她示意鐘茴端一根凳子來自己旁邊聽她講。“這幅畫的整體布局沒有太大的問題,空間分配利用地很合理,沒有太大的視覺上的逼仄感。但是,就我看了而言,我沒看明白這幅畫想要表達的感情是什麽。”
梁薇頓了頓,看着身旁坐着的女孩子很認真,繼續接着說:“你看五官,少女的臉龐的輪廓勾勒得很好,線條也處理得挺好,但是五官組合在一起的表情呢?究竟是想要表達什麽,我沒明白。這雙眼睛很平靜,但是配上這樣又還好像是興奮的表情,是想要表達什麽?”
梁薇看着鐘茴,沒有讓她第一時間就給出解釋,只是慢慢地等待女孩子自己反應過來。她站了起來,走到了教室門口,把大門關上了,剛好的,就在這一刻上課鈴響了起來。
“繼續上節課的肖像描寫,有準備好的作業現在可以交上來了。”梁薇對着教室裏的學生開口說着,然後又轉身走到了鐘茴跟前坐下繼續讨論這副肖像素描的問題,“怎麽樣?找到問題了嗎?”
梁薇也是這學期才接觸到鐘茴這個學生,總的來說,這小姑娘是挺有天賦的那一類學生,基本功很紮實,但是唯獨是在創新這一點上有些欠缺,作品缺少了那麽一點真情實感,導致教人看起來有些太過注重手法技巧,反倒是顯得刻板,很難打動人了。
鐘茴捏着自己的喇叭袖的兔毛毛衣,“嗯。”她點了點頭,“必須要注入感情的嗎?老師?”
“當然,這就像是你在讀小故事的時候,是不是有血有肉的故事才能打動你?咱們的繪畫也是一樣,身為作品的主人都沒有投入真情實感的話,那你是要用什麽去打動觀賞你的畫兒的人呢?”梁薇溫和地看着這個小姑娘,對于聰慧的學生,老師都是願意多花費一點耐心來引導的。
鐘茴拿着畫兒回到座位上了,五月初的“向日葵畫展”就要來了,她原本是就打算用手裏這幅畫去參賽的,可是現在經過了今天梁薇跟她的探讨,她迷茫了。望着窗外,鐘茴輕輕地擰着眉頭,她需要注入什麽樣的情緒?
創作都是需要靈感的,而她現在好像是陷入了一個困頓的境地,有些不知道怎麽發力。一節課很快就過去了,可是鐘茴還是沒有半點頭緒,她抱着自己的水杯走出了教室。
在走廊上,放着兩臺直飲機,她走過去接了一杯熱水。剛轉過身,走廊裏從拐角處突然就飛奔來了兩個打鬧的學生,鐘茴整個人都還是處于放空的狀态,被這一變故都吓愣住了,呆呆地像是一只呆頭鵝一樣站在原地沒電反應。
抱着水杯的手臂被人用力一拉,有人鉗住了她的手肘處,将她帶離了一場撞人事故。
幸好是擰緊了蓋子,不然……
“喂,還好吧?”一道男音從她的頭頂傳來,鐘茴都還有些不相信,愣愣地擡頭,結果她在對方的眼裏也同樣看見了錯愕。